林羨玉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下了床,坐在桌邊,以手托腮望向門外:“今日碧空如洗,風和日麗,是個好天氣。”
赫連洲也抬頭看,“是個好兆頭。”
林羨玉朝他笑,眉眼彎彎。
他一笑,赫連洲心頭便晴朗起來。
雨霽雲開,再無陰翳。
·
赫連洲準備離開王府時,陸譫走了過來,向他告明:“如今北境內亂,我也不方便久留,再加上祁國如今也不安穩,路上還要花費三個多月,所以我打算這兩日就離開。”
“若是這兩日,宮裡事情實在繁多,恕我無法為殿下設宴踐行了。”
陸譫淺笑:“就是為了不麻煩王——皇上,才決定儘快離開的,這一程,見到玉兒平安無恙,還能從皇上這裡借到兵馬,已是意外之喜,就不便留在這裡繼續叨擾皇上了。”
“那好。”
陸譫躬身行禮,“恭賀皇上榮登大寶。”
赫連洲微微頷首。
陸譫轉過身,眉眼間露出略顯淒楚的笑意:“皇上,您借我兵馬,究竟是為了解祁國之危困,還是……另有所圖?”
顯然陸譫已經有所預感。
陸譫是位君子,見赫連洲和林羨玉兩人恩愛,便主動與林羨玉保持距離,赫連洲也不願與他拐彎抹角,直言道:“殿下,我派八千精兵給你,你能領兵作戰嗎?”
陸
譫一時語塞。
“殿下手下有哪位猛將能帶領我的兵?”
陸譫眸色微沉,染了些許慍怒。
“我沒有彆的意思,但事實就是如此,殿下,祁國現在的狀況和北境差不多,再強大的王朝過了百年,也到了久病沉屙的地步。如果你們沒有中興之君,能結束這番內憂外亂,沒有乾吏能臣,讓祁國的百姓過上好日子,那不如讓我來。”
陸譫神色駭然。
赫連洲的野心大到讓他驚懼。
“我本不該跟你坦白,但我不是貪戀權力之人,做這些隻求問心無愧,殿下若擔心我舉兵吞祁,回去之後可以早做準備,解決了鄧烽,再整頓朝綱、整肅軍隊,讓祁國重回盛世,為了百姓,我也願意看到這個局麵。”
“你——”
“玉兒對我的唯一要求是不能生靈塗炭,若殿下能穩定祁國局勢,讓百姓吃飽穿暖,我想玉兒也甘願舍小家為大家,忍受至親分離。”
赫連洲微頓,隨後望向不遠處的山巔,沉聲道:“若殿下做不到,祁國也沒人能做到,那就不要怪我舉兵南下,一統南北了。”
陸譫怔然良久。
赫連洲的話刺耳但字字灼心。
他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
泱泱祁國,王侯宗親無數,卻找不出一個文韜武略的中興之君能力挽狂瀾。
赫連洲又開口:“殿下若明日離開,今晚我就在府中設宴,為殿下踐行。”
陸譫勉強維持住表麵的平和,“不用如此麻煩,昨日的晚宴已經非常豐盛了,隻需皇上賜我一張通關文牒即可。”
“好,下午我讓人送過來,至於八千精兵,我會安排滿鶻將軍帶領他們,隨殿下回京,滿鶻將軍領兵近二十年,驍勇善戰,和鄧烽交過幾回手,殿下可以放寬心。”
赫連洲向陸譫微微頷首,隨後闊步離開。陸譫邁開步伐時,腳下竟一陣虛浮,好似無處著力,而後背衣衫也被汗浸濕。
宮仆連忙走上來扶住他,他擺了擺手,接過宮仆手上的家書,說:“去一趟後院。”
林羨玉正在聽蘭殊授課。
他坐在槐樹下,裹著絨毯窩在躺椅裡,歪著腦袋,問蘭殊:“百姓除了人丁稅、地稅,還要交那些品類的稅?”
蘭殊為他解
答。
陸譫本不想打擾,是阿南喊了聲:“譫王殿下?”
林羨玉立即回頭看,笑著招了招手:“扶京哥哥,站在那裡做什麼?快過來坐。”
陸譫還是彎起嘴角,走下回廊,莞爾道:“我見你聽得認真,不忍打擾。”
“你來怎麼能是打擾呢?”
他還是一副嬌矜活潑的模樣,好像全然不在意自己已經從王妃變成了皇後。
甚至是,敵國的皇後。
他的脖子上有淺淡的吻痕,而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比起在祁國時,褪去幾分稚氣,多了幾分和赫連洲相仿的神韻。
陸譫按下那些紛亂的念頭,拿出了本該在第一次見麵時就拿出來的家書:“實在對不住,玉兒,我竟忘了把侯爺親手寫的信交給你。”
林羨玉瞬間收斂笑容,他怔怔地接過信,兩隻手止不住地發抖:“爹爹的信?”
他連拆信的力氣都沒有,還是蘭殊幫他撬了蠟封,取出裡麵的信紙。
開頭便是——吾兒羨玉,近來安好?
林羨玉的眼淚立即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為父無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離開,如今已過去百日之久,禮隊說你已經安頓下來,婚禮初成,懷陵王並未懷疑,邊境月月通報中都未提及男替女嫁一事,想你性命無虞,爹娘的心才終於能落地。
北境乃苦寒之地,不知你近況,還是讓爹娘夙夜憂心不能寐。
……
兒,在那邊可吃飽穿暖?
可受二皇子苛待?可曾受辱?
林羨玉淚如雨下,直到看見最後三句,腦海中忽然冒出赫連洲今早幫他穿衣的畫麵。
他好像沒餓過、沒凍過、沒被任何人苛待過,在風沙不止的北境,他有一個乾淨的屋子,有樹有菜園的小院子,昨晚他還對二皇子拳打腳踢,往二皇子身上砸枕頭。
“……”
這樣想來,他真是幸運。
蘭殊遞來一方錦帕,他擦了擦眼淚,抬起頭問陸譫:“扶京哥哥,你跟我說實話,我爹娘現在身子還好嗎?”
“你剛走時,二老的確悲痛欲絕,自從禮隊回來之後,他們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