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洲穿著一身繡金的龍紋錦袍,衣擺上那抹若隱若見的騰雲升龍紋,在暗夜中顯得尤其華貴,他長身而立,朝階下的人抬了抬手,便陸續有燈籠亮起,將灰蒙蒙的地窖映照得十分亮堂。
林守言和範文瑛還沒從方才的兵戎相見中緩過神來,又猛然見到赫連洲,
心中懼怕又難堪,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還是赫連洲先向他們屈身行禮。
“小婿見過嶽父、嶽母。”
林羨玉在一旁聽著,忽然有點害羞,揪了揪赫連洲的衣擺,說:“不要說嶽父嶽母,我又不是姑娘家。”
赫連洲眉梢微挑,笑著問:“那我該怎麼說?”
林羨玉語塞。
不是嶽父嶽母,也不是公婆。
反正怎麼都是彆扭的。
林守言已經無暇注意麵前兩人的打情罵俏,握住範文瑛的手腕就準備一同跪下,“參、參見聖——”
話音未落,就被赫連洲上前一步扶住。
“二老不必行禮,從今往後都不用。”
林守言麵色沉滯,複雜難言。
赫連洲收回手,語氣緩和恭敬:“今晚之事已經解決,嶽父嶽母不必擔憂,朝廷不會再生事端,也不敢再殃及恭遠侯府,外麵的事有太子收拾,天色不早了,二老又受了驚嚇,還是早點歇息為好。”
赫連洲一來,林羨玉就下意識做甩手掌櫃,都忘了這是他家,聽完了赫連洲的話才反應過來,連忙扶住範文瑛的手臂:“是啊,爹爹娘親,你們還是早點歇息吧,今晚的事,我明天再跟你們解釋。”
範文瑛還是懼怕赫連洲,幾乎不敢動,直到林守言朝她使了個眼神,她才挪動步伐,朝著赫連洲行了個禮:“謝聖上相救,謝聖上護玉兒周全。”
“二老養育出玉兒,該道謝的是小婿。”
林羨玉聽了,忍不住翹起嘴角。
送走林守言和範文瑛之後,侯府的其他人陸陸續續走了出來,最後是蘭殊和阿南,蘭殊歉疚道:“皇上,微臣決斷失誤,沒能保護好大人,還是讓您出麵了。”
“時局瞬息萬變,蘭先生不必自責。”
林羨玉問:“外麵的情況怎麼樣?”
赫連洲簡單說了前因後果,又喊來烏力罕彙報傷亡情況,烏力罕的腦門上和胳膊上都綁著紗布,依舊生龍活虎,聽到赫連洲的召喚,他一路跑來,彙報道:回聖上、大人,因為太子的禦林軍來得及時,西帳營的刀盾兵又是萬裡挑一的勇猛精乾,最終傷亡並不嚴重。
林羨玉鬆了口氣,連忙說:“受傷的士兵就留在府裡靜養,不要動身去城外了
。”
烏力罕說:“這不方便吧。”
“沒關係,”林羨玉搖頭道:“後院還有一排空廂房,多安置幾張床,讓他們好好養傷,吃穿用度都記在我的賬上。”
烏力罕望向赫連洲,赫連洲說:“大人怎麼說,就怎麼做。”
“是。”烏力罕說。
蘭先生朝烏力罕和阿南使了個眼神,幾人便識趣地離開了,隻留下赫連洲和林羨玉兩人。
林羨玉的眉頭還是緊鎖著,他在想鄧烽歸順赫連洲一事,這樣的大事,赫連洲從未和他提起過,他有些不滿。
赫連洲仿佛真的能讀出他的心聲,俯身用指腹揉了揉林羨玉的眉心,解釋道:“不是不想事先告訴玉兒,隻是一封信從北境抵達祁國,有太多未知的變故,若鄧烽歸順一事被陸氏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林羨玉點了點頭,又問:“你許了鄧烽什麼樣的好處?”
“我一統南北時,封他為嶺川王,管轄三州。”
“你不怕他將來擁兵自重?”
“怕,但有得必有失,在察覺到陸譫和陸瑄的企圖時,我必須做出抉擇。”
林羨玉抬頭看他。
紛亂跌宕的一夜,直到此刻,他才有時間靜靜地凝望著赫連洲的臉。
赫連洲將他攬進懷中。
“我做得不好……”林羨玉哽咽道。
“人心最難揣度,玉兒已經儘力了,沒有人會責怪玉兒的。”
林羨玉把臉埋在赫連洲的頸窩處,抽噎了好一會兒,低落的情緒才緩慢回升,他伸手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