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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又軟又乖 織墨 92168 字 2個月前

第31章

齊淩直到被人帶進酒店, 還有種不真切感。

許琛怎麼會出現在清水市,他現在不應該還在工作嗎?

還有,許琛是怎麼找到他的?

他躲在那裡, 從來沒有被人找到過。

齊淩呆呆地看著前麵帶著他辦理入住的人,還有點恍然, 喃喃道:“我是不是被雨淋太久產生幻覺了?”

許琛拉著人進了酒店房間,先拿過來一個毛巾給人擦了擦頭,回道:“不是幻覺,是我。”

齊淩聽著熟悉的聲音, 隻覺得心口莫名酸澀,他摸了摸許琛的臉,底下的手感真實又溫暖,他啞聲道:“你怎麼來了?”

他想到什麼, 忍不住咬了咬唇,“你是不是……去過我家了?”

那他爸媽是怎麼對待許琛的?

他立馬上下打量了許琛一眼,除了衣角和鞋子有點濕, 其他地方都很正常。

“他們有說什麼難聽的話嗎?你不要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那都是胡話。”

齊淩還想說什麼, 就見許琛捏了捏他的臉, “想什麼呢?我隻是出差離這裡有點近, 就想著來看看你, 順便給你指導一下功課。”

“我的確準備去你家找你,不過你隔壁鄰居說你早上就出門了,還給我指了方向,我沒費多大勁找到你了。”

齊淩鬆了口氣, “那就好。”

以他爸媽對同性戀的敏感程度, 看到許琛可能一下子就會想歪, 並且惡言相向。

他不想讓許琛知道他其實生活在這樣的家庭中。

許琛給人擦了擦頭發,可齊淩整個人都濕噠噠的,甚至褲腳都在往下滴水。

饒是如此,齊淩手裡還緊緊護著他的那件襯衫,這是齊淩身上唯一還算乾著的東西了。

他將齊淩手裡的襯衫接過來放在旁邊的桌上,“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你就用它來擋雨知道嗎?沒必要護著它。”

齊淩抿了抿唇,沒回。

在許琛眼裡,這可能僅僅是一件衣服,可就是這件衣服,給了他跟爸媽對峙的勇氣,也讓他不至於被無儘的指責和嫌棄中丟失自己。

許琛看著濕淋淋的齊淩,知道隻擦頭發沒用,直接去了浴室,“我去看一眼水溫。”

他看了看,可以洗澡,他剛想去將齊淩帶過來,一回頭卻發現齊淩就在他身後,像是一路跟著他過來的。

許琛腳步頓住,看著一直低著頭的齊淩,聲音緩了緩,“身上是不是很難受?你趕緊洗個澡,我去給你拿換洗衣服,等會遞給你。”

齊淩看了眼幾乎貼在他身上的T恤和長褲,也沒拒絕,點頭道:“好。”

許琛聽著浴室的水聲,確定不會出什麼問題後,找到齊淩的行李箱,打開,準備拿衣服的手停在半空——

行李箱裡一片混亂,衣服跟學習用品糾纏在一起,有些筆蓋還打開了染臟了白色的衣服,像是被人一股腦塞進來的。

上次齊淩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大致看了一眼,各類用品分類擺放整齊,就算拿出來過,也不會產生這樣的狀況。

而且,齊淩為什麼單獨拿著他的襯衫出的門。

還是說,這件襯衫是被彆人翻出來的?然後齊淩才受到了逼問嗎?

許琛越想臉色越沉,可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齊淩叫了他一聲。

他迅速給人挑了兩件慣常穿的寬鬆衣服送了過去。

齊淩洗完澡後,許琛非常自然地攬下了給人擦頭的任務。

齊淩窩在沙發上,背對著他,一反常態的沉默。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許琛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還有點涼,“淋完雨有可能感冒發燒,我等會燒點熱水,你喝點感冒藥預防一下。”

齊淩微微點了點頭。

在許琛準備站起身去燒水的時候,齊淩卻突然轉過身拉住了他的手,力氣不大,卻讓許琛一下子停住了動作。

“怎麼了?”

齊淩低垂著眼,臉上依舊透著些許病態的白,唇上沒有一點血色,他囁喏兩下,很輕地說了兩個字,“要抱。”

他之前整個人濕淋淋的,根本不敢讓許琛抱著他太久,可洗完澡,整個人乾淨下來,那股渴望就無比濃烈。

想要許琛抱著他,想要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呼吸,越近越好。

話音剛落,他就如願被人擁入懷抱。

許琛沒有問原因,非常自然地將人圈進自己懷裡,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扶住後腦勺,是齊淩非常熟悉的姿勢。

“還要什麼?”

仿佛這個時候隻要齊淩說,他就答應。

齊淩頭靠在他的懷裡,回抱住了他的腰,閉著眼,睫羽微顫,“再抱緊一點。”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跟許琛緊緊相貼,對方的體溫一點點傳過來,伴隨著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將他空落落的心填滿。

他好像,又活了過來。

時間漸漸過去,許琛感覺懷裡的人身子一點點放鬆,偏涼的體溫也回歸正常,呼吸清淺,他還以為人睡著了,剛想起身將人抱去床上,齊淩就驚惶地抬起了頭,腰間的力道瞬間加重,像是生怕他消失。

許琛看向懷裡的人,溫聲道:“我以為你睡著了,困不困,要不要睡覺?”

齊淩徹底清醒過來,搖了搖頭,“不困。”

他這個時候才發現許琛穿著很正式,應該是剛結束什麼工作就趕過來了。

齊淩慢慢鬆開搭在許琛腰間的手,“你衣服也濕了,去洗個澡吧!我沒事了。”

他已經夠讓人操心了,沒必要還要矯情這麼久。

許琛還想說什麼,就被齊淩直接推進浴室關上了門。

等許琛以最快的速度洗完出來,就看到齊淩本來亂糟糟的行李箱被收拾妥當,仿佛之前的淩亂是他的錯覺,齊淩這個時候也坐在酒店的桌前,拍了拍旁邊的位置,“你不是說要指導我嗎?我正好有好多問題。”

桌上整整齊齊擺放著一堆他給齊淩推薦的學習資料,對方的語氣也與平時無異,像是已經走出了那種狀態。

許琛坐過去,齊淩就拿著手機給他看了眼電量,隻有2%,顯然是剛充上電。

“我昨天熬夜學的太晚了,沒來得及充電,就關機了,所以沒有及時回複你的消息。”他說完想到什麼,嘴角彎了彎,“我是不是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我在微博開了一個賬號,本來是為了記錄我的學習,沒想到吸引了很多人看,我經常在裡麵跟他們探討互動,還挺有趣的。”

他當初做這個賬號是起因是江教授上的手稿問題太多,他想記錄下來,也享受這個解題的過程,沒想到網上也有很多誌同道合的人,大家一起,給了他不小的啟發。

齊淩將還將賬號給許琛看了眼,“我已經有一兩萬粉絲了哦!”

語氣還頗有點小驕傲。

許琛點頭,拿出手機給齊淩又加了一個關注。

齊淩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哈哈,我又多了一個粉絲!”

他默契地回關了許琛,然後將桌上的一個打印的文獻拿了出來,“我大致選定了課題報告的方向,這個文獻也提到了,不過有些問題好晦澀,我還沒摸清,正好問問你。”

許琛看著齊淩認真的側臉,沉默半晌,隻覺得心揪了起來,“齊淩……”

可他還沒說完,就被齊淩打斷,“哎呀!你快點回答我嘛!我搞完還要去微博分享今日的學習心得,要寫的東西肯定很多的,快點快點。”

他催的急,許琛也無可奈何。

最後兩人要討論完差不多已經十一點,齊淩還說要剪輯一個素材放到微博去,卻被許琛直接攔腰抱進了臥室。

“你需要休息。”

許琛不容拒絕地將齊淩從桌邊抱起,走了幾步之後,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齊淩太輕了。

他之前就算沒這麼將人抱起來過,可也對齊淩的重量有一個大致估算,現在對比起來,齊淩起碼輕了四斤以上。

就這一周。

他將人放在床上,掰正齊淩不斷逃避的臉,跟他對視,“你在家裡沒好好吃飯?”

還是說齊淩的父母虐待他,不給飯吃?

不對,齊淩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圖書館度過,外麵都是吃飯的地,怎麼可能餓到。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齊淩是自己餓的自己。

齊淩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回。

他不想讓許琛知道他厭食的事。

最近為了維持日常的體力,他都是將麵包掰碎灌水強製吃下去的,還死死捂著唇不讓自己吐出來。

他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可許琛又問了他一句話,“你今天吃飯了嗎?”

齊淩彆開目光,小聲回道:“吃了。”

“吃的什麼?什麼時候吃的?在哪?”

許琛接連問了三個問題,齊淩一下子根本編不出來。

許琛還有什麼不懂的,給前台打了個電話,“給我們送一份粥,清淡一點的,儘快。”

齊淩看著眼前的粥,卻遲遲沒有伸手,他最近厭食的症狀很嚴重,就算是許琛在,他大概率也會吐出來。

許琛見他不動,自己拿過粥,盛起一勺試了試溫度,正好。

齊淩看到遞到嘴邊的粥,眼裡滿是糾結,他是真的怕自己吐出來,可這是許琛第一次主動喂他,還是親自碰過的……

他最後到底沒忍住,嘗試地含了進去,可粥剛接觸口腔,那股熟悉的反胃感瞬間湧了上來,他立馬捂著嘴去了廁所。

吐完後,他看著旁邊一直守著他的許琛,有點忐忑,他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吐的,我最近胃口不太好……”

“對不起。”

許琛替人擦乾淨嘴,“沒必要道歉。”

齊淩的狀態明顯不對勁,那個粥他試過,很清淡,溫度也正好,可齊淩一入口就吐了。

那兩個人究竟把齊淩逼到了什麼程度?

齊淩見許琛沒有多問,甚至還要將碗收起來,咬了咬牙,“我可以再試試的,我儘量不吐。”

不光是為了許琛,更是為了他自己。

他能感受到自己因為最近沒吃飯嚴重營養不良,甚至看文獻看到一半就會頭暈眼花,現在有許琛在他身邊,他更要自救。

最後,他勉強吃了三勺,這是他現在的極限了。

許琛將他的嘴角擦乾淨,看著齊淩亮晶晶看著他,一臉期待的模樣,頓了頓,還是開口:“很棒。”

不過許琛顯然沒這樣誇過人,語氣僵硬滯澀,奇怪又好笑。

他嘴角彎了彎,忍不住吐槽道:“許琛,你都是這樣誇人的嗎?一點都不真誠,跟哄小孩似的。”

許琛將碗收拾好,看著靠在床頭笑的眉眼彎彎的人,回想著他的話,微微矮身,目光跟齊淩平齊,輕輕摸了摸他的發,緩聲道:“齊淩,你做的真的很棒。”

齊淩愣了愣,看著麵前明明正經又死板,卻還是想著法子認真哄他的許琛,突然覺得眼睛有點澀,嘴邊的笑都快維持不住,隻能慌亂地彆過眼,小聲道:“什麼啊……更像哄小孩了。”

他揉了揉眼,想將之前那股情緒憋回去,卻見許琛抬手,指尖拂過他泛紅的眼尾,動作滿是疼惜,

“齊淩,你不需要一個人扛這麼多。”

“現在,你有我。”

其實,我也是可以被你依靠的。

第32章

齊淩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表現的足夠正常了, 連他自己都快被騙了過去。

不就是不被家裡人接受然後被逼了出來嗎?他又不是身無分文,他可以住很好的酒店,吃好吃的食物,還能在A大毫無顧慮地進行學業, 他會有一個非常美好的未來。

可是, 他心裡為什麼這麼堵得慌, 就像是被浸濕的棉花, 不斷散開, 膨脹,將他整個人都圍攏住, 看似很輕,卻沉甸甸地壓的他喘不來氣。

他明明脫離那個家了, 為什麼還會這樣……

齊淩感受著臉上許琛溫柔的碰觸, 有點茫然, “我沒事啊?”

可一開口, 聲音莫名哽咽, 甚至還帶著些微的哭腔。

下一刻, 他就被擁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哭出來也沒關係。”

許琛這樣對他說。

齊淩眨了眨眼, 張嘴想說什麼, 可眼角有什麼東西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他伸手摸了摸, 是淚。

他抹了抹臉, 不想在許琛麵前表現的這麼脆弱,可是眼淚越擦越多, 將身前許琛的衣服都浸濕了一大片。

齊淩感覺自己此時就像是一個摔倒的孩子, 本來沒關係的, 可是被依賴的人一安慰,心裡的委屈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怎麼都擋不住。

許琛聽著懷裡人死死壓抑的哭聲,揉了揉他的發,“齊淩,同性戀隻是一種性向,就算有人不接受也沒關係,它沒有錯。”

“你更沒有錯。”

許琛的態度跟齊淩的父母明顯站在了對立的兩邊。

姚佩蘭跟齊長永覺得同性戀惡心,覺得這根本就不是應該出現的東西,將齊淩視作一個異類,還一直在向齊淩施壓,想讓他變得跟正常人一樣。

而這時許琛卻將擋在了身後,攔住了那些鋪天蓋地的否認與謾罵,告訴齊淩,“你是正常的,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齊淩咬著下唇,死死揪著許琛的衣擺,嗚咽聲再也擋不住,他隻覺得他剛剛豎起來的堅硬外殼,被許琛的話一點點敲碎。

“為什麼……這麼多年,他們都不能接受我?”

“我努力抗爭過,也儘量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不給他們丟臉,可是他們依舊這個樣子,不給我任何喘息的空間,我真的好難受……”

齊淩說的斷斷續續,身子都在微微顫抖,那些在心裡擠壓了這麼多年的話像是有了宣泄口,傾瀉而出。

許琛的懷抱就是他最穩固的避風港,在這裡,他不需要故作堅強,他也是一個正被人寵愛著的孩子。

他將臉埋在許琛懷裡,死死抱著對方的腰,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哽咽著開口,

“在我發現自己喜歡男人後,我也很害怕,我第一時間就去找了他們,可迎來的卻是無儘的責罵,他們說我惡心,說我丟人,說生我下來一點用都沒有。”

“從那以後,他們會跟蹤我,會翻我東西,好像生怕我跟不清不清的人交往,那段時間,我真的很想去死。”

那個時候是齊淩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

他最信賴的人,一點點將他逼到懸崖儘頭,險些毀了他。

“之後我考上了A大,他們的態度漸漸好轉,我也以為他們接受了我,可那無形的監視感並沒有因為我離開家而減弱,甚至他們給我打學費和生活費的銀行卡用的都是我爸名下的,我所有的交易明細,他們都能看到。”

他那時就意識到,姚佩蘭和齊長永並沒有真正放過他,隻是換了種方式掌控他的生活。

他開始自己兼職掙錢,大一之後,他就沒花家裡的錢,自給自足。

齊淩以為這樣他們兩者就能和平共處,可他錯了。

他現在光是想想,胃裡的那股惡心感就止不住地翻湧。

許琛察覺到齊淩的反應,將他又往懷裡攏了攏,抬手把他臉上的淚水擦乾淨,“沒事,說出來就好了,我在。”

齊淩感受到對方的力道,那股惡心感消退不少,說了這麼多,他心底也輕快不少,眼角的淚意漸漸止住。

他揉了揉眼睛,繼續說道:“之後他們給我安排了家裡的相親,就是劉雨雨,他爸是我爸的上司,也就是說,他們不光想讓我以後留在家裡,也想讓我給我爸的事業出力。”

“也是這個相親讓我徹底意識到,我好不容易考上A大,可在他們眼裡什麼都不是。”

於是他也不想再粉飾太平,他故意設的這個局,裝作不小心讓姚佩蘭看到他鎖骨處的吻痕,就是想試探他們的態度。

一周過去,兩者相安無事,他還以為是自己多想了,心底甚至還期待著父母其實已經接受了他的性向。

沒想到他們隻是在找合適的時機,翻他東西找罪證,甚至還想讓他休學一年……-

齊淩心裡又酸又澀,現在想想,其實齊長永跟姚佩蘭從知道他是同性戀開始,就沒有為他考慮過,隻想將自己圈在身邊,當做一個漂亮的有利用價值的玩偶,任由他們擺弄。

他隻覺得周身有點冷,從心底生出的寒意漸漸擴散到全身。

齊淩下意識搓了搓胳膊。

許琛將空調溫度調高,再仔細觀察了一下懷裡人的臉色。

剛哭過的齊淩眸子濕漉漉的,眼尾還泛著淺淺的紅,臉上能看出依稀的淚痕,此時窩在他懷裡,又軟又可憐。

不過好在齊淩沒有像之前那樣將情緒都憋在心裡,哭過之後整個人明顯平和不少,隻是放在他腰間的手一直沒有放鬆力道。

許琛悄悄舒了口氣,其實不光是齊淩緩了過來,他現在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

在沒找到齊淩之前,他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他甚至想直接衝進齊淩家裡將那兩人揪出來狠狠教訓一頓,要是齊淩出事,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兩人。

所幸,他還是找到了。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快0點了,他將枕頭擺正,再給人蓋好被子,“還冷嗎?很晚了,要不要睡覺?”

齊淩情緒壓抑這麼久,一下子釋放出來,應該很累。

齊淩看著坐在床頭的許琛,眨了眨眼,小聲道:“還是冷。”

他一個人,怎麼樣都是冷的。

許琛沉默半晌,脫掉鞋子,上床後將齊淩半擁在懷裡,低頭看著自動找好位置的人,笑著問道:“現在呢?”

齊淩含混應了一句:“還行吧!”

他熟門熟路地圈住許琛的腰,熟悉的體溫透過兩人薄薄的睡衣一點點傳到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不由放鬆下來,可他餘光中也瞥見了旁邊另外一個沒動過的床榻。

許琛訂的是雙人間,想必是知道他情緒不好,想在一個房間裡陪著他,

可是,他想要更多。

齊淩將臉埋在許琛懷裡,悶聲道:“等會你是不是還要去旁邊睡?”

許琛感受著旁邊緊緊貼著他不放的人,無奈道:“我不去,我就在這裡陪你。”

“那會不會我睡著後,你就不見了?”

許琛看著齊淩仰著頭巴巴地看著他,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不跑,一晚上都抱著你睡,滿意了嗎?”

這得寸進尺的勁又來了。

齊淩這才放下心來,將臉貼在許琛的心口,聽著對方沉穩的心跳,嘴角無聲翹起,“我隻是想多跟你待一會而已。”

他已經一周沒見過許琛了,能這樣真實觸摸到對方,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對他來說,是一件無比奢侈的事。

要是平時,許琛絕對沒這麼好說話。

齊淩忍不住又將許琛抱緊一分。

今天的憤怒,委屈,甚至於那點自厭的情緒,在哭聲以及絮絮訴說中一點點散於虛無。

他從來沒覺得這麼輕鬆過,有許琛在,他什麼都不怕。

可當他視線無意間掃到臥室掛著的那套西裝時,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消了下去。

淺色的西裝肩膀處暈開了一片很深的痕跡,再加上他在雨中看到的沾滿泥濘的鞋……

許琛到底找了他多久?

他抿了抿唇,抓起許琛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小心地蹭了蹭,“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亂跑了。”

許琛感受著底下柔軟的觸感以及對方討好的語氣,“怎麼突然說起這個?這次不光是亂跑,還有一點,你不該傻傻地在那裡淋雨,身體是自己的知道嗎?”

齊淩聽著許琛語氣裡的責怪,咬了咬唇,“對不起我,我之後不會犯傻了。”

“下次我要是再不聽話,你就把我關起來,我哪裡都不去,就留在你身邊。”

許琛將差點又被咬出印的唇解救出來,指腹在他殷紅的唇上拂過,感受著指尖的淺淺的濕意以及軟嫩的觸感,他眼神暗了暗,“關起來?”

齊淩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齊淩仿佛沒有看懂許琛眼裡危險的信號,將唇邊的手指含進去,用牙齒輕輕磨了磨,不會讓人覺得痛,反而有點癢,就跟撒嬌似的。

他語氣含混:“不乖就該被懲罰。”

指尖上一掃而過的濕軟讓許琛擱在齊淩腰間的手下意識用力,將人狠狠勒緊懷裡,手從齊淩口中退出,轉為捏著他的下巴,沉聲道:“彆玩了。”

懷裡的身體單薄又虛弱,根本禁不起多餘的折騰。

可齊淩從來不會如他得意。

齊淩手拽上他的的衣領,將人往下拉,呼吸交融,許琛甚至能感受到齊淩嘴邊的濕意。

齊淩用唇軟軟地碰了碰他的嘴角,小心地舔了舔,見許琛沒有推開他,又大膽地往旁邊蹭了蹭,舌尖滑過緊閉的唇縫,將許琛的唇一點點染的濡濕。

齊淩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他不知道原來還沒真正接吻,他就能醉成這個樣子。

他著迷地看著眼前巋然不動的人,輕聲道:“許琛,你理理我好不好?”

“這次我是我不乖,你可以懲罰我的。”

要不是他,向來體麵的許琛怎麼會變得那麼狼狽,而且,許琛這樣子明顯是工作中途來找的他。

齊淩越想越愧疚,想用這種方式討好許琛。

況且他經曆了這麼多事,對許琛也有一層隱秘的渴望。

他想被占有,想被弄壞,想從此隻屬於許琛一個人。

酒店外還時不時響起汽車的鳴笛聲以及小販的吆喝聲,一重接一重,明明是略顯聒噪的聲音,可齊淩耳邊卻隻有兩人交疊的呼吸聲以及自己止不住的吞咽聲。

他想仰起頭緩緩,可後腦勺卻被許琛牢牢掌控住,許琛根本不讓他逃,口腔的每一處都被人細細探索,給了齊淩一種已經被人吃乾抹淨的錯覺。

齊淩有點恍惚地想,這火好像點的太大了。

在他即將喘不過來氣時,許琛終於放過了他。

許琛看著懷裡臉上漲得通紅,眼裡水汽彌漫,像是被欺負地快要哭出來的齊淩,捏了捏他脖頸後的軟肉,貼在他耳邊低低笑了一聲,

“下次再不乖,可就不止這樣了……”

第33章

齊淩聽到許琛的話, 像是被嗆到,止不住地咳嗽了幾下,緩過來後不甘示弱地看著許琛,“我哪裡不乖了?”

他被親的暈暈乎乎的, 根本就沒有反抗好嗎?

他一想起剛剛的場景, 莫名有點惱, 他怎麼每次都被親成這樣, 一點都沒發揮好, 他咬了咬唇,“還有一點我想申明, 我剛剛隻是沒準備好,再來一次, 我肯定能親好!”

可他還沒說完, 就被人摁到了懷裡。

許琛沒給他證明自己的機會, 將旁邊的燈摁滅, “彆鬨了, 睡覺。”

要是真親下去, 他怕齊淩會直接在他的懷裡暈過去。

當時也是, 要不是他及時感受到對方在他胸前那小小的推拒, 他還不一定能發現齊淩又沒換過來氣。

齊淩沒了表現的機會, 有點不甘心,他還準備說什麼, 卻突然聽到耳邊劇烈的心跳聲, 一下一下,重重敲擊在他的耳膜, 讓他不由愣住——

這是許琛的心跳?

好快。

齊淩這個時候才發現許琛沒有像之前那樣緊緊抱著他, 而是從腰那裡就跟他隔開了一段距離, 像是怕他察覺到什麼。

什麼嘛!之前還裝作一派沉穩的樣子來威脅他……

齊淩彎了彎嘴角,笑道:“許琛,你乾嘛不好好抱著我?這樣很不舒服的。”

許琛額角跳了跳,這小壞蛋還沒完沒了了?他閉著眼,裝作沒聽到他的話。

齊淩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這樣中間會漏風的,我現在就感覺涼颼颼的,我會不會感冒啊?”

許琛看著蓋得嚴嚴實實的齊淩,舌尖頂了頂腮幫,一把將人拉進了懷裡,不過微微側身,避開了那一處。

齊淩扭了扭身子,卻發現被人牢牢束縛住,根本動不了。

“許琛,你怎麼說不過我就用武力呢?”

齊淩覺得他快要被許琛笑死了,“你這麼可愛,你手底下的員工知道嗎?”

他話音剛落,就被人掐了一下腰,許琛沉聲道:“你確定不睡?”

齊淩聽出他語氣裡的威脅,一下子噤聲。

剛剛他就感受到自己的體力明顯不太行,隻是接個吻,他就覺得頭暈的厲害,要是真半途缺氧暈過去,就太丟人了。

不過,許琛的吻技提升的好快,他就跟喝了酒似的被人完全主導,隨著對方的動作呼吸吞咽,心神完全沉浸在這個吻裡。

明明,他們之前隻接吻過一次而已。

這就是天賦嗎?他為什麼沒有?

他想著想著,腦袋就有點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覺地就睡過去了。

許琛聽著耳邊沉穩的呼吸聲,確定人睡熟後,悄悄起身,去浴室衝了個冷水澡。

這小壞蛋真不是一般的會磨人。

他洗完擦了擦頭發,點開夜燈,看著床頭臉色紅潤,唇邊還掛著淺淺笑意的齊淩,眼神也不自覺柔和起來。

他剛找到齊淩的時候,對方一個人蹲在一個角落,整個人暴露在雨幕之下,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幼獸,嘴裡不斷喃喃著,“我沒病,我是正常的……”

不知道自己一個人重複了多久。

齊淩在求救。

許琛立馬就意識到這一點。

齊淩不知道從他爸媽那裡聽到了什麼話,再加上跟父母關係破裂,心理防線幾欲崩潰,一個人苦苦支撐到現在。

幸好他來了,帶著齊淩從那封閉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不過這不代表他不會追究這一次的事。

齊淩脫離那個家庭就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努力,可自己不是。

他替人掖好被角,去客廳打開電腦,仔細看了眼孫秘書發來關於齊淩父母的調查。

齊長永在一個商貿公司上班,乾了十多年,現在勉強混到了一個小主管的職位,而姚佩蘭則是一個公司的普通職員,兩人除了齊淩這個孩子,還有一個快五歲的二兒子,叫齊悅。

家裡的收入來源大多來自於齊長永,可齊長永這個也不是鐵飯碗,據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做出什麼的業績,個人價值遠遠配不上現有的工資。

估計這也是他讓齊淩跟自己頂頭上司的女兒相親的原因,怕被裁員。

許琛眼裡滑過一抹冷意,研究了一下齊長永所在公司的性質以及清水市近幾年的發展後,給孫秘書打了個電話。

孫秘書聽完自家老板的交代後,淚流滿麵,他為什麼能碰到一個這麼儘職儘責的領導?

他還以為這次是來度假的,可沒玩幾個小時,自家老板就給他安排了任務。

他隻能含著淚去跟公司相關人員接洽。

不過他辦起事來效率還是很高的,他相信自家老板不可能感情用事,極大可能就是在清水市發現了商機,果不其然,他跟其他同事一起分析了一下,許琛給他們的方案非常可行!

清水市近些年發展前景非常好,旅遊業,餐飲業全部都呈上升趨勢,很多公司已經提前進來分了一杯羹,按理來說他們現在去已經晚了,但許琛非常巧妙地給他們指了一個方向。

收購,甚至連公司都選好了。

公司是個老牌子,口碑也不差,可最近這些年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估計花不了太多錢就能談下來。

孫秘書立馬給許琛回了信息,許琛像是對此早有預料,“你跟他們提前透露出即將被許氏收購的消息,然後將我的聯係方式給他們。”

孫秘書儘管疑惑,可非常識相地沒有多問。

不就是透露個消息嗎?他就算現在具體收購方案還沒做出來,但是定點露個風還是很簡單的。

他也能隱隱猜到自家老板的意圖,齊長永就在這個公司,許琛應該是想為齊淩出氣。

孫秘書的辦事效率很高,許琛沒多久就收到了一個陌生電話,他看著來點歸屬地寫著[清水市],按下了接聽。

*

第二日,照常去上班的齊長永剛進公司,就被人事下了驅逐令,甚至連他桌上的東西都給他收拾好了。

齊長永看著被硬塞進懷裡的紙箱,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劉雨雨的父親劉崗一臉晦氣地看向他,“我早該把你辭了,整天遊手好閒吃死工資,還仗著自己是公司裡的老人牛的跟什麼似的。”

要不是自己的女兒之前央求自己說對齊長永的兒子齊淩有好感,他才不會將人留這麼久!

“幸虧我女兒跟你兒子沒瞧上,不然指不定出什麼幺蛾子!”

齊長永闖了這麼大的禍,可彆連累到他。

齊長永麵色白了白,顫聲道:“不是劉哥,之前的事不是都解決了嗎?”

他讓齊淩跟劉雨雨相親之後,劉崗就沒有提出要解雇他了,怎麼現在直接將他辭退了?

“是不是齊淩那小子又出了什麼問題?你告訴我,我一定回去好好教訓他!”

劉崗啐了他一口,“什麼玩意?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想著賣兒子呢?現在誰都救不了你,快滾快滾!礙眼死了!”

齊長永哪裡接受得了這個結果,大聲嚷道:“你有什麼權利解雇我!我什麼錯都沒犯!”

劉崗冷哼一聲,把一遝紙拍在他的臉上,“這是你三年來的績效考核,合格率隻有40%,遲到早退多達50次,你還有臉嚷嚷?”

要不是看著他那點資曆以及那個以省狀元考進A大的兒子,公司怎麼可能留他這樣的人!

“要怪也隻怪你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希望新老板不要因為你這個蛀蟲對我們部門有意見。”

他越想越倒黴,隨手塞了個紙團扔進齊長永口中,旁邊早就候著的保安看準時機就將人扔了出去。

他的紙箱子也被人毫不留情丟了出來,東西散落一地。

齊長永跌坐在公司門口,止不住的想,新老板?他什麼時候惹到過這種人物?

齊長永死死揪著自己的頭發,臉上滿是絕望,他真的被辭退了?

他現在這個年紀,這個水平,要是被辭退了還能找到什麼工作?

這個家,又該怎麼辦?

*

齊淩對齊長永的遭遇一無所知,他從睡夢中醒來,隻覺得身子沉的厲害,想開口,嗓子也乾的冒煙。

他剛動手臂,旁邊的人就醒了,探上他的額頭,舒了口氣,“還好,沒燒了。”

昨晚半夜齊淩突然發起了低燒,吃了藥之後體溫依舊有點反複,所幸天亮之後體溫漸漸恢複正常了。

齊淩張了張嘴,許琛立馬將他扶起來靠在枕頭上,然後將旁邊早就準備好的溫水遞給他,“是不是很渴?喝點水。”

齊淩接過喝了一口,感覺喉嚨好了很多,他渾身無力,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許琛,我是生病了嗎?”

“可能是因為淋雨後有點感冒發燒,沒什麼大事,彆擔心。”許琛將水杯接過來放好,看著齊淩格外蒼白虛弱的臉,小心地用指腹蹭了蹭,“餓不餓?吃點東西。”

現在光線明亮,許琛擦發現齊淩實在是太瘦了,完全是餓出來的,昨天也就吃了幾口粥,加上生病,這樣身體遲早會徹底垮掉。

齊淩覺得沒什麼胃口,剛想搖頭,許琛就扶住了他的臉,“我不是問句,不許拒絕。”

語氣是少有的霸道。

齊淩不由失笑,點頭道:“好,聽你的。”

對於許琛,他向來很乖。

許琛叫得油膩。

他想喂齊淩,可齊淩這回卻沒讓他喂,“我自己來。”

許琛會幫他試溫度,他怕將病氣傳給許琛。

許琛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吃更方便,也沒堅持。

齊淩吃了一口,熟悉的反胃感立馬湧了上來,他死死咬著牙,強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

許琛察覺到,立馬給他遞了杯水。

齊淩喝了口水緩緩,臉色好了很多,之後如法炮製,等到實在吃不下了,才將碗遞給許琛,“不行了,再吃會直接吐出來。”

許琛摸了摸他的頭,“已經很棒了,比昨天多吃了兩勺。”

之後他看看能不能增加吃飯的次數,少食多餐,齊淩肯定能好起來的。

齊淩沒想到他竟然還數了,連誇人的語氣也愈發自然,嘴角彎了彎,“你怎麼越來越會哄人了?”

“我哪有哄人?”許琛拿紙巾擦了擦他的嘴角,“我說的是實話。”

齊淩聽著許琛一本正經的語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承認這次是真的被哄到了,感覺胃裡的那股惡心感都消退很多。

許琛將桌上的粥收拾完,見齊淩的目光一直圍著自己轉,給他遞了杯水,“要喝水嗎?”

齊淩嘴角的弧度就沒下來過,非常配合的喝了一口。

許琛看著一邊新鮮的水果,嘗試著給他遞了個小番茄,“這個呢?”

齊淩也就著他的手吃了下去。

許琛若有所思,再給人遞了一小塊哈密瓜,草莓,甚至給他遞了一瓣西瓜。

齊淩看著眼前的西瓜,哭笑不得,“許琛,我真的吃不下了。”

他都快吃撐了。

許琛看了他一眼,確定他沒撒謊後,頗為遺憾地將西瓜收了回去,“那困不困,想睡覺嗎?”

齊淩剛想說自己才睡醒怎麼會困,餘光卻不經意間瞥見許琛眼底的青黑和隱隱的倦意。

許琛應該照顧了他一宿吧?

他抿了抿唇,往旁邊挪了挪身子,留出一個空位,“你陪我一起睡,不然我睡不著。”

許琛也沒多想,將空調設置到一個合適的溫度,就上床將齊淩摟進了懷裡。

齊淩確定對方閉上眼後,悄悄睜開眼。

其實他一點都不困,不過被許琛這樣抱著,他能在床上躺一天都不動!

他無聲地勾了勾唇,目光不由落在對方那張臉上。

他從看到許琛的第一眼,就知道對方絕對是他喜歡的那一款——

額頭飽滿,眼睛深邃,當他認真看著你的時候,會讓人不自覺地陷進去,難怪他看到許琛的第一眼就失了神。

再往下,鼻梁高挺,唇很薄,明明是薄情寡淡的象征,嘗起來卻跟他一樣軟,甚至在被勾起火來的時候還會咬他,像是要把他嘗個透徹才罷休。

齊淩不由回憶起昨晚的滋味,舔了舔唇,喉結不由滾了滾。

他想起自己是個病號,剛想強迫自己彆開目光,眼前的人卻突然睜開了眼,語氣透著無奈,“不好好睡覺,看我做什麼?”

齊淩偷看又被抓個正著,有點心虛,支支吾吾地也找不出個像樣的借口,目光卻又鬼使神差地落在對方的唇上。

等他意識到,不由暗罵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許琛哪裡沒察覺到齊淩的意圖,悶笑一聲,“原來在想這個?”

他挑起齊淩的下巴,低頭,在即將接觸在齊淩唇瓣的前一秒,卻被人抵住了胸膛。

“我感冒了,不能親,會傳染的……”

齊淩簡直要嘔死了,他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感冒!

他還不得不偏過頭,怕離得太近會將感冒傳給許琛。

可沒等他悔完,許琛就抬手彆過了他的臉,在他回過神來之前,吻上了他的唇。

微涼,卻動作溫柔地在他唇上蹭了蹭。

“笨蛋,要是真的會傳染,昨天就染透了。”

第34章

由於齊淩突然生病, 兩人一齊回A市的行程暫且擱置,儘管齊淩表示他沒關係,可許琛依舊堅持等齊淩身體養好一點再出發。

A市跟清水市的氣候差異十分明顯, 現在A市平均氣溫應該在37℃往上, 而清水市則是小雨綿綿, 氣溫維持在27℃左右, 早晚溫差大的時候還需要穿外套才能出門。

拋開那些糟心的事不說,清水市其實是一個很宜居的城市, 也適合齊淩養病。

這天許琛在酒店的桌邊辦理擠壓的公事, 齊淩則是在一旁準備課題報告, 可他學著學著, 目光就止不住地往旁邊瞅。

他從來沒有看過許琛工作的模樣——

表情一絲不苟, 眼角眉梢都透露著冷淡,看到不對的地方會微微蹙起眉,看起來冷漠又嚴厲。

中途孫秘書打進來過一個電話,兩人聊了些工作上的內容, 具體齊淩沒聽太懂,好像是底下的人哪一處數據統計錯了,許琛的語氣淡淡的,可其中的壓迫感卻一分不減,孫秘書說話都戰戰兢兢, 兩人掛斷電話之前齊淩模糊地聽見孫秘書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

這時的許琛跟平日與他相處的樣子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年齡差的關係, 許琛對他的態度大多都是縱容的。

這反差讓齊淩心跳都快了些許, 有種想將許琛這層冷淡外衣撕下的衝動, 可見對方在認真工作, 隻能將這種念頭強壓下去, 可他的目光依舊落在對方的側臉,再往下,是流暢的下顎線,喉結隱沒在襯衫領口之下,看不分明。

現在的許琛倒是沒有將扣子扣的那麼上,讓齊淩罕有的能窺見其中的一小片風景。

他不知不覺就盯著人出了神。

許琛以為他看一會就不看了,可齊淩越看越來勁,讓他完全沒辦法無視旁邊愈發熾熱直白的目光,隻得偏過頭,語氣稍沉:“不學了?不是說學完還要剪輯視頻放到微博上去?”

許琛的話一下讓齊淩從美色中抽離出來。

這暑假隻有不到一個月時間,而這個報告的主題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而江教授的要求一向嚴格,這讓齊淩還是感受到了一絲緊迫感。

不光如此,還有微博上催著他更新學習視頻的網友,他之前因為生病咕了幾天,現在評論區一片哀嚎……

他以前怎麼不知道這群人這麼好學的?

齊淩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我隻是適當放鬆一下心情,你彆老催我,我還是個病號呢!”

齊淩以為用自己生病這個借口能換取許琛的憐惜,可能還能順著再要一點福利,卻看到旁邊的人突然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起身去臥室拿了一包東西,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時間到了,吃藥。”

齊淩懵了,感情他裝可憐倒是讓許琛記起來催他吃藥了?

他一臉拒絕,“我現在已經差不多全好了,能不能不吃?”

他本來就有點厭食,就算許琛特意換了比較小的藥丸,他也覺得難受,再加上這藥苦的很。

“不吃就輸液。”許琛也沒有強求,“你自己選。”

齊淩現在身體底子太差了,這病情極有可能反複,齊淩根本就遭不了這個罪,還有這些藥也不全是治病的,有些是補身體的,吃了沒壞處。

齊淩瞧著許琛的臉色,就知道這次又不能混過去,隻能苦著臉將藥吃了。

就在他病蔫蔫地準備繼續埋頭學習的時候,眼前突然伸過來一隻修長的手,掌心攤開,裡麵靜靜躺著一個大白兔奶糖。

擺的工工整整,說不出的可愛。

齊淩瞪大了眼,看了眼萌萌的奶糖,再看了眼那雙手的主人,實在沒辦法將兩者聯係在一起。

許琛發覺齊淩的目光,不自在地捂唇咳了咳,“醫生開藥的時候送的,我之前沒發現,你不吃我就扔了。”

他說著就準備抽回手,齊淩卻眼疾手快地抽走了糖,一下剝開塞進自己的嘴裡,含混道:“誰說我不吃!”

嘴裡甜味彌漫開來,將那股苦澀的藥味覆蓋,齊淩心情都不由好了起來,眉眼彎彎地看著許琛,“那我下次吃藥的時候還會有糖嗎?”

許琛看著他帶笑的眼以及鼓鼓的腮幫子,語氣也緩和下來,“有。”

他買了一整包。

齊淩心滿意足地準備繼續學習,旁邊的手機卻亮了亮。

是寢室的微信群有人艾特他。

【常永逸:小淩子!我聽說江教授已經開始收徒了,隔壁經貿專業的馬子平在朋友圈炫他進了候選人名單!!!@齊淩】

齊淩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愣了愣,他跟馬子平雖然不是同專業,可課程很多都是相通的,對方一直看他不順眼,明裡暗裡跟他較勁,死活想跟他爭出個高下。

奈何齊淩對這種無謂的事情向來不感興趣,沒有回應過,導致每次兩人碰麵馬子平都會狠狠瞪他一眼,像是多大仇似的。

不過馬子平能進候選人名單齊淩並不意外,他符合江教授收徒的要求,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在xx期刊上發表過文章,隻是沒有許洲那篇轟動而已。

【常永逸:啊啊啊啊!急死我了,你有沒有收到消息啊!現在去報名還來得及嗎?】

齊淩瞧著常永逸急吼吼的樣子,唇角掠過一抹笑意,

【齊淩:彆慌,我知道。】

【常永逸:你是沒看到馬子平那樣子有多囂張,趾高氣揚的,話裡話外都在暗諷你,我想要不是他沒你好友,估計直接艾特你了,氣死我了!我正在跟他對線!】

【常永逸:等等……你說什麼?】

常永逸猝不及防看到齊淩的回複,愣住,齊淩知道?他仔細揣摩了一下對方的語氣,淡定的不行,絲毫沒有痛失心儀名額後的失落。

他眼睛一亮,他家小淩子肯定也進了!

【常永逸:我就知道你能行!這次收徒都沒有公開的,我生怕你錯過了嗚嗚……】

謝開宇看到消息也冒了泡,

【謝開宇:你瞎操心啥?齊淩也是我們專業實打實的第一名,連馬子平那個半吊子都能進,我們家小淩子當然也行!】

他說完去私聊常永逸,【你把馬子平那小子的微信推給我,翻了天了,真以為我們504無人啊!】

他們四人寢室就是504。

群裡瞬間安靜下來,齊淩剛準備放下手機,許洲就給他發了條消息。

【許洲:你也進江教授的候選名單了?】

許洲是知道江教授收徒的隱形要求的,齊淩應該不符合才對,他也一直沒有跟人提這件事。

齊淩看著許洲消息中的[也]字,並不吃驚許洲也進了,相反,以許洲那篇論文的含金量,應該是江教授心中最為看好的學生。

他當時也是因為這篇論文才注意到的許洲,那論文實在是太有靈氣了,且他的數據庫非常龐大,完成這些工作需要極為縝密的思維以及腦中非常有清晰的邏輯鏈。

說實話,他之前一直都獨來獨往,就算住在一個寢室也對許洲並沒有多少印象,是這篇論文讓他不由開始觀察注意許洲,甚至看著對方像是自帶了一層濾鏡。

能寫出這麼優秀論文的人,絕不是常人。

不過最開始的那種驚豔在兩人相處的日子中一點點被消磨,他心底其實是有點失望的,感覺許洲除了那一次的高光,就泯為常人了,甚至比他還不如。

要不是那張臉,他可能並不會跟許洲繼續做朋友。

齊淩現在看著許洲的消息,甚至覺得心情有點複雜,他能猜到江教授應該是很看好許洲的,可他同時也心底清楚,許洲不可能交出讓江教授滿意的報告。

許洲這幾年的成績也隻是中上遊而已,對於江教授的研究方向也根本沒有過多的關注。

現在的他連馬子平都爭不過。

不過齊淩同時也留了個心眼,他現在跟許洲也算是競爭對手,許洲該不會是來他這次刺探軍情的吧?

他心底不由升起一抹警惕。

許洲並不知道齊淩的想法,見他不回話,解釋道,

【許洲: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說這件事的,我以為你沒進,怕你心裡不舒服。】

他當初甚至在江教授聯係他的時候想過拒絕,隻是候選名單的話,他並沒有太大可能被選中,再加上齊淩不去,他也沒多大興趣,此時要是拒絕或許還能在齊淩麵前加點好感。

【許洲:我本來也不想去的,隻是橙橙一直說這個機會難得,非要我參加,不過你放心,不會跟你搶那個名額的。】

齊淩看到許洲的話,臉色霎時沉了下來,

【齊淩:許洲,我不需要你給我讓位,大家各憑實力,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

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在許洲眼裡像是一個可以隨時被丟棄的破爛玩意,這不光是在侮辱他,更是在侮辱選中許洲的江教授。

許洲也察覺到齊淩的語氣,立馬道歉,

【許洲:我不是那個意思,咱們不說這些,想必課題你已經知道了吧?我這裡收集到了一些很有用的資料,我發給你。】

說完沒等齊淩回應,就一股腦給他發了一個目錄清單。

齊淩粗粗掃了一眼,大部分都是許琛給他推薦過的,而且許琛給他的全多了,分類仔細,還會附帶鏈接。

齊淩不想讓許洲覺得自己占了他的便宜,直接給許洲截了個圖,上麵是許琛給他打包發的文件以及打了部分馬賽克的目錄清單。

具體文件他也沒給人發,他才不會讓許琛的勞動成果流到彆人手中,他很小氣的。

許洲萬萬沒想到齊淩能在這麼短時間收集到這麼多資料,比他還全,他還是花錢請彆人找的。

不過,他很快從圖裡發現了端倪。

【許洲:這是彆人給你發的?誰啊?這麼牛。】

語氣裡帶著一點酸意,除了介紹家教,齊淩很少會接受他的幫助,而這個截圖裡齊淩不光毫不猶豫接收了對方的文件,還在底下發了一個無比可愛的賣萌表情包。

這讓許洲五味陳雜,自從他交了女朋友,齊淩對他的態度就沒有這麼親密過,不對,以前也沒有。

齊淩偷偷看了眼旁邊認真工作的人,眼睛彎了彎,

【齊淩:是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給我的。】

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親昵。

之後他就主動結束了對話,這許洲最近煩的不行,不過看在同為姓許的份上,他連帶著對許洲也稍微寬容了那麼一點。

況且鑒於他跟許琛之間身份和關係的特殊,或許之後還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也說不準。

齊淩勾了勾唇,將手機放下,一抬頭,卻迎上了許琛漆黑的眼。

許琛轉回目光,看著麵前的電腦上的工作文檔,隨手敲下幾個字,狀似不經意地問:“在跟誰聊天這麼開心?”

齊淩瞧著他在電腦上敲擊的無意義的字符,還有什麼不懂的,噔噔將椅子拖到許琛旁邊,兩人一下肩挨著肩,“就是常永逸他們問我知不知道江教授在選最後的關門弟子,怕我錯過機會。”

許琛淡淡嗯了聲,想起剛剛看到的微信頭像,眼裡滑過一抹暗色,垂下眼,看著兩人緊貼的胳膊,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離我這麼近做什麼?回去。”

“偏不偏不!”齊淩不光沒有後退,反而撒嬌似的摟著許琛的胳膊,“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要不是你跟江教授推薦我,我估計連門檻都進不了。”

可許琛並沒順著他的話說,“這是江教授自己的意思,怕錯過真正合適的人,再說,最後是你自己通過了考驗。”

換句話說,是齊淩自己贏得了江教授的認可。

齊淩沒想到許琛還會一本正經地給他解釋,笑道:“是是是,那不知道是誰幫我整理了這麼多資料?剛剛許洲還來衝我嘚瑟,被我直接一個截圖打回去了,我手裡有的東西可比他全多了!”

許琛這才偏頭看向他,“許洲來向你嘚瑟?”

“對啊!”齊淩毫不猶豫點頭,“他還想將他的資料分享給我,不就是想讓我欠他人情嗎?可他沒想到他哥哥可比他厲害多了,早就幫我搞定了!”

許琛聽著齊淩斬釘截鐵的語氣,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許洲會在齊淩麵前嘚瑟?還想硬著讓齊淩欠他人情?這個不像是許洲會做出來的事。

他估計討好齊淩都來不及……

不過齊淩略帶嫌棄的語氣成功讓他臉色好轉很多。

齊淩哪裡沒察覺到許琛的情緒,繼續順毛,“不過許洲這個行為讓我意識到一件事,我欠了某人太多人情了,可他好像一直在推脫,我都不知道該怎麼主動報答他。”

剛剛他努力給人找了個由頭還硬是被許琛推回來了。

許琛瞧著齊淩一臉糾結的小模樣,悶笑一聲,“那你說說看,準備怎麼報答他?”

齊淩被這聲低笑酥到,垂在身側的指尖不由拉住許琛的衣擺,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想請他吃糖。”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際,又輕又軟,成功將許琛心裡最後那點小陰霾吹散。

“什麼糖?”許琛問道。

他明明才買回來沒多久,齊淩應該沒看到他放到哪裡了才對。

可下一刻,他就知道了答案。

齊淩的唇很軟,奶糖甜蜜的氣息在兩人唇間蔓延回轉,衣擺下方的手緊緊拽著他的襯衫一角,下墜的重力隻是讓許琛吻的更深。

他感受著對方不自覺屏住的呼吸,在齊淩下唇咬了一口,“這麼多次了怎麼還是不會換氣?”

齊淩這才像是回過神來,眼裡水汽氤氳,後知後覺地吸了口氣。

許琛瞧懷裡人迷糊的小樣子,以及這幾日愈發飽滿的紅唇,抬手擦了擦他的嘴角,輕聲笑道:“這報答算你勉強合格好了。”

畢竟,糖挺甜的。

第35章

在酒店待了三四天, 齊淩的身體一點點好轉,臉色逐漸紅潤,看起來至少不會在親吻的時候體力不支暈過去。

許琛朝酒店外看了眼, 是少有的晴天。

齊淩也看到了窗外透進來的陽光, 細碎的金色灑在許琛的臉上, 在他臉上留下光與影的交織, 看起來溫柔又明媚。

齊淩一下忘了他本來想說的話,恍然覺得這一幕他也在哪裡見過, 對方逆著光站在他麵前, 看不清麵容, 隻能隱約看到隱約的輪廓, 清雋溫雅, 在橘色的朝陽裡,朝他伸出了手……

許琛回過頭,就看到齊淩又愣愣地看著他,伸手將他額上的碎發拂到一側, 然後,曲起手指彈了彈,“又走神?早上還沒睡飽?”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還拉著他一起賴床,他不願意還用腳踢蹬他, 起床氣不小。

今天他由著人睡了個飽, 怎麼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齊淩也從久遠的記憶中抽回思緒, 吃痛地捂著額頭, “我就看看你而已, 你就欺負我。”

語氣中滿是控訴。

許琛看到他白皙的額頭的確有了一點紅印, 不由啞然, 他根本沒用多大的力,齊淩身上也太容易起印子了。

他不禁想前天晚上,也是這樣,他根本沒用多大力氣,結果清早不經意看見齊淩掀起的衣服下擺有一圈明顯的紅痕,跟那晚他放在齊淩腰間的位置不謀而合。

甚至還能清楚的看出指印。

而齊淩當時還不斷鼓動他緊一點……

許琛垂在身側的手蜷縮一下,還是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蹭了蹭齊淩額頭處的紅印,“我下次注意。”

怕疼又喜歡疼的小家夥,真不是一般的難伺候。

齊淩也沒真的在意,一把抓住額上的手,撒嬌似的晃了晃,指著外麵的太陽,“許琛,難得放晴,我們出去玩吧?順便吃點大餐?”

他已經能簡單吃點食物了,可大部分時間都是喝粥,嘴裡一點味道都沒有,偏偏許琛還管得嚴,就連糖也隻是吃藥之後才給他一顆,小氣死了。

許琛瞧著他臉上的憋屈,看了眼外麵難得好天氣,問他,“那你想吃什麼?”

這問題倒是一下子將齊淩難住,他本意是想著許琛第一次來清水市,想帶他出去逛逛玩玩,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哪裡能逛能玩。

他出門太少了,除了圖書館就是家裡,根本沒怎麼去過其他地方。

許琛察覺到他臉上的怔然,反手握住他的手,“不一定要是這裡的特色,隻要是你想吃的就行,不用想太多。”

齊淩抬頭看他,想到什麼,輕聲道:“小龍蝦。”

像是怕許琛沒聽清,他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想吃小龍蝦。”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想吃了。

許琛帶著人來到一個大商場,進了一家看起來比較乾淨的店,齊淩看著麵前滿滿的一盆小龍蝦,有點咂舌,“這麼多嗎?”

許琛點頭,替人將筷子拆開,“嗯,我特地點的是蒜蓉味道的,沒那麼重口,你也能吃。”

他能看出齊淩那一瞬間翻湧的情緒,何況這點小要求,他沒理由不滿足。

得到允許後,齊淩吃的很歡,而許琛也在一旁幫人剝蝦,最後這蝦肉幾乎全進了齊淩的肚子。

店裡的人越來越多,充斥著歡鬨的人聲,還有不少小情侶貼的很近,嬉笑著說著什麼。

他看著眼前細細幫他擦手的許琛,感覺好像他們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一起學習,一起工作,一起吃飯,飯後還會去散步,玩一些遊戲,甚至,晚上還同睡一個床榻。

這些親密的行為自然而然地就產生了,早就超出了[約]的範疇。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後,齊淩愣了愣,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他垂下眼瞼,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深深藏於心底,他知道自己現在很可憐,許琛心疼他很正常。

他可以享受兩人之間互相關心帶來的滿足與歡愉,可不能過線,不然,現在擁有的一切很有可能化為泡影。

他呼了口氣,將那些拋之腦後,跟許琛出了店門之後,突然說起了他想吃小龍蝦的原因,“我回家那天,我爸媽因為要給我弟弟買小龍蝦,讓我在門口冒著風雨等了半個多小時。”

他當時麵上雖然沒說什麼,可心裡的嫉妒卻還是不受控製地冒了上來。

可現在他也吃到了,還是許琛陪著他吃的,之前那點不甘心也就緩緩散去。

歸根到底,還是他奢求太多,因為奢求父母的愛,他才會痛苦地掙紮這麼久。

現在,同樣的,他也不能奢求許琛愛他。

他現在經受不起任何一種失去。

他彎了彎唇,指尖悄悄碰了碰許琛的手,不過很快退開,“謝謝你。”

許琛定定看了他一眼,覺得齊淩現在的情緒有點奇怪,像是又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可那種感覺消失的很快,齊淩碰了碰他的手,臉上的笑容不似作偽。

還沒等他開口,齊淩就跑向了不遠處的一個店麵,還朝他招手,“許琛,你過來看!”

這是一個夾娃娃的店,機器裡的娃娃琳琅滿目,吸引了不少青年男女,都在興高采烈地想抓到自己心儀的娃娃。

許琛對這種活動並不感冒,不過看齊淩躍躍欲試,準備去給人買幣試試,可剛準備往裡麵走,齊淩就抓住了他的衣袖。

“算了彆玩了,這裡的娃娃我從來沒有抓起來過。”

不知道是機器的問題還是他手氣不好,每年寒暑假他都會過來,可是沒一次夾到過。

他目光瞥見店裡最深處的那個娃娃機,裡麵還是的娃娃還是那個樣子,像是連位置都沒變過。

可它終究不屬於自己。

齊淩剛想拉著許琛離開,店老板突然出聲叫住了他們,“哎喲,小夥子又是你啊?”

他剛處理完一個顧客卡幣的問題,一抬頭就看到門口駐足的兩人,身材頎長,顏值出眾,更何況其中一個他熟悉的不得了。

“這次不夾娃娃了?那款娃娃就剩最後一個了,我們也不打算再縫製了。”

這是他跟他老婆親手一起親手做的,沒做幾個,可好像太醜了,大家對他都沒什麼興趣,幾年過去,竟然還剩下了一個。

也就眼前這個少年對他情有獨鐘,每年都會過來嘗試。

齊淩聽到老板的話,目光不由落在那個醜醜的布娃娃身上,可他知道,他肯定夾不上來的。

店老板哪裡看不出來齊淩的想法,嗬嗬笑了一聲:“小夥子,我把那個娃娃取下來送給你吧!我瞧你是真心喜歡。”

他說著說著,想起什麼,“我記得你之前好像來玩過,抓到的就是這個娃娃來著?”

他們做的醜娃娃也就這幾個,每次被人抓走時都挺有印象的,上次齊淩旁邊也跟著一個人。

老板目光不由掃向那人,覺得有點熟悉,可氣質相差太大,他不敢確定。

齊淩聽到老板的話,不知怎麼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那個娃娃早就被人踩進了泥地裡,最後被扔進了池塘。

這不是屬於他的東西,就像當初那個人說會回來,可卻永遠消失了。

沒有人可以永遠庇護他。

齊淩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直想起那個人,明明過去那麼久。

他看了眼旁邊的的許琛,好像明白了。

那段時間他的精神一直很恍惚,根本記不清那人長的什麼樣子,可是依稀記得對方的眉眼,在看到許洲的第一眼,他還以為見到了那個人,可他旁敲側擊過,許洲根本不是那個人。

之後他也放下了,對方的樣子也徹底模糊下來。

可今天許琛給他的感覺太像了,聯想到他跟許洲相似的樣貌,他會不斷想起也是正常。

他抿了抿唇,剛想拉著許琛離開,許琛卻突然開了口,“老板,我想兌一點幣夾娃娃。”

齊淩就這樣看著許琛走進跟他氣質完全不搭的娃娃機店,在裝著那個醜娃娃的機器前站定。

在那麼多漂亮娃娃的映襯下,那娃娃醜的格外清奇。

許琛看了眼旁邊的齊淩,問:“想要它?”

齊淩想說不要,可迎上許琛深邃的眼,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頭,“想要。”

想要許琛給他夾的娃娃。

可他看著隻兌了一個幣的許琛,一時默然,許琛是不是就是想自己玩玩?

他不信自己花了大幾百個幣都抓不上來的娃娃會被許琛一次就抓到。

可之後的發展讓他不由瞪大眼,隻見那個娃娃穩穩地被爪子收攏抓住,平日鬆鬆垮垮的爪子沒有像之前一樣剛剛抬起就猛地一抖鬆開,而是帶著娃娃晃晃悠悠移動到終點,最後準準地落在了箱口。

旁邊的老板都驚呆了,之前那個人也是這樣,就兌了一個幣,輕鬆地將娃娃抓到了!

他想追問有沒有什麼訣竅,可眼前的兩人早就出了店門,走遠了。

齊淩看著懷裡醜不拉幾卻又無比熟悉的布娃娃,感覺哪裡好像不一樣了。

明明還是一樣的布料,一樣的針線,一樣的醜,可就是跟那會不太一樣,像是被人賦予了新的意義。

他看著旁邊的人,忍不住開口問:“你怎麼做到的?”

許琛看了他一眼,戳了戳娃娃圓滾滾的肚子,“之前閒得無聊研究過。”

不過也沒實踐幾次。

“哦。”齊淩低頭悶悶應了一聲,扯了扯娃娃的胳膊和腿,想看看到底哪裡不一樣了,可沒扯幾下,頭頂就覆上一隻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發。

隻聽許琛語氣無奈,

“怎麼夾到娃娃了還是不開心?”

“要是不喜歡,我重新給你夾一個,什麼樣的都行。”

齊淩聞言怔了怔,許琛,是在哄他?

哪有一個公司總裁為了哄人去夾娃娃的……

他感覺不久前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搖搖欲墜。

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許琛的手,感受到對方的溫熱,又伸出指尖在許琛掌心處蹭了蹭,小聲道,

“沒有不喜歡。”

[從沒這麼喜歡過。]

他想。

第36章

齊淩看著懷裡失而複得的娃娃, 突然覺得這個娃娃跟以前一點都不像,他最喜歡這個娃娃了,這一次, 他絕對不會再弄丟。

他想了想, 抬起頭,定定地看著許琛,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想將自己的過去都分享給許琛。

可許琛的腳步不自覺停了下來, 他看著麵前略顯寂寥荒涼的地方,隻覺得心沉沉地一墜——

齊淩將他帶到了興山陵園。

齊淩察覺到他頓住的腳步, 疑惑地回頭, 見許琛臉色不太好,以為他害怕這種地方, 仗著陵園人少,加上娃娃的遮擋, 側身勾住許琛的手, “沒事的, 這就是一個普通陵園, 沒有鬼,我來過很多次了。”

每當他受不了父母的責罵就會跑出來, 可每次都很輕易地被找到了,最後, 他咬咬牙, 躲進了陵園裡麵。

“我爸媽根本想不到我會躲在這裡,沒人能找到我。”

齊淩自顧自地說道, 說完又覺得不對, “也不是, 我被找到了兩次。”

每次都是他瀕臨絕望的時候, 想想,他還是很幸運的。

齊淩握緊許琛的手,將對方微涼的手一點點捂熱,嘟囔道:“今天也不冷啊?”

許琛感受著手間的力道,低頭看著齊淩乾淨秀氣的臉,以及兩人手間的那個娃娃,覺得似曾相識,“兩次?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齊淩拉著人朝裡走去,回想了一下,“第一次是我高一的時候吧!第二次就是你了。”

幸虧上次他沒有進陵園裡麵,隻找了個外圍角落躲了起來,不然許琛找他會更費勁。

“高一的時候我碰到了一個大哥哥,當時我已經在陵園裡藏了一天了,又困又餓,他那會好像是哪個親人剛去世,祭拜完之後看到我,就將我領走了,還請我吃了一頓飯。”

“那個時候我剛跟爸媽出櫃,他們的態度讓我整個人都陷入了自我懷疑,可是周圍沒有一個人敢靠近我,隻有他。”齊淩聲音不自覺放輕,不過想到什麼,又彎了彎唇,“不過幸好碰到他了,也問了他一些問題,是他的回答讓我撐到了現在。”

直到又碰見許琛。

他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許琛的手心,“其實說來也巧,他當時請我吃的也是肯德基,估計是存了哄小孩的心思。”

齊淩仰頭看著許琛笑道:“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吃飯也是在肯德基。”

他跟許琛那次,是因為許琛在酒吧時手臂被劃傷了,他想找一個稍微安靜點的地方幫人消毒,就看到了肯德基,明明旁邊也有很多略顯空曠的地方,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將許琛帶到了那裡。

許琛看著齊淩笑的溫軟的模樣,伸手將他頰邊的發順到耳後,“嗯,我記得。”

當時的齊淩瘦瘦小小的,頭發也很長,幾乎遮住了眼睛,整個人陰鬱的可怕,可他沒想到他隻是問了一句[要不要去吃飯?],對方就乖乖跟著他走了。

齊淩當時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讓他對齊淩的臉並沒有多深的印象,再加上氣質和身量的變化,以至於再次重逢,他根本就沒有認出來這就是當年那個小孩。

齊淩沒有發覺許琛眼裡複雜的情緒,自顧自說道:“他是第一個承認我性向的人,氣質溫潤又乾淨,這估計也是我願意跟他走的原因。之後他還答應第二天來找我,可是卻再也沒出現。”

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往這裡跑,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漸漸的,他也明白了那隻是對方隨口給的承諾。

許琛想解釋,他當時都沒來得及跟人告彆就被送出了國,不是故意爽約的。

可他卻開不了口,他早已經不是齊淩記憶中的樣子,之前母親就算對他嚴苛了些,他也是被庇護的孩子,可現在獨自一人摸爬打滾了這麼多年,他的心性早就變了,齊淩不知道他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違心的事情。

他早已不是齊淩眼中那個乾淨溫潤的人。

母親臨終的遺言猶在耳邊,“你要把公司奪回來。”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你得自己向前跑,一直跑,知道嗎?”

他背負的東西太多了,隻能努力向前,也將那個小孩拋到了腦後。

許琛看著旁邊軟軟牽著他手的人,沒有選擇解釋。

是他爽約在前,也是他徹底將齊淩忘記,與其說起平添不快,還不如就讓那個人活在齊淩的記憶裡。

陪在齊淩身邊的是現在的他。

齊淩沒察覺出許琛複雜的情緒,小小呼了口氣,不在意地笑了笑:“不過都過去了,我也沒怪他。”

他當時應該是對那個人存了些不知名的情愫,不過這些在一次次的等待以及落空中被漸漸消磨,現在隻是覺得有點遺憾,沒有當麵跟人說一聲謝謝。

現在說出來之後他感覺好多了。

兩人走到一個墓碑前,齊淩熟練拔乾淨墓碑邊緣的幾顆小雜草,一邊動手一邊嘟囔道:“陳姐她們是不是又偷懶了?邊上都有落葉。”

不過也可能是之前刮風下雨的緣故,來不及清掃。

齊淩一點點將枯枝落葉收拾乾淨,然後掏出濕紙巾擦了擦墓碑的邊緣,確保是乾淨的之後,才停下動作。

齊淩看著墓碑上的人像,“這應該是他的親人,我反正每年寒暑假都會回來,也就順便來這裡看看,跟她說說話什麼的。”

他跟這邊管理陵園的陳姐很熟,知道這個墓碑並沒有人來看過,於是他就承擔起了這個責任。

就權當是對那個人的回報了。

這次他跟許琛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就趁著出來一趟來瞧瞧。

許琛看著麵前的墓碑,久久沒有動作。

齊淩將他帶到了他母親的碑前,路線熟悉,像是來過了很多次。

他想說些什麼,陵園外突然傳來幾聲汽車的鳴笛聲,齊淩下意識看了過去,是花店外停了一輛車,“我看到他家好像剛進了一批鮮花,應該很好看,我去買一點回來。”

兩人來的匆忙,空手不太好。

齊淩沒來得及發現許琛的異樣,就跑出去買花了。

齊淩走後,這片空間隻剩下靜靜矗立的許琛和麵前冰冷的墓碑。

許琛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音節。

眼前的墓碑比旁邊的要乾淨整潔很多,明顯是被人定期打理過的。

齊淩,一直在幫自己照顧母親的墓碑嗎?

他第一次覺得有些茫然。

五年了,他被禁錮在國外,根本沒有儘到為人子女的責任,許瀚海忙著享受天倫之樂,更不可能記起這裡的亡妻。

這缺失的五年讓他根本沒臉見他的母親,他也以為自己永遠都彌補不了這個缺憾。

可他卻怎麼都沒想到,齊淩用自己的方式替他做到了。

他摸了摸心口,隻覺得最深處空白的角落的被人一點點填補起來。

許琛抬頭,終於敢直視墓碑上的照片,看著上麵熟悉的容顏,眼眶有點酸澀。

他啞聲道:“媽,好久不見。”

許琛一直覺得自己沒臉見她,他還沒有做到母親交代的事,也缺席了整整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