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在自己腰間逡巡,帶著灼人的溫度,讓他聲音都沒了底氣,“那,上麵有什麼嗎?”
“有。”舒澤遠這次回答的很快。
那是一團很深的痕跡,泛著黑紫,細看能看出幾個小小細細的手指印,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猙獰可怖,硬生生破壞了這幅美景。
“像個小孩的手印。”
舒澤遠的話讓黎遙臉上那股燥熱簌地消退,小臉慘白。
他腦海裡浮現起那個血糊糊的小鬼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已經夠小心的了……
“看痕跡應該是昨天弄上的,可能是那個調皮小孩的惡作劇,不用放在心上。”舒澤遠像是沒察覺到黎遙的恐懼,“我明天給你拿點化瘀的噴霧,很快就能好。”
“昨天弄的?”一連串的信息將黎遙搞蒙了,他轉過頭,愣愣地看著舒澤遠,“隻是瘀傷?”
他明明剛剛才碰到小鬼,這難道不是小鬼纏上他的標記?
黎遙是真的被嚇到了,眼角發紅,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巴巴地看著舒澤遠,仿佛對方隻要說不是普通的瘀傷,他就能掉下淚來。
被這樣看著,沒有哪一個人能不心軟。
舒澤遠放輕了聲音,“嗯,隻是瘀傷。”
他說完用手按了按黎遙腰間黑紫的痕跡,“是不是碰了更疼了?”
舒澤遠動作輕柔,指尖下仿佛不是什麼厲鬼般可怖的印記,而是一處完好漂亮的肌膚,可能因為經常用手術刀,他的指腹上有一層薄繭,撫上那處印記時帶來地酥麻感竟一時抵消了本該產生的刺痛。
要是平時的黎遙,肯定立馬躲開舒澤遠的觸碰,可現在他隻想對方多碰碰他,好讓他確定那真的隻是正常的撞傷。
舒澤遠感覺到他的訴求,不再隻用指尖碰觸,而是整個手掌附了上去,遠看像是將黎遙的細腰都攏了起來,指尖微微用力,輕鬆就能陷進細軟的皮膚裡,凹陷進去的弧度格外圓潤,手掌跟衣物的摩擦聲讓氣氛變得更加粘稠旖旎。
黎遙心底的那點害怕被另一種情緒取代,他隻覺得很熱,特彆是舒澤遠掌下的那一片,都出汗了,汗水沾上手心,他能感覺對方撫摸的速度都慢了下來,錮著他徹底軟下去的腰,指腹似有似無地劃過,酥酥麻麻。
黎遙覺得,好像有點奇怪。
舒澤遠看著懷裡迷迷蒙蒙的人,剛剛慘白的小臉變得潮紅,粉白的唇瓣微微張開,氣息都有點不穩。
他能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在黎遙出汗後格外明顯。
他低頭,湊近黎遙敞開的衣領,嗅了一口。
更甜了。
黎遙被舒澤遠突然靠近的動作驚醒,才發覺自己整個人都躺在了對方懷裡,體溫纏繞在一起,根本不像是醫生跟病人該有的距離。
他掙紮著直起身子離開舒澤遠的懷抱,卻發覺對方的手依舊搭在他的腰間,他正猶豫著怎麼讓人放開,對方卻非常克製的主動鬆開了手。
“不怕了?”舒澤遠低頭問他。
原來,舒澤遠知道他在害怕。
他這個角度能看到對方鋒利的下顎,仔細看,舒澤遠的長相也十分具有攻擊性,可當接觸到那雙溫潤的眸子,那些棱角一下都被收了起來,隻讓人覺得信賴。
關鍵是,對方還這麼紳士,就算剛剛兩人之間離得那樣近,舒澤遠氣息都沒亂一點。
哪像他……
黎遙不知怎麼感受到了一股挫敗。
“不怕了。”黎遙聲音悶悶的,他現在腰上一點都不疼,想來之前不舒服應該隻是自己太害怕產生的錯覺。
那個手掌印,可能是原主遭遇的意外?
“又在想什麼?”舒澤遠將他頰邊的碎發撥到耳後,“你該睡覺了。”
黎遙感覺自己耳垂突然被人碰了一下,腦袋裡紛雜的思緒瞬間被趕走,他瞪大眼,愣愣地看著舒澤遠。
可沒等他問,舒澤遠已經將他抱進了被子,“很晚了,睡吧。”
黎遙本來不覺得困,可一股疲倦襲來,眼皮變得格外沉重。
他衣服上也沾染了舒澤遠特有的苦艾香,好聞又安眠,他打了個哈欠,伸手朝外探了探,囁喏道:“彆走……”
亂晃的手被人穩穩抓住,熟悉的體溫傳來,黎遙很快陷入了夢鄉。
可他睡的極不安穩,夢裡總感覺有人在敲門,更可怕的是,他還聽到了門被打開的咯吱聲。
【你忘了你今天來是乾什麼的嗎?】
【你本來第一時間能抓住那玩意的,可偏偏被這小東西纏住,在這裡跟人卿卿我我這麼久。】
【你還要幫他清除印記,你明知他能……】
話還沒說完就被截斷,“這件事不用你管。”
恍惚中,黎遙總感覺舒醫生在跟誰對話,可他怎麼都聽不清。
直覺告訴他,這對話很重要,他拚命想睜開眼,模糊中,看到舒澤遠站在他的床頭,手上拿著之前口袋裡那個查房的本子。
黎遙想看的再仔細些,可對方像是發現他醒了,俯身,將手覆在他眼皮上,“乖一點,繼續睡。”
黎遙的世界又陷入一片濃黑。
舒澤遠看著病床上昏睡過去的人,替人掖好掙開的被角,然後直起身,翻開手裡查房的本子——
[病房4310,劉大誌死亡,死亡原因:頸部大動脈撕裂,失血過多。]
[病房4309,黎遙死亡,死亡原因:小鬼附身,身首分離,成為標本。]
舒澤遠拿起筆,將最後一條劃上作廢,添了新的幾個字,
[黎遙,死亡原因: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