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從負一層勻速往上,數字不斷變化,簡永新按下的是四樓,明明隻需要很短的時間,黎遙卻覺得格外煎熬。
他根本不知道電梯裡那東西在哪,可簡永新像是感知到了,渾身發抖,口中一直訴說對女朋友的愧疚與愛意,黎遙被他這神經質的表現弄的後頸發毛,後退一步,背靠在電梯壁上,冰冷的溫度讓他腦子清醒下來。
不能慌,電梯這種密閉的空間對他們非常不利,還不如按照簡永新做的那樣,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平穩到達四樓再逃。
黎遙深呼一口氣,緊緊抓住手電筒,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可事情卻並沒有按照他所想到,在即將到達四樓時,電梯突然猛地搖晃一下,緊接著,電子屏上突然顯示超重兩個鮮紅的大字,一陣劇烈的顛簸後,電梯不堪重負,迅速向下墜。
伴隨著失重感的還有極為濃烈的腥臭,像是被凍好的肉迅速腐爛發出的糜爛味道。
“不會讓你走的……”
破碎嘶啞的聲音從電梯底部傳上來,隱約能聽出是女聲,語氣帶著濃濃的惡意與怨毒。
有誰在底下扒著電梯……
黎遙瞪大眼,看著電梯底下的縫隙鑽出絲絲縷縷的黑色毛發,一下想到了之前那個女屍,對方竟然一路跟著來了!
滲入的發絲漆黑濃密,將電梯底部一點點鋪滿,腳底下蠕動的觸感讓黎遙害怕又反胃,努力抓住一旁的扶手,儘量減輕身體的重量避免踩實。
可簡永新像是對此一無所知,蹲在角落喃喃自語,還抬手抹淚,就連發絲纏繞上他的腳上都沒發覺。
“簡永新,頭發!”黎遙忍不住驚呼出聲。
那些發絲像是有生命,直衝簡永新而去,根本就沒管他這個旁觀者。
簡永新低頭,看著腳上密密麻麻纏繞的黑色頭發,差點嚇得暈過去,他立馬站起來,想甩開這些東西,可偏偏那些頭發絲就是咬死他不放,愈絞愈緊。
“好痛!”簡永新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那些本該細軟的發絲此刻深深勒緊他的血肉,像是鋒利的鋼絲,任憑他怎麼扯都扯不開。
簡永新褲腳滲出鮮紅的血液,一下將衣服浸濕,血液流進腳底的黑色發絲中,它們蠕動地更快了,像是嘗到了什麼美味。
所有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黎遙做不到袖手旁觀,打開手電筒照向簡永新的腳,那些黑發瞬間如潮水般往後退,可卻依舊盤桓在簡永新四周,蓄勢待發。
黎遙本來想提醒簡永新再試試按電梯按鈕,看能不能讓電梯往上,按照現在這個速度,他們很快就會墜回負一樓。
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見簡永新眼裡閃過一抹恨意,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直接扔到了那堆頭發上。
火苗一躍而起,黑色的發絲瞬間被點燃,濃密的黑煙彌漫在電梯裡,電梯煙霧報警係統感應到厭惡,刺耳的嘀嘀聲幾乎刺穿黎遙的耳膜。
黎遙捂緊口鼻,嗆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簡永新,你瘋了嗎!”
要是電梯因為這場火出了故障,他們隻會在電梯裡被活活悶死。
簡永新沒回話,反而將目光落在他手裡的手電筒上。
黎遙心下一緊,立馬離他遠了一步,並且拿出了口袋裡的水果刀。
簡永新想搶他的手電筒!
可能是看出了這個手電筒作用不一般,就想據為己有。
黑發並沒有完全被逼退,很多縫隙裡依舊徘徊著不少碎發,黎遙那裡尤其多,可能是礙於頭發跟水果刀的威脅,簡永新收回了目光,開始瘋狂按電梯按鈕。
可是電梯依舊往下墜,很快,砰地一聲,到達負一樓,電梯門應聲而開。
簡永新距離電梯口最近,想都沒想就衝了出去。
黎遙緊隨其後,可剛走了一步,就感覺肩上一沉,像是什麼東西掉在了他的背上。
熟悉的重量和陰冷氣息讓黎遙渾身僵住——
是鬼嬰。
腰間的灼痛感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下再次升起,連帶著頸間冰冷黏膩的觸感,讓黎遙陷入了深深的恐懼。
鬼嬰仿佛很高興,還沒成型的小手在他肩上胡亂拍了幾下,每一次,都像是直接打在黎遙的皮肉上,帶著獨屬於死人的刺骨冷意,讓他整個人如墜冰窟。
他很想用手裡的手電筒往自己背上照將鬼嬰趕走,可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敢亂動,隻要走錯一步,他麵臨的就是必死的結局。
黎遙死死咬住唇,堵住喉嚨裡的嗚咽,而身上的小鬼好奇地在他背上亂動,帶起一陣濕黏的蠕動聲,詭異又可怖。
就在他絕望地準備用手電筒試一試時,電梯外突然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噠噠噠,緩步朝電梯門走來。
黎遙看著不遠處模糊的人影,脫口而出:“薑逸!”
他根本不指望簡永新會回來救他,現在太平間裡的人,隻剩薑逸了,於是黎遙毫不猶豫地出聲求救。
可是臨近的白色身影讓他剩下的求救聲通通卡在了喉嚨裡。
來人穿著一身整齊規整的白大褂,身形修長,手裡拿著一個纖薄的手術刀,慢慢走進電梯映照的亮光裡,眼尾上挑,似笑非笑,“薑逸?”
黎遙嘴唇動了動,沒回話。
來人正是舒澤遠,黎遙本該高興的,在這種情況,舒澤遠可能比薑逸更能庇護他。
可黎遙卻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就連後背上的鬼嬰的消失,也沒減輕他心頭毛骨悚然的恐懼。
舒澤遠不對勁,他甚至看到了那柄手術刀上紅色粘稠的血液,慢慢滑落,彙聚於刀尖,啪嗒一聲,混著著舒澤遠身後黑暗中模糊的嗬嗬聲,令人毛骨悚然。
黎遙咬了咬唇,一時不敢靠近。
可能是剛剛的煙霧嗆的以及被鬼嬰嚇的,黎遙那雙漂亮的眼睛蓄滿水霧,眼尾濕紅,稠麗的小臉也沾上了灰塵,看起來臟兮兮的,嘴唇也被咬的殷紅充血,像是一顆即將成熟的果漿,輕輕一榨,就能流出甜蜜的汁水。
舒澤遠看著電梯裡的漂亮又可憐的小人,嘴角的笑容愈發玩味。
這小東西不應該哭著來抱他說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