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發動了車子,平平穩穩地開了出去,誰也不言語。
很久很久,謝守拙才好像鼓起了什麼勇氣一樣地開口問:“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謝一從後視鏡裡掃了他一眼,神色平靜,看不出那雙深深的目光裡潛藏著什麼樣的情緒,隻是這一眼,就把謝守拙掃得再一次不安起來,他低下頭,雙手再次攏在一起,手腕相互靠著,就像是那裡還有一把手銬一樣。
半晌,謝一才輕輕地應了一聲:“嗯,還行。”
“……在市裡?”
“在外地。”
謝守拙張張嘴,還想問什麼,卻又低下頭,訥訥地不言語了。
謝一嘴角勾了勾,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心裡是湧上了巨大的期盼的,期盼著這個男人能像普通的父母一樣,閒散但是關心地多追問他幾句,在外地是在哪裡呀?做的什麼工作呀?工作順不順利啊?有沒有談朋友有沒有成家呀?一個人苦不苦,累不累……
他眯眯眼睛,專心開車,條條大路,他從未得到過那些他應得的。
宗教人士說,神從不附加給我們超出我們承受能力的考驗,可是謝一心裡那無比酸澀、酸澀得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腐蝕光的感受說,神對他的期望值太高了,對當年那個甚至未曾成年、長得竹竿一樣,連話都不習慣大聲說的男孩,期望值太高了。
他們這廂糾結,這時候,王家的動靜不能說不小,賈桂芳的表情猙獰得活像剛從聊齋裡客串出來,目光充血,死死地盯著離家很久了沒有回來過的王樹民,還有兒子身邊……那個帶著幾分妖氣勁,眼珠一轉,比女人還勾人的年輕男人。
男人眼力見兒不是白長的,一見這陣勢,就趨利避害地往王樹民身後縮,藏起半個身子,塗著五顏六色的指甲油的手指輕飄飄地搭在王樹民手臂上,小心翼翼地看著麵前這戰鬥力驚人的老太太。
王樹民被他抓著的地方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不過還是一臉大義凜然狀站在那,跟他老媽頂牛一樣地對峙著。
賈桂芳伸出手來,指著王樹民身後花花綠綠的男人,手指、聲音乃至全身都在哆嗦:“你、你說,他是誰?你說他是誰?”
王樹民的在軍隊多年打造出來的鐵血本性終於冒出了頭,他一動不動,語氣平穩地對賈桂芳說:“媽,我剛才說得很明白了,我喜歡男人。”
賈桂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眼睛瞪出眼眶去一樣,看著對麵這對“狗男男”的目光跟看階級敵人似的,大有要撲上來抽他們的筋喝他們的血的架勢。王樹民歎了口氣,輕輕地說:“媽,你聽我跟你說……”
賈桂芳緩緩地把手指調整了一下位置,指著門口說:“你給我滾。”
“媽……”
“滾!滾,都給我滾!你給我滾遠遠的!老娘不認識你!沒你這個兒子!我打死你,打死你我自己上警察局自首給你償命!”賈桂芳發起飆來,手裡有什麼就往王樹民身上扔什麼,沙發上的雜誌,織了一半的毛衣,電視遙控器……最後還有煙灰缸。
前幾樣王樹民把胳膊橫在腦袋前遮著,最後這個山呼海嘯地過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