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顧雨崢(2 / 2)

對此,顧遠並不發表意見,要錢給錢,給予絕對支持。他對兒子說,是我對不起你媽媽,就算是讓她心裡好受點吧。

那時的顧雨崢還在上小學,他心疼媽媽,可是除了眼睛紅紅地瞪著顧遠,什麼也做不了。

一年前,也是這位大師指導樓穎,說上海不適合你生活,你要搬去北方,找個氣候宜居的小城市,就連如今這處房子也是經大師手算過的,16層,雖然小區破點,但位置最合適。

哦,還有,你那個兒子,就不要帶在身邊了吧。

你們糾葛太深,你有今日,難說與他無關。

話沒有說得很明白,但樓穎深信不疑,她不想帶著顧雨崢一起走,顧雨崢卻執意要跟,由南到北,轉學借讀,顧雨崢不管樓穎怎樣罵他趕他,他都不走。

“你一定要學著你爸一樣,來害我嗎?”

樓穎從來不發脾氣,卻能用最平靜的語氣說最陰沉的話。

顧雨崢摸著自己手腕上那根光禿禿的紅繩,那是他有一年生日時發高燒,樓穎從那個大師那“求”的,說是能給孩子保平安,一根廉價的輕飄飄的紅繩,樓穎花了五位數。

這是八歲之後,顧雨崢唯一一次收到媽媽的生日禮物,也是因為這根紅繩,不論樓穎再怎樣“瘋”,再怎樣苛待他,嫌棄他,他都覺得,這段母子情還沒到斷裂的時候。

紅繩戴久了難免褪色,因此顧雨崢格外小心,洗碗時,他會把它摘下。

樓穎身體不好,平時不能做家務,顧雨崢洗完碗,又儘量放輕動作,把衛生間衣籃裡的衣服洗了

不管顧遠每月打多少錢,樓穎都會轉給大師,因此她自己的生活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拮據,顧雨崢忙完,又輕輕換鞋,重新出門,冒雨到附近商超去,買一些樓穎平時愛吃的水果和蔬菜來填滿冰箱。

那大師說門正對窗不好,顧雨崢不信。

可當他拎著塑料袋回來,推開家門走入黑暗,透過窗子看到對麵樓一家人正在吃飯,暖黃色的吊燈從陽台垂下,隔著一棟樓,卻是一明一滅兩個世界,還是難免沮喪。

這種沮喪是深海中的浪潮,他是於顛簸潮中靜靜矗立的礁石,孤獨,濕冷。

......

樓穎到了睡覺的時間,房間的燈早已經關了。

顧雨崢站在黑暗裡,再次想起樓穎時常對他說的話:“顧雨崢,人這一輩子誰都不要指望,我們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就行。”

樓穎就這樣語氣淡淡地,把顧雨崢排除在她的人生之外。

世上所有的親密關係都是一霎的,不值得被信任,包括親情在內,通通不可靠。

現實殘酷,本就是血肉模糊,要想不被傷害,就要封閉自保,獨善其身。

哪怕是親人,哪怕是家人。

這是樓穎四十餘載的人生經驗,她將它傳授給自己的兒子,卻不管他能否接受。

大師為樓穎挑的這間房子小,隻有一個臥室。換句話說,樓穎一開始就沒有給他預留位置。

顧雨崢將客廳小沙發上樓穎的披肩疊起,收好,然後躺下,和衣入睡。

-

周日,為了不打擾樓穎的事,顧雨崢早早起床出了門。

可卻無處可去。

他一個人在街上遊蕩,仿佛走進那家網吧是一時興起,又命中注定。

再後來,經曆一場“抓捕”,他被學校教務處主任拎到辦公室去罰站,內心也有沒有多少波瀾。他站在辦公室裡望著窗外的陰沉天幕出神,心裡想的卻是,這一場漫長的秋雨,到底什麼時候能過去。

他真的很想,很想見見太陽。

年級主任孫文傑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唯獨留了他自己。

“顧雨崢,是吧?”孫文傑翻著顧雨崢轉學借讀之前的成績單。

顧雨崢沒有參加過榮城的中考,因此孫文傑覺得光靠初中成績摸不清這孩子的底,可是先不論學習,他帶過那麼多學生,一眼便知,這孩子性格絕對有問題。

就說他剛剛甩的那一巴掌,都是半大小夥子,最要麵子的時候,屋子裡站的這些,要麼臉皮厚,嬉笑而過,要麼就低頭憋氣,紅眼不說話。

就這個顧雨崢,他挨完巴掌,臉色絲毫未改,平視過來的眼神沒有一點情緒,像是冷水裡浸過似的,看得孫文傑有點怪異。

“顧雨崢......嗯......”孫文傑合上成績單,“你在初中成績非常非常好,你跟我交個實底吧,過段時間的期中考試,能考多少?”

“我不知道。”顧雨崢開口。

“這有啥不知道的,你彆緊張,我們就是聊聊天,”孫文傑笑著,“你是借讀,高考要回原籍考的,但你畢竟現在身在榮城一高,在一高一天,你就是一高的學生,老師們當然希望你成績出類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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