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宴會(1 / 2)

這是一艘平穩行駛在海麵之上的大船。

除開必須要留守在船隻各處、以保證船隻的正常運行的人之外,包括這艘船的船長在內,所有人都在參加一場宴會。

“真好啊,我也想去參加宴會。”甲板上,一個臉上長著小雀斑、看起來年紀不大的水手小聲感慨了一句。但接收到一旁的老水手警告性的一瞥後,他趕忙吐了吐舌,又換上一副一本正經的表情,嚴肅地望向海麵。

等察覺到注視著自己側臉的眼神終於轉移開之後,他這才悄悄放鬆了剛剛一直挺直的脊背,衝著站在自己另一側的白發少年做了個誇張的“得救了”的表情。

擁有奇怪斜切劉海的少年轉過頭來,露出一雙在黑夜中顯得分外明亮的璀璨眸子。他好脾氣地笑了笑,回給了先前的年輕水手一個“你可千萬收斂些”的眼神。

恰巧一抹月光從雲層中泄露出來。在月光下,那雙溫和的眸子在某一瞬間突然染上了綺麗的色彩,似乎有流光在其中閃過。

最初發出感慨的水手看著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咦”了一聲,眨了眨眼睛,又伸出手揉了揉。還沒來得及發問,年輕水手的後腦勺就被剛剛提醒他專心的老水手狠狠來了一下。

“乾什麼呢你!專心!”

“哦、哦,好的。”年輕水手連聲應是,又最後快速瞥了一眼白發少年的眼睛。隻是這一次,他沒再看到那一閃而逝的光、和疑似豎起來的瞳孔。他困惑地撓撓頭,結果摸到了剛剛被敲過的地方,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嘶——”

他再也沒那個閒心東想西想了。

在甲板上的水手們工作(or閒聊)的時候,船又開出去一段距離。而被年輕水手提了一嘴的宴會廳內,氣氛正是最好的時候。

在明亮的燭火之下,整個宴會廳被照得亮堂極了。暖黃的光中,有無數身著得體衣裝的客人的身影在宴會廳內走動。舞池中央有男男女女在起舞,舞池邊則圍著一些舉著酒杯的人。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又偶爾會將視線投注在舞池裡。

場內徜徉著輕快的舞曲。這一曲很快就要結束了,場邊的指揮做了個手勢,在這一曲結束之後,很快,一首更加舒緩的曲調就被樂手們演奏了出來。

晚宴已經結束,現在正是交際的時間。

江戶川亂步站在舞池外邊完全沒有融入已婚男士堆的意思,而是百無聊賴地一個人縮在角落,手裡拿著一杯侍者端過來的香檳。他盯著眼前正不斷往上升騰著小氣泡的液體,透過酒液,看向場中,正在和另一個男人跳舞的他的新婚妻子。

那個和他妻子跳舞的男人有著一頭白發,在旋轉的時候,亂步能看到對方腦袋後麵還掛著一條麻花辮。他的臉上帶著不知應該歸類為輕佻還是看好戲的笑容。這人低下腦袋,似乎想要在舞伴耳邊說些什麼,卻又被舞伴的扇子毫不留情地擋了回去。

亂步於是稍稍覺得順氣了些。

他眼不見為淨地轉開了視線,卻又有些忍不住還想往舞池裡那對吸睛體身上瞄。畢竟他的妻子非常端莊美麗,身著的禮服很很襯她的膚色,唯一礙眼的家夥……算了,他可以自動將這個白毛從自己視野內拔除。

“說什麼夫妻不能在舞會上跳舞……”亂步嘟嘟囊囊著,覺得這些規矩真是無聊又莫名其妙。

身為家中沒有繼承權、但卻因為長相和孩子氣的性格而頗受寵愛的小少爺,江戶川亂步擁有母親的遺產的繼承權。在一場舞會上和鄉紳的掌上明珠相遇並一見鐘情後,兩人迅速訂婚又成婚。現在正是出來和新婚妻子度蜜月的。

由於擁有巨額遺產繼承權,妻子又自帶大筆嫁妝,再加上兩人出眾的長相,自打上船以來,亂步和妻子就受到了大部分人的追捧。可以說,整條船上的乘客,就沒有不認識他們夫妻二人的。走到哪兒都有人跟他倆打招呼。

亂步原本是想參加晚宴就好,晚宴之後的舞會什麼的就算了。但在吃餐後甜點時,他一時不慎,被妻子套路了,最後隻能不情不願地遵守諾言參加誤會了。

……但他明明就可以和詩織一起跳舞的!管彆人看法去死!

沒錯,他的妻子叫做,金田一詩織。

一到舞池,亂步就不無怨念地看著詩織被一個年輕人邀請,兩個人一個滑步就進入了舞池。好不容易等到第一曲結束,手慢腳慢的亂步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白毛年輕人邀請走了他老婆。

他!老婆!

那白毛長得倒是不錯,但亂步可以用他未來十年的小點心保證,對方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絕對不是因為這家夥在邀請詩織之前,衝自己挑釁地看了一眼。也絕對不是因為自己剛想動作,又接收到了來自詩織那充滿了警告和安撫意味的眼神暗示。

儘管滿心不情願,還有點小委屈,亂步還是乖乖縮在了一邊。沒有當場上演一出“二男爭一女”的好戲。當然了,亂步也完全沒有和人交際的打算。將宴會之前答應詩織的事情儘數拋到腦後,他沒有搭理前來搭話的人,轉而開始思考起另一件事來——

從剛才開始,一直縈繞在心頭的淡淡不安和違和感,究竟從何而來呢?見到詩織的欣悅和生氣白毛混蛋挑釁絕非作假,眼前觀察到的一切也是存在的。但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所以……

這是怎麼回事呢?

打斷亂步思考的,是這一曲結束後,宴會廳裡突然出現的、一瞬間的安靜。

他抬起頭,漂亮的翡翠色眼睛裡是一抹不符合當前身份的銳利和清醒。但很快,亂步又闔上了眼瞼。

他邁開腿,加快腳步,在詩織來到舞池邊的同時,走到了她身邊。

江戶川亂步不太客氣地揮開了屬於另一個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