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2 / 2)

皇子奮鬥日常 容默 11456 字 3個月前

裴清殊輕哼一聲,諷刺地說道:“這種沒有品級的職位,買賣乃是常態,所以他有恃無恐,不怕我們追究。隻是在科考一事上做手腳,一旦追起責任來,麻煩可就大了。他當然不會傻到喝了兩杯酒,就在我們麵前承認一切。不過沒關係,不急。再過幾日不就是府試了麼?我們看著他們怎麼做便是了。”

其實在來到大同之前,裴清殊曾經想過不聯係當地官員,而是先在暗中調查。可在和公孫明他們商議過後,裴清殊很快就意識到這條路不可行。

他們畢竟是從外地來的,就算有餘文華這個山西人在,但他離開山西已經好些年了,對大同府的情況並不了解。

如果不聯係官府的話,他們就是兩眼一摸黑,彆說督查科考了,就是連禮房的門兒都挨不著。

隻有以禮部書吏的身份示人,他們才能得到旁觀整個府試的資格。

為了讓當地官員放鬆警惕,裴清殊特意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樣,甚至還不惜讓他們誤會自己和公孫明的關係。

不過那些老油條恐怕不會就這麼輕信於他,所以與此同時,裴清殊還派出虎子等人在暗中調查,每晚派出兩個影衛,去聽那禮書的牆角。

在府試正式開始之前,裴清殊還去貢院參觀了一下,結果發現考生們的考試條件真是要有多惡劣就有多惡劣。如果不是有人告訴他這是考棚的話,裴清殊還以為自己是到了牢房呢。

他很想痛斥地方官員,問問他們朝廷每年撥下來的科考經費都用到哪裡去了。但話到嘴邊,裴清殊硬是擠出一絲笑來,笑著問那禮書:“這考生的考試環境,好像不怎麼好啊?”

“傅公子彆見怪,其實好些天之前,我就親自領人打掃過這裡了。隻是您也看得出來,這考棚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了,還沒塌,就隻能先湊合用著,也給朝廷省些經費不是。不然這一大片都要拆了重建的話,那得花多少銀子啊?”

裴清殊點點頭,昧著良心誇讚道:“原來是這樣,你們還真是一心替朝廷著想啊!”

禮書不知裴清殊心裡頭生氣,還笑著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裴清殊笑了一整天,臉都僵了。他憋著一肚子的氣,一回驛站就掏出自己的小冊子,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都記錄上去。

等他狂風暴雨般一氣嗬成,把自己心中的怨氣都吐乾淨之後,裴清殊心裡頭舒坦多了,不再那麼難受了。

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後,還有兩天才到府試的日子。裴清殊就采納了公孫明的建議,帶著他們幾個上街走了走。

大同不愧是山西的首府,經濟條件比他們這一路上所經過的縣城都要好。

隻是從街上行人們的穿著就能看出來,這裡的貧富差距比較大,富人富得流油,窮人窮得在街上賣兒賣女。

“像這種賣兒賣女的,都屬於心疼孩子的,不然窮到吃不上飯的人家,早就把孩子送到礦上挖煤去了。”餘文華向他們介紹道:“山西地處內陸,多靠煤炭生意發財。不過這裡頭的水很深,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要死在礦上……”

裴清殊眼皮子一跳,很想去煤礦那邊親眼看一看。不過他也知道,工程營造一事,歸工部負責,以他現在的身份,不方便越俎代庖。許多事情就是他想管,也是有心無力,隻能先儘力做好自己眼前的這一攤子事兒了。

公孫明對於煤炭倒是特彆的感興趣,回去的路上還在同裴清殊講:“公子,我聽我娘說過,煤炭除了可以當做燃料和用於冶鐵之外,還可以用於發電呢!”

“電?”裴清殊不大理解,“是說天上的閃電麼?”

公孫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是好:“閃電算是一種電,但隻是眾多形式當中的一種。總的來說,電就是一種能源的供給方式。”

裴清殊還是聽不太懂,所以也不是很感興趣,隻是隨口問道:“那有什麼實際作用呢?”

公孫明想了想,舉了個例子:“聽說西洋人發明了一種電燈,不用燭火就能照明。”

不光裴清殊不懂,陸星野也不大明白公孫明的興奮點:“可是有燭火就很好了啊,何必那麼麻煩,還去發什麼電呢。”

公孫明見自己和這些人說不通,隻能無奈地哀歎一聲,隨他們去了。

倒是鐘悅,許是年紀輕,好奇心重,還饒有興趣地問公孫明知不知道要怎麼發電,倆人就此話題聊了一路。

裴清殊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即將到來的府試上頭,公孫明說的那些不相乾的事情,根本就沒怎麼往裴清殊的腦袋裡進。

說起府試,裴清殊自己雖不用考取功名,但為了在禮部當好差,他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課。

大齊這幾十年來,科考的規則幾乎都沒有修改過,都是按照祖上的規矩來的。

府試分為帖經、雜文、策論三場,分彆考察考生的記誦能力、辭章水平和對時事政務的理解,分配還算合理。

考試當天,卯時一刻,貢院的大門準時打開。數百名考生魚貫入內,按照順序接受檢查。

初次檢查合格之後,考生們會被分成四組,在執燈小童的帶領下,分彆進入四個考棚。

進入考棚之前,他們又經曆了一遍嚴格的搜身。搜身的過程當中,裴清殊在旁看著,見搜查的確還算公平,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考生們的位子,是根據他們手中的考引決定的。據他的探子回報,當地的確存在買賣考引的情況。

一個好的考位,竟能賣到上百兩銀子的高價。這對於出身貧寒的考生來說,自是十分不公。

畢竟這些考生要連續住在考棚裡四天時間,有一個位置好、既通風又保暖的福號,和呆在一個緊挨著茅廁的臭號,對考生發揮的影響是極大的。

不用說,裴清殊的小冊子上,又多添了幾筆。

不過等到府試結束,放出成績之後,裴清殊此行的重頭戲才算來。

按照大齊的規定,每一府的府試共錄五十人,分甲乙兩等。前十名為甲等,每府的廩生也是十個。

正常來說,甲等的生員就應該自然而然地成為廩生。可在廩生的選擇上,因為又加入了人品、身家清白與否等考量因素,使得評判標準變得撲朔迷離,或者說是主觀起來。

府試成績出來之後,裴清殊立馬要來了這五十個錄取考生的資料,還讓自己人在最快速度內打探出了他們的家庭情況,尤其是前十名的身家背景。

他打算等廩生的正式名單出來之後對照一下,看看大同府的禮房辦事是否公平,是否存在餘文華反映過的現象。

至於他自己,這段時間裡卻是什麼都不做,而是整日裡在大同府閒晃,參加各種鄉紳富豪舉辦的宴會。

為了讓當地的官員放鬆警惕,演給他們看,裴清殊不得不連日宴飲,酒量都強行提高了不少。

當然了,他還是要“象征性”地做一下正事的。不然玩得太過了,也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所以裴清殊就提出來,要旁觀當地禮房是如何錄取廩生的,結果卻被門吏拒之門外。

發生這種事情,算是在裴清殊的意料當中。

他們既然要暗箱操作的話,自然不會讓裴清殊這個外來人員參與其中了。

事後,禮書親自去向裴清殊道歉,說是當日公務繁忙,沒有顧得上傅公子,一得空就登門謝罪來了。

裴清殊也沒和他一般見識,假笑著把人應付走。

等沒了外人,裴清殊臉上的笑容便消失得一乾二淨。

公孫明忍不住悄聲對鐘悅感慨道:“殿下可真牛,說笑就笑,說不笑就不笑,跟戲台上的變臉似的。”

鐘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慢慢靠近裴清殊,低聲問道:“殿下,您沒事兒?”

“沒事,不就是忍麼。”裴清殊用手沾了沾冷掉的茶水,在烏木茶幾上寫下一個“忍”字,“心字頭上一把刀,這滋味總歸是不會太好受的。但是沒辦法,在人家的地盤上,總不能把他們給逼急了。”

陸星野讚同地說:“殿下說的沒錯,一旦他們狗急跳牆,對殿下不軌……以我們的人手,恐怕對付不了這些地頭蛇。”

裴清殊捏著手中廩生的名單,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不用擔心,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還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的。”

若裴清殊當真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京城公子哥也就罷了,反正他是外地人,誰都不認識,這份名單上的人不管排名前後,都是通過府試的生員,按說就足以糊弄裴清殊。

可偏偏裴清殊事先已經對這些人做過背景調查,看出了好幾個原本成績優異的貧困考生沒能成為廩生,反倒是幾名家庭條件優越,成績靠後的考生,卻享受了廩生的待遇,正和餘文華所反映的情況一模一樣。

看來這種不公平的現象,已經存在了數年了。

裴清殊現在逐漸明白,原來大齊的江山,並非是被北夏胡人的鐵騎所踏碎,也不是那個亡國之君一人的功勞,而是這數十年來,被大齊內部的蛀蟲們給一點一點地蛀掉的。

回想起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裴清殊的心中,不禁十分酸澀,也深覺肩上責任重大。

麵對這麼大的一個爛攤子……他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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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微服私訪記不是重頭戲,隻是小副本而已,所以很快就要回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