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遠,愛我!”武小青的嬌吟聲響在耳畔,那麼熟悉,又那麼遙遠,像是從天邊飄下來一樣。
林致遠沒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行動勝過千言萬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武小青的雙手撫上了林致遠的臉,從額頭開始,一點點下滑,他的眉,他的眼,他高聳的鼻梁,他微薄而倔強的嘴唇……
武小青癡迷的望著林致遠,目光久久沒有挪開。她的聲音像夢囈一般,“誌遠,你長得真好看,從你進廠的第一天我就喜歡上你了,隻是我們兩個沒有緣分,這輩子我隻能對不起你了。”
她輕聲的啜泣起來,最後死死抱住林致遠,眼淚將他的胸口打濕了一大片。
林致遠依然沒有說話,隻是仰起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似乎要把三十多年的不甘委屈全部吐乾淨。
前世,武小青是熱軋廠公認的廠花,嬌柔嫵媚,身材火辣,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像是會說話一樣。而林致遠是新分配到廠的重點大學畢業生,前途無量。
很自然的,兩人互相吸引,雖然沒有在人前公開,但是在背地裡兩人已經好的如膠似漆,蜜裡調油。
然後,狗血的劇情發生了。一直暗戀武小青的潘國富向廠花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潘國富幾乎所有的條件都不如林致遠。
潘國富是中專畢業,身高一六九,瘦小枯乾,風大一點都能把他吹走。
而林致遠是東海理工大學畢業,身高一八三,目光明亮而溫和,笑容燦爛,一進廠就引得廠裡那批小女工忘形尖叫。
隻有一點林致遠不如潘國富,潘國富有一個當廠長的爹,所以他一進廠就進了油水最厚的銷售科。
潘國富追求武小青的手段簡單又粗暴,以利誘之,以錢動之。
潘國富許諾,隻要武小青嫁給他,除了馬上就可以得到一套獨門兩居室作為婚房,他還可以幫助武小青從車間調到廠機關,另外武小青那個在家待業兩年的弟弟,他也可以想辦法幫著安排到礦渣廠的附屬福利分廠。
在八十年代的東北,房子是極度稀缺的資源,沒有工作是不可想象的,在這三連殺的衝擊下,武小青很快就淪陷了。
她同意了潘國富的追求,但是又舍不得英俊強壯的林致遠。於是便發生了今天中午食堂門口的打架事件。
前世,得知這個消息的林致遠暴怒之下,動手打了潘國富一頓,因此背了一個處分。三個月後,潘家老大潘國龍買通了技術科科長邱德瑞,偷偷在林致遠負責繪製的圖紙上做了一個小的修改,導致一批價值二十萬元的配件,因為圖紙錯誤全部報廢,釀成了重大的生產責任事故。
林致遠差點被判刑,幸虧當時的廠書記幫他說了句話,這才幸免於難,但他也因此被開除出廠。這在新世紀稀鬆平常的事,但在八十年代卻是十惡不赦的。
一個沒有工作的人會被視為是遊手好閒,二流子,罪無可恕,無藥可醫,隻有那些刑滿釋放分子才沒工作。
林致遠的父親,一個革鋼的老工人,被氣得突發腦溢血,在床上癱了十多年。
林致遠的一生也因此被改變,開除之後,他遠走他鄉,先後去過深市、瓊島、滬市,走南闖北,一世艱辛,落魄過,風光過,嘗儘人生百態。
擺過地攤,做過銷售,開過公司,當過老板。當年躊躇滿誌的大好青年變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油膩中年。
他眼中的光消失的那一刻起,銀行賬戶裡的錢開始與日俱增。
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喝醉了,摟著一個嫩模很認真的說道“你知道嗎?當你真正學會了不要臉,你就能在這個社會上遊刃有餘了。”
嫩模的後背光滑細膩,就像豆腐腦一樣,一如此刻武小青的肌膚。
感受著懷中美人的溫度和輕顫,雖然自己顛沛流離的一生都是拜這個女人所賜,但林致遠並不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