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陪著老妻吃飯的徐光啟眉頭頓時皺起來。
他此時自是知道鎮海城的神州大學招生,包括招老師之事,已經搞的天下沸沸揚揚。
雖然陳元慶的誌向很不錯,所做之事更是大手筆,包括王龍場都給他寫了好幾封信了,但徐光啟卻是對陳元慶沒有什麼好印象。
主要是陳元慶這等‘重商之道’,‘以商事立基’,讓他非常不滿意,完全走在了他的對立麵上。
畢竟。
聖人說過無數次,農事才是天下根本!
倘若農事你都搞不好,老百姓吃什麼,喝什麼?
特彆是在農事不好的情況下再去搞商業,這不是喪儘天良嗎!
須知。
一旦出現災荒,餓死的可絕不是什麼城裡人,而是種地的農民!
世界就是這麼可怕且滑稽!
賣炭翁,明明穿的那麼單薄,幾乎快凍死了,卻是‘心憂炭賤願天寒’!
農民,明明是他們辛辛苦苦種的田地,卻是因為商業的作祟,讓的他們自己種的卻是沒的吃,生生餓死!
甚至。
越是災荒,卻越是產糧區的老百姓們餓死的越多……
因為他們的糧食都被各種手段給收走了……
這是徐光啟決不能容忍的事情,完全違背了他的底線!
看徐光啟接過信後,卻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丟到了一旁,又去喝他索然無味的青菜粥。
老妻笑道:
“老爺為何不看一眼這陳小麻子的信件?我倒是覺得,這陳小麻子,比官府那邊光明磊落的多。”
“哦?”
徐光啟眉頭頓時皺的更緊,忙是看向老妻道:
“夫人何出此言?難道,是因為那陳小麻子給我開年薪一萬兩的緣故?”
“非也非也。”
徐光啟的老妻也是讀書人,笑道:
“不單單是銀子的問題,而是他對農事的重視。王龍場的來信我也看過,王龍場這個神州大學校長年薪才一萬兩,蘇培元和薛牧那等天下大儒,才五千兩。但這陳小麻子卻願給你這搞農事的出一萬兩,你不覺得,陳小麻子誠意很足嗎?”
“哼!”
徐光啟頓時冷笑:
“夫人,這陳小麻子,無怪乎是嘩眾取寵的小人伎倆罷了!他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婦人,怎能騙的了老夫?他尊重農事,尊重老夫又怎樣?”
“他這般天天搞商業,誰人還去種地?我神州百姓,日後到底吃什麼,喝什麼?”
徐光啟一個機靈,頓時極為不善的看向老妻。
老妻止不住苦笑。
但她跟徐光啟過了快一輩子了,自然明白她男人的秉性,太過剛猛,也太過嫉惡如仇。
否則。
他年紀輕輕便中了進士,又何至於到現在反而還賦閒在家了。
但老妻更明白,不說服徐光啟,這頭牛是不會回頭的。
忙理了理思緒道:
“老爺且看,你覺得這鏡子,比值銅鏡如何?”
見老妻拿過來旁邊一麵出產於鎮海城的鏡子,徐光啟冷哼一聲:
“哼!齊淫技巧罷了。”
“好。”
老妻繼續道:
“你覺得鏡子沒什麼?那你覺得我身上這麻裙如何?若放在之前,做一身這樣的麻裙,至少需要三錢銀子。可現在,哪怕這是從鎮海城運過來的,卻隻需一錢銀子不到!”
“老爺,你不覺得,陳小麻子是在為老百姓考慮,為老百姓做事嗎?”
“就算你不認可這麻裙,那這些布料呢?這些布料比尋常又便宜多少?老爺你心裡沒數嗎?”
“再者。當初憐生教之亂,若是沒有那陳小麻子穩定軍心,禍亂會不會蔓延到咱們淮揚來?”
“哼!”
“看看就看看。”
徐光啟其實已經被老妻說動了,也認可陳元慶的確是做了一些利國利民之事,但他怎會在老妻這等婦人麵前認錯?
還是高傲的犟著他的脖頸。
但他最終還是拿起陳元慶的親筆信看起來。
然而。
這不看不要緊,隻看了沒片刻,徐光啟的臉色便已經滿是鄭重,渾身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