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好事(2 / 2)

一品代嫁 朱砂 9625 字 3個月前

“你這傻丫頭。”論年紀,許二姑娘比沈雲婷還小一點兒,可在許碧眼裡,沈雲婷就是個高中生而已,“根本不關你的事,我哪會生你的氣。還不是你,嫂子來了兩趟,你都把嫂子堵在門外頭。今兒要不是我硬闖,怕是還進不來呢。”

沈雲婷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是覺得對不住嫂子……我心裡,真是堵得難受……”

要說香姨娘乾的那屁事,許碧不生氣是不可能的。都已經叫沈雲殊去細細解釋過了,居然還認定了是她挑唆沈雲婷選梅若明的,真是不可理喻!要不是看在沈雲婷的份上,許碧真不能跟她算完。本來打算把梅若明得了官的事兒叫人透給香姨娘的,後來想想沈雲婷,還是罷了——萬一香姨娘再跑去沈雲婷麵前念叨,可不又給沈雲婷添一重煩惱麼?

許碧其實也沒想到沈雲婷竟然對梅若明如此上心,但既然現在親事已經作罷,沈雲婷再惦記梅若明也隻是徒增傷感,且對她今後的親事不利,所以還是忘記的好。

許碧便不提那些,轉頭給了寶梨一個銀錁子:“去廚房,問問可有那些磕了碰了的碗碟,或粗瓷的也好,拿些過來。”

寶梨莫名其妙,但也轉身去了,不一時提了一食盒大大小小的碗碟來,有幾個是磕碰了,不好再往桌上擺的,餘者倒都是廚房下人們用的粗瓷飯碗之類——寶梨是拿了銀子去的,自然有人奉承,巴不得把自己的碗送上呢。

連沈雲婷都不知許碧何意。許碧拿了個碗遞給她:“摔。”

主仆幾個都瞠目結舌。許碧自己先拿一個碟子,啪一聲摔了八瓣兒:“既覺得心裡堵得慌,摔點兒東西也能撒撒氣。那貴重的就算了,這些粗笨不值錢的,摔了不心疼。”

沈雲婷滿腹心事也不由得想笑,試著把手裡的碗往地上一摔,隻聽劈啪一聲脆響,也不知怎麼的,果然覺得心中舒暢了些。

於是,一時間隻聽屋裡劈哩啪啦響成一片,一食盒的碗碟都摔了,滿地碎瓷,沈雲婷自己倒覺得確是發散了好些。

其實她一直抱病的最大原因還是香姨娘。丟了自己挑的親事,偏生還是親娘乾的,實在是無處抱怨,可不是憋得難受麼?這會兒發泄了一番,且看許碧還肯變著法兒逗她開心,顯是真沒因此惱她,精神便好了不少。

許碧看了也覺欣慰,跟她說了一會兒話,看著她吃了藥又喝了粥,還叫寶梨等人把窗戶開一開透透風,也讓陽光進來照一照,免得滿屋子藥味兒都要捂得發黴了,這才從沈雲婷院子裡出來,往自己院子走。

這些日子沈雲殊跟沈大將軍都在軍營裡。借著海寧一事,父子兩個趁機又把江浙的衛所收拾了一遍,清出不少為袁家所用的人,換了新人上去。

這種權力交替之事素來都不是好做的,即使如今手握兵權,沈家父子也不敢大意,故而沈雲殊連個假也沒有了,隻能時常叫人往回捎個信兒,盼著年前能把這些事理明白了,好放心回家過年。

沈雲殊不在家,許碧也就不急往回趕,還打算去逛個園子。

彆看這會兒都十月底了,江浙暖和些,沈家園子裡的木芙蓉還開得正好呢。雖說這種花算不得什麼名貴花木,許碧倒是喜歡它開得熱鬨,遂溜達過去準備觀賞一下,沒想到還沒到跟前呢,就見一個人影在花間站著,正恨恨地扯著枝頭上的花朵,扯了一地的落花。

許碧皺了皺眉,知晴已經道:“少奶奶,瞧著像是二少爺院子裡的剪秋。”

剪秋聽見動靜回過身來,一見許碧便連忙行禮:“大少奶奶——”

許碧看一眼地上紅紅白白的花瓣,道:“這是出什麼事了?”跑這兒來拿花撒氣。

剪秋眉間全是鬱氣,口中卻道:“並沒有什麼,是奴婢一時想事兒出神了……”

“沒事就好。”許碧也沒心思賞花了,淡淡道,“這些花也開不得幾日,若要扯花兒,撿那將開敗的扯才好。”剪秋卻是偏撿開得正豔的撕扯,這棵木芙蓉眼見著都要被扯禿一片了。

剪秋臉上一窘,連忙答應了,目送許碧離開,也沒了扯花的心思,深深歎口氣,轉身回去了。

昨夜剛下過細雨,園子裡空氣清新,地麵卻難免有些泥濘。剪秋在花樹下站了半晌,當時出神不覺得,這會兒回了屋裡才發現一雙繡鞋都被濕了,隻得恨恨再去換鞋。

剪春見她鞋上沾了許多泥,不由得喲了一聲道:“你這是跑到哪兒去了?剛做的新繡鞋,可惜都沾臟了。”

剪春已經定下過年之後就出嫁,且嫁的是外頭莊子上的管事,等成親後也不打算再回府裡做管事媳婦,這就等於是離了府裡主子們,不在眼前伺候了。

因著這個,她如今把手裡管的事兒都一一地交給了董藏月陪嫁過來的丫鬟小青,董藏月也特地允了她,隻要在屋裡自己繡繡嫁妝就好。

剪春原就不大往沈雲安屋裡去,得了二少奶奶的話,更是隻在屋裡不出去了。當然她也不是真的就隻管繡嫁妝,隻是沈雲安屋裡的事,她是半點不沾了,就是剪秋,如今隻要出了這屋子,做了些什麼她也不曉得。

剪秋如今雖已經是姨娘了,卻一直沒自己的屋子,還是跟剪春住在一起。當初她給董藏月敬茶的時候,董藏月就說了,等剪春嫁了,就把那幾間屋子給剪秋住,故而此時,她兩個倒還是住在一處,剪秋做繡鞋的時候,剪春也在眼前看著呢。

剪秋這雙繡鞋做得極是精致,豆青色的底子上繡著一對兒並蒂荷花,一紅一白,鮮亮嬌豔。她做這鞋有多用心剪春都是看著的,此刻見這鞋子沾了泥水,也不由有些可惜:“你這是跑到哪兒去了?不是說去給少爺和少奶奶請安嗎,怎麼——”屋裡哪來的泥水,難不成是被二少奶奶罰到院裡站著了嗎?

剪秋將繡鞋恨恨往床下一扔,道:“沒什麼,回來的路上踩到泥裡去了。”

剪春看看她的臉色,沒再說話。

剪秋翻身上床,向裡躺著,隻覺得胸口堵得慌。

二少奶奶嫁進來那日,她是知道兩人不曾圓房的。

沈雲安的事兒,剪秋自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彆看沈夫人愛這個兒媳愛得什麼似的,沈雲安卻真不一定就喜歡。因此第二日,她就找了借口在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敬茶回來時等在院子門口,露了臉。

雖然當時被那個小青拉開了,可再隔一日,二少奶奶就叫她過去,當著二少爺的麵兒喝了她的茶,讓她過了明路,做了姨娘。

但這之後,事情就不那麼順心了。她雖做了姨娘,可因沈雲安這院子不大,董藏月以不能委屈她為理由,叫她等著剪春出嫁騰房子,以至於她到現在連自己的屋子都沒有。

從前做通房丫鬟的時候,她要伺候沈雲安,都是往沈雲安屋裡去。可現在董藏月進了門,她還怎麼往那屋裡湊?難不成少奶奶在主屋,她在廂房伺候少爺?再沒這個道理!可她又沒自己的屋子,總不能把沈雲安帶到剪春眼皮子底下去不是?

所以,董藏月進門好幾個月了,剪秋除了給沈雲安端端茶倒倒水,再沒伺候過他。這個姨娘,做得還不如從前的通房呢。

為這,剪秋沒少私底下恨董藏月狡猾。可更讓她著急的是,沈雲安雖然新婚之夜未曾圓房,可這之後卻跟董藏月越來越親近了,雖不似大少爺那邊蜜裡調油似的,卻也是一派夫妻恩愛的模樣。

少爺和少奶奶恩愛好不好呢?剪秋當然不能說不好。可是這□□愛了,哪裡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呢?

這雙繡鞋,剪秋是特地做出來的。因當初她第一回伺候沈雲安,就穿了一雙繡蓮花的繡鞋,還被沈雲安讚了一句,說什麼足如蓮瓣。這回,剪秋特意做了一雙跟當初一模一樣的鞋子,專門穿了去好叫沈雲安記起從前的恩愛來。

誰知道她跑了一趟,還殷勤地伺候著兩人用了飯,沈雲安卻從頭到尾隻顧著跟董藏月說話,竟沒往她腳上看一眼。等沈雲安去前頭書房了,剪秋還挨了小青幾句擠兌,才氣得去園子裡站了半天。

這樣的日子,可怎麼過呢?

剪秋正發愁,就聽外頭有動靜,出門一瞧,卻是小青在吩咐小丫鬟:“快去請個郎中來,少奶奶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