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謝禮(2 / 2)

一品代嫁 朱砂 9555 字 3個月前

皇後賞的是四匹蜀錦和一對金鑲玉簪。

蜀錦不必說,能送進宮裡的貢品哪裡有差的,分為正紅、藕合、杏紅、寶藍四色,皆是折枝花紋樣。那簪子赤金打造,頭上則是一枚玉雕如意,顏色白若羊脂,用金一鑲越顯得寶光潤澤,簪尾還有一方小印,正是內造字樣。

這玉雖然好,但雕出的如意不過半截手指長短,隻是有這一方小印,這簪子頓時就身價倍增了——好玉不算稀罕,宮外人要得內造進上的首飾卻是難得,尤其是進交泰殿的東西。

幾個丫鬟都圍著瞧稀罕,嘖嘖讚歎。知晴脫口便道:“梅家這幾天沒動靜,原還當道謝什麼的隻是嘴上說說,不打算跟咱家來往了。沒想到竟請動了宮裡娘娘,梅姑娘在皇後麵前可真是有體麵呢。”

其餘人心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那天梅家仆役熱烘烘地跟上來說了一番話,回去卻是不見梅家人登門,都以為梅家是不打算來道謝了呢。

當初香姨娘乾的那事兒,自以為不露痕跡,其實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家裡這幾個丫鬟心裡多少都知道一點兒,不見梅家人登門的時候,也都難免在心裡嘀咕一回,想著是不是梅家惱了這事兒,所以不來往了。萬沒想到,梅家不來道謝,倒是宮裡皇後賞下東西來了。

而且,不僅賞了東西,還讓少奶奶進宮哪。知雨立刻就盤算:“這離著八月中還有些日子,正好拿娘娘賞的料子做身衣裳,好穿著進宮。”

這也是應有之意。皇後賞下來的東西,穿戴起來,也是示好,不然若被誤會是不喜皇後的賞賜,可不是麻煩?

知晴忙道:“這正紅的好。宮裡賞的料子,顏色就是正!”

許碧搖頭道:“進宮去,不必穿這等顏色,還是用那塊藕合的料子,也配這簪子。”宮裡頭那些娘娘們,說起來都是妾,哪個都不能穿正紅,卻是身份又貴重。你穿個正紅進宮,可是顯擺你是正室?豈不是平白地紮人眼。

其實要許碧說,穿誥命服是最不會出錯的。但抓周這事兒不同,皇後叫她去,並不因她是指揮僉事的妻子,而是因她是許瑤的妹妹。既這樣,她就得當家事去辦,穿個誥命服進宮就顯得太生分了。更不用說,沈雲殊已經升了正四品,她這誥命卻還是五品沒動,真要穿誥命服,到底該按何品級穿?

皇宮那地方,縱然許碧兩輩子頭一回進去,單是各種電視劇和就足夠教人明白一點:那可是個多事的地方!像誥命等級跟丈夫官階不大匹配這種事兒,最好是彆叫人有拿出來說的理由。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許碧發話,丫鬟們自然都點頭稱是,便忙著去商議該做什麼式樣的衣裳了。許碧往羅漢床上一歪,正要思索一下,就聽外頭腳步聲響,沈雲殊一掀簾子進來,笑道:“聽說交泰殿賞了東西下來?”

許碧忍不住笑:“你消息怎麼這麼靈通?可彆跟我說又是九煉做了耳報神。”

沈雲殊笑道:“這還用他做?我這一進門就聽見你的丫頭們在說,你得了四匹蜀錦和一對簪子,還有內造的印什麼什麼的。”

許碧衝他撇撇嘴:“我的丫頭們沒見識過宮裡賞下來的東西嘛。”

沈雲殊哈哈一笑:“彆說你的丫頭沒見識過,我也沒見識過內造的首飾呢,拿出來叫你夫君也開開眼。”

許碧笑著掐他一下:“說真的,我倒覺得沒你那回送我的簪子好呢。不過宮裡的東西,用料都是上好的罷了,這也不甚稀奇,匠心巧思才是難得的。”

沈雲殊笑道:“那我可就飄飄然了。不過琢雲軒的手藝,若說進宮也是足夠的。”

“天下好手藝的匠人多了,宮裡也不能都網羅了去。”許碧隨口答了一句,說到正題,“隻是梅姑娘這事兒,竟勞皇後娘娘賞賜,這——”

沈雲殊也沉吟了一下:“梅大儒一家如今在陛下和娘娘麵前確是風光。不過,也確是出人意料……”

許碧道:“那位於公公說,皇後讓我進宮參加皇長子的周歲宴。”

“進宮?”這可確實出乎沈雲殊意料之外了,神色頓時一肅,“究竟是怎麼說的?”

許碧將於公公的話重複了一遍,問道:“你說,皇後這是什麼意思?”

沈雲殊眉頭不由得擰了起來:“陛下並未跟我提過要召你進宮的意思……”

“或許隻是讓我進宮,好讓許婕妤見見家裡人?”許碧沉吟著提出一個比較正麵的猜測,“許婕妤不是個安分的,皇後或許不想讓她見彆的人……”她也是娘家親人,許夫人也是娘家親人,兩相比較,許瑤更想見到誰呢?

沈雲殊眉頭皺得更緊:“如果是這樣,也該先打聲招呼……”宮裡可還有一個袁太後,一個袁勝蘭呢。許碧外命婦,品級不過是五品宜人,若是進了宮,那兩人想要難為她,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許碧默然片刻,笑了一下:“這離皇長子周歲還有半個月呢,也算是提前招呼了。”

沈雲殊冷聲道:“這算什麼招呼。”以袁勝蘭的性子,抱養了皇長子,必是要防著許瑤的。偏許碧既是許瑤的姐妹,又是沈家的兒媳,對袁勝蘭而言是雙重的礙眼,又怎會輕輕放過?

許碧輕聲道:“或許皇後娘娘已有安排,會在宮裡護著我。其實,我到底是命婦,隻要我自己不犯什麼錯,太後和昭儀又怎樣,難道還能隨便捏個罪名就把我拖出去打死不成?”她又不是那些宮女。

沈雲殊臉色陰沉,沒有說話。以許碧的身份,最好的法子是根本彆讓她進宮。可皇後隨便一句話,就讓她進宮去紮袁勝蘭的眼,這種做法,實在讓沈雲殊心裡不自在。

許碧垂下眼睛,低聲道:“也或許是咱們想多了,總要等我進宮,看看再說。”

沈雲殊雙唇緊閉,在唇角拉出一道冷硬的弧線:“偏這幾天兵部吏部那裡與我纏磨個沒完,我也不能進宮見皇上——無論如何,你隻不要吃虧。若真有什麼事,哪怕當時翻了臉,也要護住自己。便是得罪了人,有我頂著。”

他也是知道上位之人的。或許要用你的時候會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可心裡未必就真把你當成那麼一回事。打聲招呼?或許皇後覺得,提前告訴許碧這一聲,就算是打招呼了。又或者皇後覺得,隻要許碧不傷了性命,在宮裡略吃點虧也不算什麼的。隻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皇帝的意思呢?

不管夫妻兩個怎麼猜疑,皇後既發了話,許碧就得安排進宮之事。隻她這裡還沒把衣裳做出來,許家那裡先來了人。

來的還是許夫人的陪房陳媽媽,一見許碧,頓時臉上笑成一朵菊花:“給二姑奶奶請安。”上回大老遠跑一趟杭州,碰了個冷釘子,陳媽媽窩了一口氣,回去之後很是在許夫人麵前嘀咕了幾句。誰知這一轉眼的,許碧隨夫進京,竟得了皇後的賞,還能進宮去看皇長子抓周,許夫人都沒這份兒殊榮,還要來巴結著許碧,這不就又把陳媽媽給派過來了。

陳媽媽白上了一番眼藥,還要來奉承許碧,心裡憋氣,麵兒上卻半點不敢露出來,陪笑道:“夫人早聽說沈姑爺高升,極是替姑奶奶高興,還準備了些日常用得著的東西,怕姑奶奶回來得急,家裡有什麼不湊手的。隻是不知道姑奶奶幾時到京城,沒能叫人去迎接。這幾日曉得姑奶奶已經回來了,就叫奴婢把東西送過來,也問問姑奶奶,幾時有空回去瞧瞧,老爺一直惦記著姑奶奶呢。”

許碧剛剛去庵堂裡看過了路姨娘,曉得這一年多許家對路姨娘幾乎是不聞不問,就仿佛沒這個人似的。這會兒再聽陳媽媽這話,隻覺得可笑。倒是陳媽媽隻說許良圃惦記她,沒提許夫人,想來許夫人自己也覺得,若說嫡母惦記她這個庶女,實在太可笑了吧?

“我確是剛進京。陛下的旨意來得突然,這宅子裡亂糟糟的不說,行李也沒整清楚,從杭州帶來的各樣禮物都還不知在哪個箱子裡呢。”既然許家能說瞎話,許碧當然也能,“待過幾日我這裡都收拾清爽了,備好了禮,就去給老爺太太問安。”

陳媽媽明知許碧胡說,卻也不能戳穿她,隻得道:“老爺惦記姑奶奶,原也不在什麼禮不禮的,隻盼著姑奶奶早些回去呢。”

許碧眼睛都不眨地跟她對說假話:“我也極惦記老爺太太。你替我回複老爺太太,過幾日我就回去。”至於究竟過幾日,那就嗬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