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心事(2 / 2)

一品代嫁 朱砂 9589 字 3個月前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今年她哥哥從城外莊子上調了進來,在外頭鋪子做個夥計,行動也方便了,可不就幫上了她的大忙?

知緗是個老實頭,還不大明白許珠打聽梅解元的意思,知翠卻是比她開竅早,隱約已經猜到了,許珠這怕是看中了梅解元。

知翠也覺得梅解元極好!年紀輕輕就中解元,文章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好,人又生得那般俊俏,這樣的人才,哪個少女會不喜歡?更不必說梅家是皇後娘娘的母族,梅解元還有個做大儒的父親和兩個當官的哥哥呢。

要知翠摸著良心說一句,許家便是再怎麼給許珠找親事,都未必能找得到比梅解元好的了。就是放眼整個京城,有幾家能出十五歲的解元呢?

不過,倘若半點希望也無,許珠也就不生這份兒癡心了。可,可梅家,梅家不是與沈家有交情的嗎?那許家是沈家的姻親,若是大家走動起來,見麵的機會必是有的呀。若是能多見幾次,焉知梅解元不會就對許珠動了心呢?

若說許珠本人,饒是知翠,也不能昧著良心就說自家姑娘才貌雙全,堪配年輕英俊的解元郎,但,許家好歹是五品的侍讀學士,宮裡好歹還有位生下了皇長子的娘娘啊。皇後娘娘,不是不能生麼?那皇長子,皇長子的份量可是很重的呀!

這婚姻之事,有時候並不看夫妻兩個是不是相配。這一點,知翠單看自己主家就能看得明白了。老爺生得一表人材,夫人還不是相貌平平?可夫人娘家資助了老爺讀書,這親事不就成了嗎?

要不大家總說,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呢?知翠也跟著自己姑娘讀過幾年書的,曉得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成親哪,主要是還是看這兩家子想不想結親。自家姑娘是不大美貌,可若是梅家慮到宮裡的皇後和皇長子,那也說不定呢……

知翠這也不完全是癡想。自打許瑤生下皇長子,許家門上來往的人立時高了一檔,就是來打聽許珠親事的人也水漲船高,可見皇長子的份量了。

當然,還有沈家呢。當初袁沈兩家相爭,對許家也頗有些影響,許夫人沒少在私下裡埋怨許良圃當年訂的這門兒女親事。可如今呢?袁家隻剩宮裡一個光杆兒的昭儀,沈家卻風光無限。

尤其是沈姑爺要高升到京城來,多有人聽說沈家還有兩位姑娘親事未定的,卻又跟沈家不大熟,可不就都來許家這姻親家裡打聽了麼?

這麼算一算,知翠就覺得,自家姑娘這點癡心,未必就不能成。若是她能幫著姑娘辦成了這事兒,以後她就是姑娘的第一等心腹,誰也壓不過去。

而且,說真的自家姑娘的長相隨了夫人,實比不得上頭兩位姐姐生得好,若是成了親,怕是也要有個人幫著一同籠絡夫君的。這個人,既要相貌好些,又要是自己人,那,除了她,姑娘還能挑誰呢?

因有這麼些思量,知翠到底還是開了口:“當初那事兒,怕是二姑娘還記恨著呢。夫人若總是想著是二姑娘嫡母,這裡是二姑娘娘家,那怕——怕二姑娘是不會回來的。”

許珠瞪著眼睛道:“她還要怎麼樣?若不是當初娘讓她嫁過去,如今她哪得這般風光!”

知翠不由得心下發愁:“姑娘若這樣,就彆想跟二姑娘親近了。”眼看許珠眼睛又要瞪起來,忙小聲道,“若是咱們自己家,可跟梅家搭不上關係。”

許珠臉上一紅,欲蓋彌彰地道:“咱家要跟梅家搭什麼關係?就是阿瑾沒用,連個秀才都考不中,國子監也進不了。”如今梅解元就時常去國子監呢,若是許瑾能進國子監,說不得也能相交一二,誰知許瑾這麼廢物呢!

知翠忙擺手:“姑娘可彆這麼說!少爺才多大呢,能中童生就很不錯。老爺都說了,少爺今年運氣不大好,明年一定能中秀才的。”

許珠也知道不能在家裡提這事兒,但還是忍不住嘟囔道:“都十五了,還小啊?看人家梅解元,十五都中解元了呢……”

這哪兒能比呢?知翠隻得道:“有人發達得早,有人發達得晚,那不是都叫大器晚成麼?就是梅解元,今科春闈也沒下場,還不是梅大儒說,要再練練文章?可見年紀大些終究穩當。”

許珠現在沒心情討論許瑾是不是大器晚成什麼的,隻是道:“若是他下了場,一個進士定也能中的。”

知翠心道:幸好是沒下場呢,若真中了,十五歲的進士,那滿京城都能搶瘋了,哪裡還輪得到自家?

許珠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沒再提什麼進士的事兒,轉而問道:“那你說,怎麼才能叫二姐姐回心轉意?就算我去奉承她,倘她記仇呢?你也是聽說了的,她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連人都殺過……”

知翠當然是知道的。都說二姑娘跟以前比起來,簡直是換了個人。若是以前那個軟綿綿的二姑娘,如今夫人這般放下身段,早就哄回來了,可如今卻是油鹽不進似的。

不過,知翠另有主意:“也不必二姑娘真的就對姑娘掏心掏肺,隻要還時常來往就行了。”時常來往,就能跟梅家設法搭上關係,隻要搭上了梅家,還要二姑娘做什麼用呢?

“到底是親姐妹,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又有何妨?”知翠早想過了,“這不眼瞅著就是二姑娘生辰了?二姑娘及笄的時候遠在杭州,姑娘也不曾送個禮,如今這都在京城了,姑娘細細地做幾樣針線送了去,二姑娘難道還能扔出來不成?”

知翠扳著手指頭數。一年的節慶日子多了,比如說眼下吧,中秋雖過,馬上就是重陽,茱萸囊菊花囊是可用的;許碧生辰,送個腰帶荷包是合適的;再往後還有下元節、臘八,接著就是過年,多少走禮的借口啊。

有道是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又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許珠下下功夫,這麼一連串地送過去,不就有了時常出入沈府的借口?再不時約二姑娘去登個高啊燒個香啊,這不是就又親近起來了麼?說不準,在沈家就能碰到梅家人呢。

“這許多禮……”許珠不禁發愁。姐妹之間走禮當然不必多貴重,針線就好。可她在家裡素來也懶動針線的,這,這得做多少啊……

“奴婢幫著姑娘做啊。”知翠正愁沒有表忠心的機會呢。

許珠頓時就高興了:“既這樣,先做個香囊重陽用。我去跟母親說,邀了二姐姐一家去西山登高。”

倘若是在許碧那個時代,按照她的脾氣,絕對會跟許家斷絕來往的,然而眼下這個時代卻是不行,既然她姓許——確切地說,許二姑娘身體裡還流著許家的血液,那這關係就是斬不斷的。倘若許碧真要跟娘家隔絕,外頭對她的議論必然不好聽,甚至還會波及沈家,少不得說沈家發達了看不起姻親什麼的。

雖說扳倒了袁翦一家子,可袁太後還在,袁勝蘭還在,袁家一族還在呢,許碧也不想因為自己倒給了他們攻擊沈家的口實,在拿捏了一下許夫人之後,也就跟許家重新走動起來了。當然,雖重新走動,也要有個分寸,她不打算跟許夫人親近,倒可以跟未嫁的妹妹多來往些。

故而,雖沒答應重陽一起登高,許珠送過去的茱萸囊倒是被接受了,還得了一疊冰絲帕子做回禮,並邀她在許碧生辰的時候過去坐坐。

許夫人雖遺憾自己沒得這機會,但許珠能受邀,也算是許碧向娘家示好了,心裡自是高興,把那帕子仔細看了看道:“這是好東西,夏天用起來涼浸浸的。聽說宮裡每年得的貢品也不多,也就是高位的娘娘們能得些,多是做了裡衣來穿,清涼無汗。這個應該是邊角料子裁下來的,也不錯了。”

邊角料子,當然算不得貴重,但許珠也不過送了個茱萸囊過去而已,這般回禮正合適,且是姐妹們之間來往的意思,倒比金珠寶玉地送來顯著親切。許夫人便鬆了口氣,看來許碧倒也沒打算跟娘家就此斷絕了。

許珠卻是更高興受邀去沈家,忙忙地道:“娘,我給二姐姐帶什麼生辰禮去的好?”

真是風水輪流轉,如今倒要費心費力給庶女備禮了。許夫人心裡發酸,卻也不敢怠慢,沉吟著道:“你小孩子家,自然還是送針線最好……”曉得女兒是沒這許多針線能送的,道,“我那裡得了塊好狐皮,你給做個手捂子罷。”

手捂子不過就是個筒兒罷了,做起來十分簡單,隻要用上好皮子,連繡花都可以免了的,就是許珠手再慢,十來天也足夠了。

許珠高高興興應了。待許夫人取來,卻見是一塊紅狐皮,皮張不大,顏色卻好,且無一絲雜色的,又有些舍不得道:“做個手捂子,哪裡用得著這樣好的皮子……”

許夫人歎道:“沈家是何等的富貴人家,用那些雜色皮子,送了也白送。既送,就要送個好的,她常用著,不也多想著你?”

她這會兒也想清楚了,既然想著籠絡許碧,指望著將來能幫上許瑤,就不能再吝嗇了。想當初,四千多兩銀子都被許碧敲了去,這十幾兩的皮子又算什麼呢?

許珠另有心事,聽了許夫人這話倒是心中一動:“娘說的是。”若是許碧真能把這手捂子常用著,說不準就被誰看見問一聲呢。

就為了這個,許珠對這手捂子可是很下了一番工夫,到了許碧生辰那天,拿個盒子裝好,興衝衝帶著往沈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