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花朝(2 / 2)

一品代嫁 朱砂 9864 字 3個月前

“為,為什麼?”梅太太有點慌了。她還打算悄悄求皇後給梅若嫿做媒挑親事呢。

“她能將彆人家事當做閒話隨口亂說,難道就不會把宮裡娘娘的事說出去嗎?”梅大儒陰沉著臉,“私泄禁中語,你知道是什麼罪名嗎?”

梅太太被嚇住了。私泄禁中語,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這罪名可大可小,往小裡說,不過就是說幾句閒話,甚至有些時候,宮裡還是刻意讓人往外傳遞消息呢;可往大裡說,宮中一切都是禁秘,哪怕傳一句話,也是有罪的。

“嫿兒,嫿兒不會的……這點輕重,她還是知道的。”

梅大儒歎了口氣:“可是倘若嫿兒在娘娘那裡落下了多口舌的印象,倘若日後真有什麼消息泄露出去,你說娘娘會不會疑心嫿兒呢?”

梅太太終於無話可說了:“那,那怎麼辦?”

梅大儒轉頭看了一眼梅若嫿:“你究竟為什麼總在宮中談論沈少夫人之事?”便是犯口舌,也沒有隻撿著一個人犯的。何況梅大儒自己也覺得,從平日裡看來,女兒並不像是那等長舌婦,如今一來,她兩次令宮中傳召沈少夫人,就更為奇怪了。

梅若嫿也被父親剛才說的話嚇住了。細想一想。皇後的確是不如從前那樣親近她了,難道,難道真是嫌她多嘴嗎?可是,梅賢妃是喜歡她的,而梅賢妃有皇子,就是將來……

她正想著,猛然被梅大儒一問,頓時心裡又是一緊,硬著頭皮道:“父親,女兒,女兒隻是佩服沈少夫人。她行事與普通女子不同,甚至聽說她還殺過倭人,實在是位奇女子。是以進宮之時,賢妃娘娘提起皇長子,女兒就想到了沈少夫人……”

梅大儒眉頭皺得更緊:“沈家從未對外宣揚過沈少夫人殺過倭人,你這又是從哪裡聽來的,就這樣胡說!”

“是沈少夫人的娘家妹妹說的……”梅若嫿被父親問得一陣心慌,勉強道,“這話是沈少夫人的貼身丫鬟回許家時說起的……”

“胡鬨!”梅大儒有些惱火地道,“這些話,你也與賢妃娘娘說了?”

梅若嫿低頭不語。梅大儒一拍手邊的幾案:“這些日子你不要再進宮了!”

梅太太小聲道:“既然是沈家的丫鬟自己說的,如何嫿兒倒不能說了……”

梅大儒猛地提高了聲音:“因丫鬟能做,嫿兒也就去做?你視女兒與彆人家丫鬟等同不成?”

梅太太啞口無言。梅若嫿咬了咬嘴唇,低聲道:“父親,賢妃娘娘生辰,還讓女兒入宮相陪……”

“報病!”梅大儒斷然道,“這三個月,你在家中反省,不得出門!若是再不守規矩,就送你回嶺南!”

梅賢妃的生辰是二月十五,本朝習俗,正是花朝節。

長春宮名符其實,宮裡花木甚多,一年四季開花不斷,這會兒開的正是早玉蘭,有紫有白,雖然隻是不多幾株,但皆有數十年樹齡,開起花來也是幾十上百朵,甚是好看。

賢妃的生辰宴就設在玉蘭花下,四周以錦緞為障,擋住還有點涼意的春風,隻留下頭頂明媚的陽光。

宮中有頭有臉的嬪妃都來為賢妃賀生,還有幾位外命婦,也熱熱鬨鬨開了好幾席。

許碧的位置被安排在了蘇阮旁邊,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聽說前幾天劫持吏部侍郎嫡孫的那夥馬匪是被你發現方能擒獲的。”蘇阮低聲道,“如今宮裡都在傳呢。”

“我知道。”許碧皺皺眉,也不好說什麼,“宮裡,可有什麼說法?”

“目前倒是不曾聽說,隻是我總覺得這未必是件好事。”蘇阮的肚子已經有六個月,不過她聽了許碧的話,自三個月之後就每日都在院中走動,所以如今也並不怎麼很胖,至少看起來比袁勝蘭是結實些。

袁勝蘭雖是江浙人,個子卻不矮,骨架也比一般江南女子要大些,因此胖起來也就格外明顯。

“袁昭儀怎麼——發福了這許多……”而且袁勝蘭明顯是虛胖,簡直有點水腫的意思了。

蘇阮也低聲道:“袁昭儀這一胎懷得不大好,這幾個月都是躺在床上保胎的……”

“所以把皇長子送回永和宮了?”許瑤坐的地方離她們也不遠,皇長子就在她身邊坐著,正在吃奶糕。彆說,這有親娘照顧就是不大一樣,皇長子看起來比從前好像還要活潑一點兒,一邊吃東西一邊還跟許瑤說話呢。

他也才一歲半,兩隻小手捧著奶糕,吃得滿臉都是。說話口齒也不是很清楚,斷斷續續的,不仔細聽還聽不懂呢。但許瑤卻是滿臉笑容認真聽著,全副心神都放在兒子身上,就連幾步外的許碧也顧不得來打招呼了。

“嗯。”蘇阮笑了一笑,下意識地把手撫在了自己小腹上。再過四個月,她的孩子也要出世了,是不是也會像皇長子這麼可愛呢?

“姐姐的孩子,定然也是健康可愛的。”其實許碧現在看著皇長子也覺得特彆可愛,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貼著蘇阮的耳朵小聲說,“我也有孕了。”

“真的?”蘇阮又驚又喜,見許碧用手指貼著唇輕輕噓了一聲,連忙放低聲音,“可是,日子還淺?”

許碧笑著點頭:“就是上元節那天診出來的,如今這才兩個多月呢。”

蘇阮歡喜得不行:“這可真是太好了。”

許碧自己也高興,但看蘇阮眉開眼笑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笑道:“看姐姐高興的,可彆告訴彆人。”

在旁邊伺候的清商也笑道:“這些日子可有這麼件喜事,彆說美人高興,奴婢都高興得了不得呢。”

許碧不禁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蘇阮原待不說的,可在許碧麵前又憋不住話,歎道:“妹妹這樣的大喜事,我真不該說些掃興的話,隻是我那位舅母送了信進來,說我表哥和我娘家那位二妹妹已經定親,讓我賞件東西添在聘禮裡,這親事也好看。”

許碧雖然猜測到林家當初就是為這親事要見蘇阮,卻沒想到林太太能寫出這麼封信來:“居然說已經定親了?”

蘇阮歎道:“若不是妹妹先給我透了消息,說不定我真就被糊弄過去了。若表哥定親,我豈有不送點東西的?到時候舅母拿了這東西去與蘇家說這親事是我的意思,我如何說得清楚?”

她說到這裡就有點心灰:“我入宮待選時,舅舅舅母還送了些東西來,我原當——唉!”原當還有舅甥情分在,誰知林太太竟這樣欺瞞利用,“隻是不知,這是舅母自己的意思,還是舅舅也……”

“不管是誰的意思,姐姐不理睬就是了。日後有了孩子,隻跟著孩子過,不必管外頭的事。”

蘇阮苦笑道:“我自是不管的。不瞞妹妹說,自從知道我有了身孕,我家裡就遞了好幾封信進來,為的什麼,妹妹自然是知道的。”

她低低地道:“橫豎我如今這位份,自己是養不得的,我倒盼著生個女孩兒,那時或許可求陛下開恩,允準我自己撫養。若是生了男孩兒——皇後娘娘,一直對我十分照顧……”

兩人正低低說話,忽然聽得有人驚呼了一聲:“昭儀娘娘!”

這一聲委實尖銳,驚得眾人都抬頭看過去,隻見袁勝蘭剛剛站起身來,身邊的兩個宮人一臉驚駭地看著她身後。許碧這個位置,往後傾了傾身正好也能看見,隻見袁勝蘭那件蔥綠織金的裙子後頭有一塊汙跡,看起來——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