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什麼反?”袁太後也是鎮定自若,淡淡反問,“我是本朝太後,當今皇帝是我兒子,我謀誰的反?”
“那母後是要做什麼呢?”梅皇後譏諷地笑了一下,“原來母後還記得,皇上也是您的兒子……”
“自然是我兒子。”袁太後回以冷笑,“若非如此,當年他豈能得此大位呢?既然我是他的母親,少不得替他操心些。東宮立儲是大事,他這回犯了糊塗,我可不能眼看著不管。”
聽到這裡,誰還不明白袁太後是什麼意思呢?梅賢妃臉色大變,連忙用眼睛去搜索自己的兒子,卻發現兩個皇子都被乳-娘抱在懷裡,可是身邊卻不是平日伺候的宮人,而是陌生的內侍,頓時更是慌了手腳:“你們大膽!這是皇上的子嗣!”
袁太後根本不看她,隻將手一擺,幾名內侍就拉著乳-娘往外走。兩個皇子還有些懵懂,但看見身邊都是陌生人,即使是小孩子也察覺出些不對來,都伸著手向自己的生母哭了起來:“娘——”
梅賢妃心裡刀割似的,就要撲上去,隻是她身嬌體弱的,那幾名內侍又是毫不客氣,隻一甩手就將她推倒在地,扯著乳-娘和皇子們就出去了,隻聽見小孩子尖銳的哭聲還在隱約傳來。
“我的孩子!”梅賢妃欲哭無淚,深悔方才隻顧著計較蘇阮有孕之事,竟沒把皇次子攏在身邊,若是如此,此時抱緊了孩子,大約母子也還不致分離。
許瑤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方才她也是隻顧著驚駭,待到想起兒子的時候,皇長子也被人給拉扯了過去,根本不是她能搶得回來的了。
袁太後漠然看著伏在地上的梅賢妃,在殿內巡視了一圈:“淑姐兒呢?”
一名宮人答道:“小公主方才被蘇美人帶出去了。”蘇阮去園子裡,便叫乳母也將女兒抱著,一起帶了出去。
袁太後輕嗤了一聲:“倒是她上心。去,著人也都帶到那邊偏殿裡去。還有,沈家人呢?也一並帶進來——許氏可帶著兒子來了?”
宮人答道:“沒有。許氏是獨自來的。”
“哼!”袁太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又環視了一眼滿殿驚慌的女眷們,冷冷地道,“不用都嚇成這個樣子,好像我要血洗後宮似的。”
“那母後是要做什麼呢?”梅皇後看著兩個皇子被帶走,卻也是神色淡漠的,“把皇子們帶走,又是想要做什麼呢?”
“方才我已說了。”袁太後此刻眼睛裡也隻看得上梅皇後了,其餘眾人根本都不在她眼裡,“皇帝糊塗,這麼小的孩子,如何能做得儲君?皇後也當勸諫皇帝,國賴長君,要立東宮,就要擇個年長的立才好。當初,先帝就是這麼做的。”
國賴長君是沒有錯的,但沒聽說過東宮也要立年長太子的,畢竟皇帝還在位呢。且,皇帝總共有兩個皇子,都是這麼點兒年紀,皇次子不行,難道皇長子就行?
袁太後這話裡,幾乎已經是赤-裸裸地擺明了自己的目的。梅皇後冷笑了一聲:“母後的意思,是要皇上立敬親王為儲君嗎?”
“為何不可?”袁太後反問,“敬親王是皇室嫡傳血脈,難道不可為儲?”
話說到這份上,圖窮匕見,已經再無可遮掩之處。袁太後與梅皇後對視著,半晌,梅皇後才笑了一聲:“隻怕朝中百官不服呢。”
袁太後毫無顧忌地向殿內一眾誥命們一指:“可有人不服?”
誥命們全都是臉色大變。方才先出頭的禮部尚書夫人已經被拖出去了,誰還敢再出頭?
梅皇後掃了一眼誥命們,淡淡地道:“母親說笑了,女眷們又上不得朝堂,她們服不服,又有何用?”
袁太後也淡淡地道:“皇後還想拖延時間,等皇帝來救嗎?我既然調動侍衛,難道會隻管寧壽宮這一處?這有什麼用?就是殺了那兩個小子,皇帝以後自然還會再有兒子。”
梅賢妃臉色大變:“你,你難道要殺皇上不成?”
袁太後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掃了她一下,又看向皇後:“皇後想必比她聰明些。這會兒怕是在等京衛吧?不過,皇後難道不知道?京衛裡的精銳,已經被皇帝派往西北邊關了。”
“京衛還有人。”梅皇後眉梢一跳,神色卻還鎮定,“至少比母後這裡的侍衛多。”
袁太後笑了起來:“是嗎?不過若是宮門封閉,京衛又能如何呢?衝宮嗎?等他們衝進宮來,怕是大事已定了。何況,沈雲殊去了西北,京衛之中還有哪個能來救駕呢?皇帝這幾年提拔上來的人,怕是沒這份兒果決和能耐罷。”
梅皇後的臉色這才有點變化:“西北之事,不會也與母後有關吧?”
袁太後不答,隻道:“皇帝也沒什麼識人之明,隻除了沈家——想不到當初我叫他去西北,倒給他尋了這麼一把子助力。若不是沈家,我袁家又何至於此!這仇,我是必報的。”
梅皇後冷笑道:“母後果然是要逼宮了。”
這話說得肯定,袁太後也不再繞什麼彎子:“皇帝若是願意讓位於玨兒,為著這些年的母子之情,我也未必就要下狠手。”
梅皇後淡淡道:“母後為了大位,竟勾結外敵,不惜西北百姓的性命。說不會對皇上下毒手,誰會相信?”
袁太後不屑道:“天下自是玨兒的天下,北狄人算不得什麼東西,我隻不過借他們的手除去沈雲殊罷了。”
梅皇後垂下眼睛:“若是皇上不肯答應讓位呢?”
袁太後微微一笑:“那,既然他不肯做個孝順兒子,我這個做嫡母的,也隻能狠下心了。”她說著往殿外看了一眼,“他若願意成全玨兒,我也可保全他的兒子,若是不肯,這兩個自是留不得的。”
梅賢妃和許瑤都是臉色慘白。梅賢妃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說什麼呢?求皇後答應讓位之事?彆說皇後能不能做得皇帝的主,就算是皇帝答應了,那等敬親王繼位之後,他們又算什麼呢?
皇帝算什麼?她這個賢妃算什麼?她的兒子又算什麼呢?到時候,隻怕連佑王那樣的日子都沒有,若不是一輩子高牆圈禁,就是被分封什麼偏遠之地,被人監視著過日子吧?
這還算好的,若是敬親王忌憚他們,說不定悄悄的一點子□□下去,人就沒了。
梅賢妃嘴唇顫動,卻硬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梅皇後瞥了她一眼,仍是淡淡地道:“母後這些話與我說,實在沒什麼用。”
“自然是要與皇帝說的。”袁太後此刻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模樣,“這會兒,皇帝應該也知道了,你們是生是死,就在皇帝一念之間了。”
這一句話把今日寧壽宮裡的妃嬪誥命們全都算了進來。原本幾個沒生育的小嬪妃還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這會兒也都嚇白了臉。袁太後這話說得太過瘋狂,難道說皇帝若是不答應,今日她就要將寧壽宮裡來赴宴的人都殺了不成?
隻有梅皇後沒被嚇住:“母後這話也不要說得太滿了。母後豈不是也在我們中間,也在寧壽宮?”
袁太後哈哈大笑起來:“果然不愧是做了這些年皇後的人,比你妹妹強多了!不過我這一把年紀也活得夠了,玨兒若能得大位,我死而無憾;若是不能,我們娘兒倆就一起去地下見他爹,也沒有什麼不好。”
她笑聲一收,看向梅皇後,慢悠悠地道:“我知道,你還想著皇帝能反敗為勝,打敗宮中禁衛,過來救你們!彆想了。”
她眼裡有點瘋狂的神色:“若是今日大事不成,所有的人都要跟我一起死!”
說罷,她不等梅皇後再說話,便提高了聲音:“把外頭園子裡的人都帶進來!沈家的人呢?”
便聽殿外一陣尖叫驚呼之聲,引得殿內眾人更是惶惶起來。顧充媛臉色慘白,緊靠在皇後身邊,顫聲道:“娘娘,怎麼辦?”
梅皇後不答,目光隻在寧壽殿內巡視。片刻之後一群女眷們被趕羊一般趕進殿內,袁太後高踞座上,目光在眾人中掃過,臉色卻微微一變:“沈家人呢?”
梅皇後也抬眼看去,果然一群鬢發散亂,釵橫鈿歪的女子當中,並沒有沈家的女眷。不但沈家幾人不在,連蘇美人及小公主也不在其中。
袁太後呼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他們跑不出寧壽宮!給我把他們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