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世(2 / 2)

隨著她的驚呼,眾人齊齊往屋內看來,還沒等蘇妙儀做出反應,下一瞬,自己最不願在此刻見到的身影驀然出現在了榻前。

她捂著錦被的手顫抖著,迎著麵前之人的怒意,噙著一雙濕漉漉的淚眼,期盼二皇子趙序能在眾人麵前給自己保留一絲最後的體麵。

卻不料那人對她的懇求視而不見,直接越過她,看向了她身後被動靜吵醒的男人。

“穆韌,你對她做了什麼?”

憤怒,不甘,卻唯獨沒有對她的疼惜。

眾目下,他毫不避諱地質問穆韌對她做了什麼,卻沒有一刻顧及過她一個未嫁女的名聲,更彆說思慮半分今日之後的她要如何在這世上活下去。

她絕望氣極,終萬分羞愧地往床柱上撞去。

宮娥驚呼聲中,皇後攜孟氏及時趕來,命總管太監將眾人驅散,隻留她,孟氏,二皇子和穆韌在外間問話。

她跪在地上,含淚接受著嫡母質問,趙序的冷眼,皇後的歎息,連最後是怎麼回的蘇府也全然不知。

雖皇後在第一時間壓下流言,可這件事還是悄無聲息地在京中傳開。

她是太後指給二皇子的人,雖未過明麵,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蘇妙儀是二皇子趙序的人,日後是要嫁進王府為妃的。

可那夜之後,她名聲儘毀,從前那個非她不娶的二皇子也在半年後迎娶了蘇家二姑娘,而她則被圈養在這一方天地,日日受儘趙序的蹉跎。

今日,宮嬤的出現,她的確並不意外。

趙序多年心願已了,身份自不能同日而語,也是時候除去她這個汙點了。

………

宮嬤見跪在地上之人的臉上沒有半分驚愕,恭恭順順地俯首不語,便知是個沉穩穎悟的主,心中有了底,說出來的話自然就比先前溫上了幾分:“蘇姑娘,奴乃坤寧宮女官,今兒奉皇後娘娘口諭,來送您最後一程。”

話落,簾青抬眸看向宮嬤手中的長盤,見那上麵規整醒目地放著三樣東西——毒酒,白綾,匕首,頓時心中一緊。

這是…要姑娘自儘?

簾青驚愕地望向身前正欲謝恩的蘇妙儀,霍然起身,張開雙臂攔住了她,抬頭厲聲對宮嬤道:“我們姑娘是太子的人,若她犯了錯,自有太子殿下定奪,皇後娘娘如此做,難道就不怕太子殿下知道嗎?”

這話一出,屋裡靜了下來,連跟在宮嬤身後的兩名宮人都不敢大聲呼吸。

默了片刻,宮嬤歎了聲,望著蘇妙儀冷聲說道:“姑娘是聰明人,想來不用老奴多說,也應該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皇後娘娘憐惜,奴勸姑娘還是彆不識好歹的好。”

說到這裡,宮嬤的語氣已明顯帶了厲色。

“簾青,退下吧。”

簾青一怔,回頭望向蘇妙儀,還欲開口在說些什麼,卻在看到自家姑娘微微搖頭後,終究默了下來。

耳邊回想起剛被送到雲深苑時,姑娘對她說的那些話,頓時紅了眼眶。

“雲深不知歸處,這院子,今後我是出不去了。”

“簾青,日後若有機會,你一定要替我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昔日話語縈繞耳旁,簾青看著眼前神色肅穆的姑娘,再聯想到姑娘剛才的反應,心下大徹,眼淚洶湧而出。

是呀,她怎麼那麼傻,傻到竟會相信一個狠心逼著姑娘喝下避子湯藥的人,會在知道自己的母親替他掃平姑娘這個汙點後,做出什麼反應來。

此時遠在上京的太子殿下,怕是巴不得皇後娘娘這麼做,如此一來,他便不會再費心去想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姑娘,更不會因殘害昔日未婚妻的惡名而賠上他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溫潤表象。

原來姑娘都知道,早在很久之前,她便知道會有今日。

心憤恨逐漸消退,宮嬤最後交待的事情也已變的無關緊要,簾青望著身前蘇妙儀那纖細的身影,腦海中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隨著蘇妙儀接過宮嬤手中的杯盞,“嘭”的一聲,斷的支離破碎。

“罪女蘇妙儀……叩謝皇後娘娘恩典。”

烏雲蔽月,輕雷殷殷,剛歇下的雨又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雲深苑隨著杯盞的滾落聲漸漸恢複往日寧靜。

廊下的雕花燈籠被風刮落,在沾濕的青石板上滾了幾圈,裡麵那顆羸弱的燭火“噗”一聲,滅了。

蘇妙儀半倚在榻上,將手中的錦盒遞到簾青手中,道:“這盒子裡的東西你拿去賣了,離開上京,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簾青跪坐在地上,早在蘇妙儀喝下那鴆酒後便哭的泣不成聲,眼下說什麼也不肯去接那錦盒。

“快拿著,你答應過我的。”

蘇妙儀將那錦盒放到簾青的手裡,剛才的一番話已用儘她全部力氣,她想要抬手,替簾青拭去那臉上的淚痕,可試了幾次也沒能做到,隻能扯過一絲微笑,對她緩聲叮囑道:“彆做傻事,好好活著,替我一並…好好活著。”

她累了,真的累了。

視線在簾青那張淚流滿麵的臉上漸漸失了焦,也失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