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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搞基建 998 115554 字 2個月前

既然今日見不到商會會長,他們得先找休息的地方。

趙驍趕車來到客棧,訂了兩間客房。

鄧娘子不願讓他們再破費,要跟兒子在馬車上湊合一夜。

宋玉竹勸道:“仲兒還小,夜裡寒涼萬一染上傷寒豈不麻煩?”

鄧娘子被勸動,兒子就是她的命,她不能讓仲兒有任何閃失。

“竹公子,這錢我一定會還給您的。”

“不著急,等找到你家相公再說。”

安頓好這母子倆,宋玉竹和趙驍又出了門,他們想在城中打聽打聽,這個杭州商會到底什麼來頭。

剛巧客棧旁邊有一家布坊,宋玉竹打著買布做衣服的幌子,詢問起布匹生意。

“店家,杭州布匹生意可好做?”

掌櫃的也是個實在人,給二人量完尺寸後,操著一口本地話道:“二位客官是外地來的吧?”

宋玉竹點點頭:“我們是從中州來的,打算來杭州販賣布匹。”

“不知你們這生意做的大不大?”

“小本買賣。”

掌櫃的笑了一聲,“小兄弟,你若聽勸就彆在這乾了,去彆的地方問問,興許還能賺著錢。”

“為何?”宋玉竹有些疑惑的問。

“這杭州城,不是你想開店鋪就開的,除了要找官府批條子,還得去商會審批,這一套流程下來,沒個一年半載成不了。”

趙驍皺眉:“開個店鋪這麼麻煩,若我們不找商會審批會怎樣?”

“喲,那我可說不準了,不過這生意恐怕是十分艱難。”掌櫃的低頭算了下衣服的價錢,這兩件使用的都比較昂貴的絲綢,算下來共十七兩銀子。

宋玉竹結了賬,那掌櫃的又道:“之前有幾個北方來的商人,還沒辦好手續就去租了店鋪,結果半年都審批不下來,那房租可是不等人。沒法子他們便私自開張,結果……”掌櫃的壓低聲音,“某天夜裡那鋪子著了火,把一屋子的貨燒的乾乾淨淨,損失了大把銀子不說,還得賠償房東房子錢,你說倒黴不倒黴?”

宋玉竹和趙驍都沉下臉,看來這商會遠不止販賣拜貼這麼簡單。

“掌櫃的,衣服多久可以做好?”

“二位不著急的話,大概四五日,著急可以加一兩銀子,明日便能做好。”

宋玉竹又遞給他一兩銀子:“勞煩快一點,明日我們要用。”

走出布坊,宋玉竹和趙驍對視一眼,不用說都想到鄧方圓從外地來做生意,肯定會遭遇這種事,他能不能把茶葉生意做起來還不一定。

“杭州商會如此任意妄為,比知府的權利都大!”

宋玉竹歎了口氣:“焉知不是官商勾結。”

“用不用我去敲打一二?”

“不急,等我先寫封信送回上京。”

兩人沿著街邊走了一會,見附近有個茶樓,便走了進去。

裡麵人不多,兩人坐在角落裡點了一壺茶,茶樓裡有說書先生,講的正是輔國將軍大敗金人的故事。

宋玉竹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撫掌喝彩,趙驍則低頭喝著茶,尷尬的耳朵都紅了。

*

第二日宋玉竹和趙驍換了新衣裳,再次去了商會。

人靠衣裝馬靠鞍,他倆這麼一打扮加上身上自帶的氣度,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門口的雜役居然都沒認出來,躬著身子領著二人再次走進商會大廳。

今日剛巧商會的會長在,跟著樓裡的小廝上了二樓,走到最後一間屋子,小廝輕輕敲了敲門,裡麵傳來聲音。

不一會裡麵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進來吧。”這聲音聽著像沒變聲的孩童,又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推開門宋玉竹和趙驍再次被裡麵的奢華震驚住,價值千金的黃花梨木做地板鋪在地上,打磨的光可鑒人。

走進去正前方是一處室內的山水盆景,水竟然還是活水,淅瀝瀝的從上麵流淌下來,再從地上的一條溝渠流下去。

盆景後麵擋著一塊山水屏風,仔細一看屏風上是一整麵的錦,寸錦寸金,這一丈長的錦少說得上萬兩銀子。

二人還要往前走,卻被兩個丫鬟攔住:“客人就在這說話吧。”

“你們見我所謂何事啊?”屏風後再次傳來那個聲音。不得不說,這個商會的會長可比他這個皇上派頭都大,居然連麵都不露。

宋玉竹拱手道:“我們打算在杭州城開一家鋪子,聽說要找商會審批,所以特來見您。”

“開鋪子。”那人生意頓了頓:“多大的鋪子,可選好鋪麵了?”

“還沒有,想著批下來再去選也不遲。”

“審批好說,小鋪子五百兩,大鋪子一千兩,若不想交錢就得排隊。”

好家夥又是錢,怪不得一個小小的商會這麼窮奢極侈,原來都是從商人身上剝削下來的。

“排隊要排多久?”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們去下麵問管事吧。”一聽不想花錢,會長立刻就讓婢女攆人出去。

花了三百兩銀子隻說了這麼幾句話,連麵都見不到,這商會的會長可真是“金口玉言!”

“等一下,我還想打聽一個人,城中可有姓鄧的茶葉商人?”

“不清楚,去問管事。”裡麵的人明顯已經不耐煩,催促婢趕快趕二人出去,婢女伸手要推宋玉竹。

趙驍眼疾手快,一把攔住她,“放肆!敢推我們公子?!”

“你們是專門來找事的?”商會會長提高音量。

宋玉竹冷冷道:“我們花了三百兩銀子來見你,好歹讓我們見見你的模樣,這般藏頭露尾豈是待客之道?”

趙驍一腳踹倒屏風,二人吃了一驚,終於看清會長的模樣,原來是個身材矮小的侏儒,怪不得他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來人,快來人把這兩個人給我轟出去!”他暴躁的跳下凳子,指著二人破口大罵:“沒規矩的東西!來杭州做生意竟然敢得罪商會,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門衝進來十多個手持長刀的打手,對著二人劈砍過來。

趙驍將宋玉竹擋在身後,抽出腰間的短刀跟他們拚殺起來,對方雖然人多勢眾,但功夫一般,哪是趙驍的對手!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被趙驍卸掉武器,砍暈在地上。

趙驍轉過身,三兩步衝過去,一把掐住這小矮子的脖子,把人拎了起來。

“放開我,今天敢動我一根頭發,我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趙驍抬手扇了他一個耳光,這一巴掌用了八分力,就打的他口吐鮮血滿眼冒金星。

“彆,彆打了……”

宋玉竹厲聲道:“我再問你一遍,城中有沒有一個姓鄧的茶商?”

“沒,沒有。”小矮子恐懼的搖搖頭,“茶行早就被商會的幾個大家族壟斷,根本不可能讓外人去乾,大家族中業也沒有姓鄧的。”

宋玉竹繼續問:“那三年前可有一個北方來的鄧姓商人,找你們辦理審批?”

他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這麼一號人,不過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

“再仔細想想!”趙驍掐著他的手收緊,那矮子臉憋得漲紅:“我,我想起來了,那人好像沒經過審批就私自開了茶行,後來突然著了把火,把鋪子燒了……”

宋玉竹一愣,沒想到昨日布坊老板說的人,竟然就是鄧方圓!

第190章 團聚

臨走前趙驍把他們買拜帖的銀子要回來,狠揍了那商會會長一頓,二人馬不停蹄的趕回昨日去的那家布坊。

布坊的掌櫃的一見兩人急匆匆的進來,還以為衣服出了問題,“二位客官,可是衣裳穿著不合身?”

“不是,老板昨日你說被火燒的鋪子可是茶鋪?”

“是啊,沒錯。”

“那茶鋪的老板是不是姓鄧!”

布坊掌櫃的點了點頭,不明白他們問這個乾嘛?

宋玉竹激動的說:“那你知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

“這我哪知道啊?當日他被燒了鋪子賠了好大一筆錢,估摸著把本錢都賠乾了,回老家去了吧。”

宋玉竹一聽心涼了半截,他若不知道,旁人恐怕更不知道了,畢竟人都走了三年,現在再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鄧老板沒回老家,他娘子帶著兒子來尋來了。”

掌櫃的道:“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宋玉竹和趙驍走出布坊,看來隻剩去官府查找一條路,一旦驚動杭州官府二人的身份勢必瞞不住,去哪都麻煩。

“等一下。”突然身後傳來聲音,布坊的老板竟然追了出來。

“我想起來當初與鄧老板合夥開的茶坊的人姓於,現在好像在碼頭做事,你們不妨去問問他。”

“哎!多謝,多謝!”宋玉竹激動的握拳,沒想到柳暗花明又有了新線索!

二人先回客棧,跟鄧家母子說了說今日打聽的消息。

鄧娘子聽到丈夫在杭州遭遇了這麼多挫折,心裡又氣又心疼,氣他發生這麼大的事,都不跟家裡說實話。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都不知說什麼好……”鄧娘子拿著手帕擦著眼淚。

宋玉竹道:“感謝的話就不要講了,現在把你相公找到才是關鍵。不知道姓於的那人知不知道你相公的下落。”

鄧娘子想起相公信上寫過,於三明跟他一起開的茶鋪。這人跟鄧方圓是舊友也是同鄉,鄧娘子還見過他一麵,應當錯不了!

下午趙驍趕著馬車載著幾個人去了杭州運河碼頭。

詢問了幾個夥計,很快就找到於三明,他看到鄧娘子愣了一下,“你是,鄧家大嫂?你們怎麼來了?”

鄧娘子激動的拉住他的袖子道:“三明,你知道老鄧他人在哪嗎!”

“你彆著急,我知道他在哪。”

沒想到這人還真知道鄧方圓人在哪裡!

鄧娘子焦急道:“那你快帶我去找他吧!”

於三明有些為難的說:“碼頭這散了工我才能離開,不然出了岔子上麵會怪罪下來的。”

鄧仲輕輕拉了拉他娘的手:“娘,既然知道爹的下落,咱們也不必急於一時,等於叔忙完了再去也不遲。”

於三明摸摸他的頭道:“這是仲兒吧,都這麼大了,你爹時常念叨你呢。”

鄧娘子埋怨道:“念叨有什麼用,不知回去看一看。”

於三明欲言又止:“哎,幾位先隨我進去坐會,喝杯茶慢慢聊。”

進了屋於三明給幾個人搬了凳子,宋玉竹和趙驍也好奇這幾年鄧方圓為何不回家,所以跟進來聽聽緣由。

於三明給四人倒了茶水後,自己坐在板凳上長歎一聲:“說起來,我和鄧大哥有三年不曾歸家了吧。”

“正是呢,孩子都快忘了他長什麼模樣了。”鄧娘子哽咽了一聲繼續道:“若不如此我怎會千裡迢迢的尋過來。”

於三明又歎了口氣:“當年,我與鄧兄年輕氣盛,被江南的繁華迷花了眼,以為可以在這裡大展拳腳,誰知……”

三年前,二人在一次南下送貨的時候,偶然結識了幾位江南的茶商,從他們口中得知,賣茶葉的利潤大的驚人,隻要把生意乾起來就沒有虧本的買賣。

那時他們還隻是倒賣布匹的小商賈,乾的活就是從村子裡各家各戶收布,然後再倒賣出去,賺中間的差價。

然而這幾年隨著蒸汽織布機的廣泛使用,手工織布逐漸被淘汰,他們的利潤也越來越低。

那次送貨回去後,二人便商量著,要不乾脆彆乾這倒布的生意,不如去江南闖一闖,萬一乾成了以後家財萬貫,富甲一方!

說乾就乾,二人先是回家籌銀子,鄧方圓把家中積攢的銀子都拿了出來,一共一千多兩,隻給家裡留了二百兩銀子做吃穿用度。

於三明也一樣,他差不多也拿了一千兩銀子,兩個年輕人懷揣著夢想坐上了南下的馬車。

然而現實往往比想象中的要殘酷的多,茶葉生意也不是他們想乾就能乾得了的。

剛到杭州,二人沒著急開店,而是找到當日遇見的茶商詢問是否能從他們那進貨。對方爽快答應後,他們這才開始盤起店鋪。

杭州繁華,店鋪也貴的離譜,好的地段一間屋子的租金一年就要上千兩,便宜的地方客源又太少,兩人糾結了兩日,最終決定多花點錢必須找個地段好的鋪子。

很快鋪子也找到了,一年八百兩銀子,地段是頂頂好的,整條街都是售賣東西的,旁邊還有一家茶樓,隻要他們把茶鋪乾起來,肯定虧不了本!

二人計劃著第一年能賺出房租就成,第二年再攢錢擴大鋪麵……然而還沒開業就將二人難住。

他們先是去官府批開鋪子的條子,每個地方官府一樣,拖拖拉拉半個月才給辦好,接著二人便急匆匆的去進茶葉。

他們一口氣進了五百兩銀子的茶葉,準備挑選一個好日子開張。

臨近開張的前幾日,突然有人找到他們說“想要在杭州開店鋪,必須提前支會杭州商會,得到他們的允許才能開業,否則這買賣做不長久。”

鄧方圓半信半疑的出去打聽了一圈,回來時麵色沉重的說:“那布坊老板說的是真的,必須要經過商會審批才能開店鋪。”

於三明焦急道:“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明天咱們去商會問問?”

第二天一早,兩人便去了商會,跟趙驍他們一樣,一進門就攔住要銀子。

於三明憋的臉通紅想要跟那雜役理論,鄧方圓連忙拉住他道:“咱們去買拜帖!”

兩人按照雜役說的來到古董鋪子,於三明隻想花五十兩見見主事,這五十兩他都肉疼,倒賣多少布匹才能賺到這些錢呐!

鄧方圓卻覺得,見了主事未必管用,不如多花五十兩見一見副會長。

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了拜帖後再次去了商會。這次成功進去也見到了副會長,對方得知他們的來意後,笑眯眯道:“想要在杭州開鋪子,咱們商會的規矩是,大鋪子一千兩,小鋪子五百兩。當然這隻是普通的商鋪,若是茶葉,鹽行這種鋪子至少要翻十倍。”

“什麼?!”二人驚叫出聲,他們哪裡有那麼多銀子啊!

鄧方圓道:“不花銀子,我們便不能開門營業嗎?”

“也不能這麼說,這杭州茶坊都有數的,一個蘿卜一個坑,你們可以排隊等,哪家乾不下去關門了,你們自然可以開業。”

他們等得起,房租等不起啊,那可是白花花的八百兩銀子,不開門就都賠進去了。他們還進了那麼多茶葉,賣不出去發了黴就全砸在手裡了!

從商會出來,兩人麵上都死氣沉沉。拿的本錢是父輩開始積攢的血汗錢,眼瞅要打了水漂,任誰都接受不了。

回到茶鋪休息了兩日,他們開始出門四處送禮打點關係。眼看著手上的錢越來越少,開業還遙遙無期,鄧方圓愁的頭發都白了。

就這樣耽擱了半年,最後實在沒辦法,兩人一咬牙,決定悄悄開業,把手裡這點茶葉處理完就回中州老家,以後本本分分繼續乾倒布的生意。

開業後他們把茶葉的價格壓得很低,賣的非常快,眼看著本錢快賺回來了,結果一天夜裡茶鋪突然著起大火!

那火來勢洶洶,不到一刻鐘就把鋪麵全都點燃。

鄧方圓急得不行,鋪子裡存放著不少紙幣,銀子不怕燒,紙幣一燒可就成了一把灰,全沒了!

情急之下他衝進火海,把裡麵貴重的東西裝進鐵盒裡抱著往外跑,東西雖然拿出來了,可他也被大火燒毀了容,半邊臉都沒法看了……

再後來他們賠償了房東不少錢,將本錢和賺的錢全都搭進去了,隻能在杭州找活計謀生。

鄧娘子聽許三明說完,身子一軟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鄧仲連忙扶住她:“娘,娘!”

“我沒事……”鄧娘子咬著唇,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怎麼不告訴我一聲,他怎麼這麼傻啊!”

“鄧大哥是怕你擔心,所以一直沒告訴你。如今他在鋼廠乾活,年初提到主管的位置,賺得也比之前多了不少。”許三明尷尬的撓撓頭,“我們都想多賺點錢再回家,免得被人恥笑。”

宋玉竹聽完歎了口氣:“沒想到你二人竟遇上這般難事,鄧大哥倒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許三明朝他看過去,見二人衣著不凡,拱手道:“不知二位是……”

鄧娘子連忙道:“這兩位是我和仲兒的救命恩人,是他們幫我找到的你,若沒有他們恐怕我跟仲兒早就去閻王殿報道了。”

外麵天色漸晚,碼頭上的船隻都裝完了,許三明出去檢查了一圈,見沒什麼事可以走了。

從杭州城到郊外鋼廠還有一段路程,他們沒有腳力,宋玉竹決定送他們一趟。

*

廠子裡鄧方圓剛交接完工作,端著碗筷正準備去食堂吃飯,突然有人叫住他:“鄧管事,外麵有人找。”

“哎,知道了。”鄧方圓在杭州沒什麼朋友,能來找他的隻有於三明一個人,估摸著又是求他幫忙寫信寄回家去。

於三明識字少,每次寫信都是求他幫忙,剛好自己也到了往家中寄信的日子。

這幾年他一直瞞著家裡,聲稱自己在外經商沒空回去,還故意用了杭州城的一個假地址郵寄,為的就是讓家裡人安心。

他跟於三明商量好了,再攢兩年銀子就回去。

來到大門口見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鄧方圓心中疑惑,三明這小子平日一文錢恨不得掰兩半花,竟舍得花錢雇車出來?

“鄧大哥!”於三明跳下馬車走過來,趙驍將車子停穩,扶著宋玉竹和鄧家母子下了馬車。

“咣當!”鄧方圓手裡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慌忙轉過頭想遮住臉上的傷疤。

“方圓!”鄧娘子帶著哭腔的呼喊聲傳來。

“爹爹,爹爹!”鄧仲也焦急的呼喊他。

鄧方圓緩緩轉過身,強忍著哽咽道:“你們怎麼來了?”

鄧仲跑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腰:“仲兒想您了,央求娘親來的。”

鄧方圓鼻子一酸,眼淚順著凹凸不平的臉頰滾落下來。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鄧娘子道:“三明都跟我說了。”

“為夫沒用,把家裡的錢都賠光了,還燒壞了臉。”

“那又如何,你永遠都是我的夫君,是仲兒的父親,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早該告訴我一聲的。”

夫妻倆抱頭痛哭,半晌才平複下心情,哭完鄧方圓才發現於三明身邊還站著兩個陌生男子。

“這二位是誰?”

鄧娘子吸著鼻子把這一路發生的事講給他聽。

鄧方圓聽完便拉著兒子雙膝跪地朝他們磕頭:“多謝恩人救我娘子和兒子,大恩大德鄧某這輩子無以為報,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們。”

趙驍伸手把他扶起:“不必多禮,看到你們一家團聚,我們救放心了。”

宋玉竹又道:“幾位不妨先在這杭州等上幾個月,興許當初商會訛詐你們的銀子都能退回來。”

鄧方圓和於三明麵麵相覷,不明白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宋玉竹沒跟他們解釋太多,“我們還有彆的事要辦,就此彆過。”說完便跟趙驍上了馬車離開。

第191章 困住

從鋼鐵廠出來,兩人趕著關城門前回到杭州城。

趙驍趕著馬車道:“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還以為鄧方圓在杭州發達了,拋妻棄子呢。”

“誰說不是呢。”上輩子陳世美之類的戲文宋玉竹看的可不少,幸好最後結果是好的。

“倒是商會會長吃了這麼大的虧,肯定不能善罷甘休。”

趙驍冷笑道:“他敢朝你動手,我就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若實在不行,咱們就通知杭州知府,讓他先將人擒,以免生出事端。”

“那些草包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玉竹不要擔心。”

回到客棧,宋玉竹先寫封信,將杭州商會的事寫在上麵,交代徐冰務必要嚴肅處理。其次是嚴查杭州知府,如此放任商會剝削商人,其中少不了利益關係。

信寫好後送到郵館,大概半個月左右就能送達。

明天兩人去西湖遊玩一日,後天啟程前去徐州。

*

上一世宋玉竹讀過許多描寫西湖的詩句,但由於工作的緣故從沒親自去過,隻在視頻中見過。

如今終於來到西湖,才明白什麼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六月的西湖美不勝收,波光粼粼的湖麵和岸邊碧綠的荷葉交相輝映,吹散了炙熱的暑氣,讓人心曠神怡。

相較於前世,現在的西湖還沒有三潭映月和西湖斷橋等古跡,興許以後的數千年中,這裡會慢慢建起新的名勝古跡。

湖邊停靠著不少遊船,這些船隻是專門用來拉遊客的,十文錢就可以坐船遊覽一圈。

宋玉竹長這麼大都沒坐過船,心裡自然是十分向往。

趙驍選了一條帶頂棚的船隻,即能遮陽又能遮雨,扶著他上了船,兩人並排坐在後麵。

“勞煩船家慢一些,我這弟弟第一次坐船。”

“好嘞,客官坐穩了。”船夫支著竹竿將船推離岸邊,然後搖著一人多高的船槳,緩緩將穿朝湖中心劃去。

水上看西湖與岸上不同,身臨其境更有一番滋味。

宋玉竹嗅著荷葉的草木香氣,把手伸進湖裡,拘起一捧水,沒有汙染的湖水清澈碧澄,偶爾還能看見小魚在湖中遊來遊去。

“快看,那有一條紅尾鯉魚!”

趙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條半青半紅的鯉魚,擺動著魚尾朝二人遊過來。

宋玉竹伸出手,那魚竟然不怕他,張嘴去啄他的手指,嚇得他趕緊收回手。

船夫道:“這湖裡的魚兒見得人多了,都不怕人,你們身上要是帶著餅子米飯撒下去,烏央烏央的一堆魚過來搶食,那才有趣嘞。”

出門時兩人身上並未攜帶乾糧,宋玉竹有些遺憾的看著那條紅尾鯉魚,“對不住了,下次來再給你捎吃的。”

趙驍目光含笑的看著他,這樣的宋玉竹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麵,溫柔中帶著一絲俏皮。

船越搖越遠,船夫指著湖東側的一段回廊道:“客官要去那裡轉轉嗎?”

“那是乾嘛的?”

“那裡原是一處小島,聽說被人買下來建了遊玩的地方,裡麵有酒樓、戲坊、賭場特彆熱鬨,不少外地人來西湖都去那裡。”

宋玉竹道:“那便去看看吧。”

船停在小島的入口處,付了船費二人上了島。

穿過草木建造的回廊後,終於看清島上的模樣,水榭庭院,亭台樓閣,奇花異草簡直美不勝收。

宋玉竹感歎道:“沒想到西湖邊竟有這樣一處世外桃源。”

兩人相攜朝走去進去,一路上能碰見不少上島遊玩的客人,這些人大多衣著華貴,身上佩戴著玉佩香囊,看起來都是有錢人。

趙驍和宋玉竹雖然穿的不差,但身上一個配飾都沒有,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島中央平地建起一座五六層的高樓,上麵掛著一張巨大的牌匾,永盛樓。

宋玉竹微微皺起眉,前朝是盛朝,故而本朝非常忌諱這個盛字,多半以勝代替。

島主敢這般光明正大的用這個盛字,莫非是跟前朝的人有關係?

走進樓中,兩人腳步一頓,這裡的裝修樣式跟商會太像了,要不是旁邊有不少客人,他們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趙驍低聲道:“這裡可能是商會的地方。”

宋玉竹心下一凜:“咱們先回去吧。”昨日二人剛得罪了商會會長,今天堂而皇之的來到他們的地盤,恐怕會升起事端。

趙驍自然是不怕他們,可身邊帶著宋玉竹,萬一有閃失後悔都來不及。兩人轉身走出酒樓,打算坐船原路返回。

誰承想冤家路窄,他們剛走到回廊處,迎麵便走來一眾人。中間抬著一頂軟轎,裡麵坐著的正是被趙驍揍了一頓的商會會長。

他坐在上麵喋喋不休:“那兩個人查到底細了嗎?到底什麼來頭,如果沒有背景找機會給我抓來,我要他們求生不能,求死無門!哎喲……”一激動扯痛了嘴角的傷口,疼的他直吸冷氣。

他在杭州當了這麼多年的商會會長,還是頭一次碰上這種事,心裡驚駭大過憤怒。懷疑這倆人背景不簡單,所以昨天沒敢輕易下手。

“是。”底下的人點頭應道。

“還有他們打聽一個姓鄧的茶葉商人,估計跟他們也沾著關係,給我找到一並抓過來。”

“尊命。”

“怎麼停下了?”商會會長不耐煩的先開轎簾,看見正前方的趙驍和宋玉竹,驚恐的大喊:“快攔住他們!”

昨日被打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他可不想再經曆一次。

趙驍把宋玉竹擋在身後,也虎視眈眈的看著對方。

昨日在商會他們突然發難,是出其不意對方沒有準備,今天兩人不小心來到商會的地盤,加上宋玉竹不會鳧水,有些危險。

趙驍抓著宋玉竹的手腕低聲道:“待會我說跑,你就跟著我跑,不要回頭。”

一大群人把他們二人圍在中間,商會會長也緩過神,發出刺耳的笑聲:“哎呀呀,我還想著去找你們,沒想到你們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趙驍打斷他的話:“哎,小板凳,昨個挨打沒挨夠?”

“你叫誰小板凳?!”

“小鹵蛋,小水缸?看你身材不高,火氣卻挺大,要不要爺再給你滅滅火?”

宋玉竹站在身後忍著笑,他知道趙驍是故意在激怒對方。

“你找死!來人——”

“看暗器!”趙驍從懷裡摸出一塊石頭朝對方扔去過,那東西的杭州守備丁大人的錢印。

商會會長信以為真,嚇得抱住頭顱,護衛們也紛紛擋在他前麵,趙驍趁機拉起宋玉竹朝外麵跑去!

兩人腳下生風,不一會就跑到下船的地方,剛巧送他們來的船夫還沒離開。

“船家,快送我們回去!”趙驍抱起宋玉竹跳上船,船夫沒想太多搖著船往對岸去。

不一會商會的那些人追上來,站在渡口處指著二人叫罵,有不少人乘船追了上來。

船夫這才察覺到,自己拉的乘客好像得罪了島上的人。

“這……這可如何是好?”船夫嚇得腿都軟了,自己把人載回去,商會肯定要找他的麻煩。

他一介船夫,就靠劃船賺點錢,得罪了商會以後還怎麼再西湖上乾活啊?

宋玉竹似乎看出他的困窘:“船家,你現在不送我們上岸,他們也饒不了你,不如把我們送回岸邊再想辦法。”

趙驍冷冷道:“你若敢耍滑,我現在就送你上地府!”

船夫嚇得加快速度,眼下保住小命才是要緊的。

不過他劃的再快也不及後麵追的快,那些人換著劃,很快就追上了他們這條小船。船夫左右為難,乾脆跳下船逃生去了,隻剩下趙驍和宋玉竹二人被困在西湖中央。

對方擺明了不想放他們走,十多個人跳下水朝他們的船遊過來。

趙驍拔出刀守在船邊眼底冒出寒氣,跟上次不同,上次在商會裡,趙驍不想傷人性命,眼下對方都已經露出爪牙,再不反擊他和玉竹都有危險。隻要對方一露頭,趙驍毫不留情地的砍上去。

突然宋玉竹腳下一涼,自己鞋好像濕了,他低頭一看,船艙被人在水下鑿了一個洞!水汩汩的往外冒,不一會就漫過腳麵。

“阿驍,不好船漏了!”一旦船艙灌滿水他們就會沉下去!

宋玉竹不會水,他上輩子在少年宮學過幾日蛙泳,穿過來這麼多年早就忘乾淨了,這會跟旱鴨子沒什麼區彆。

眼見水越來越深,周圍還有不少歹人虎視眈眈的瞪著,趙驍轉過身道:“深吸一口氣憋住,放鬆身體一切有我。”

宋玉竹點了點頭。

趙驍拉著他一躍跳進湖裡,宋玉竹閉上眼睛憋住嘴裡的氣,感覺自己好像一條魚似的,被趙驍拉著在水中穿梭。

後麵有人追過來,都被趙驍三兩刀解決掉,猩紅的血把那一片湖水都染紅了。

漸漸的,宋玉竹覺得自己憋不住了,胸口仿佛要炸了一般,嘴裡的氣變成一串氣泡飄到水裡。

趙驍焦急的不行,可一直甩不掉對方的人,他隻能拉著宋玉竹向上遊,漏出頭讓宋玉竹換口氣。

剛深吸一口氣又被趙驍拉著潛了下去,船上竟然有人拿火銃守著他們!

宋玉竹心中怒火中燒,火銃是軍中之物,不允許買賣、借用、私自贈予,商會是從哪弄來的!

來不及想太多,趙驍拉著宋玉竹遊到一處荷葉下麵,借著荷葉的遮擋終於可以探出頭換氣了。

“剛才你看見那些火銃了嗎?”

趙驍麵色沉重的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會讓軍中嚴查,一旦發現格殺勿論!”

第192章 內鬼

湖上追殺的人一直到夜幕才離開,趙驍趕緊拉著宋玉竹上了岸。

“阿嚏!”宋玉竹打了個噴嚏,雖說現在是六月份,但湖水依舊寒涼,泡了這麼久身體都快涼透了。

趙驍緊張的問:“你還好嗎?”

“沒事,咱們快離開這裡吧。”

兩人匆忙回到客棧換了衣服,趙驍怕他著了風寒又讓後廚幫忙熬製了薑湯。

宋玉竹趁熱一口氣喝完,逼出一身汗,這才覺得好了些。多虧有清一道長的藥,不然以自己之前的體質,多半要大病一場。

原本二人決定明天離開杭州,如今卻是不能走了,商會不光對他們下手,還要找鄧家夫妻的麻煩。如果他們就這麼離開,鄧家夫婦很可能會遭遇不測。

趙驍沉默不語,心裡卻已經計劃怎麼除掉商會,這些人膽敢追殺玉竹,已經觸及到他的底線,自己不可能再放過他們。

“我去調兵過來,把商會那些人一網打儘。”

宋玉竹道:“火銃之事又該如何解決?”在沒弄清火銃前,貿然從杭州調兵,恐怕會打草驚蛇。

“那現在該怎麼辦?”

宋玉竹搓著手指陷入思考,眼下首先要保證鄧家夫婦的安全,偏偏這次他們出門沒有帶暗衛,光靠趙驍自己難免有些分身乏術。

“丁大千此人是否可信?”

趙驍道:“他是葉清的舊部,當年盛軍歸降時他跟著一起歸降的。此人雖平日看著大大咧咧,但輜重一事非常細心,與金國打仗時他率軍押送糧草,解決了邊關缺糧的危機,也算是立功一件。”

“不如你私下先找他探一探口風,若此人跟商會沒牽連,可以讓他找些信得過的人,將鄧家人保護起來。”

“好!”

為了安全起見,兩人連夜換了家客棧,宋玉竹還換了一件深色的女式裙裝做偽裝,頭發挽起,帶上麵紗,即便商會的人找到這裡也未必能認出他。

趙驍則連夜去了一趟丁府。

深夜寂靜,丁府裡的下人都休息了,正房裡丁大千正趴在床上拔火罐。小妾蓮葉手持琉璃火罐,用蠟燭烤熱後,靈巧的扣在他身上,不一會整個後背都扣滿了。

“嘶,舒坦!”早些年他跟著葉清鎮守邊關,北關那地方氣候苦寒,經年累月落下一身腰腿病。這幾年上了年紀,每到陰雨天都疼的難受,拔拔火罐身上能輕快不少。

“老爺,我再給您按按肩。”女子一雙柔荑覆在他肩膀上揉捏起來,時輕時重,舒坦的丁大千一會就打起鼾來。

沒人注意一個人影悄悄走進了屋子。

蓮葉按的手酸了,起身準備上床休息,突然看見地上多了一個人影,她疑惑的轉過頭,剛要尖叫被趙驍一手刀砍暈。

趴在床上的丁大千似有所感,他們這些行軍打仗多年的人,身體本能對危險有著感知。

隻見他瞬間沒清醒,在床上打了個滾,從床尾摸出一把刀,虎視眈眈的看著下麵的不速之客:“你是誰?竟敢夜闖丁府!”

趙驍驚訝的挑挑眉,心想這老小子還挺有兩下子。

他轉身往外跑,丁大千也顧不得穿衣服,背著一身琉璃火罐,叮叮當當的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偏房,那人卻突人停下腳步,轉過身解開臉上的布巾。

“是您!卑職拜見大將軍!”丁大千嚇了一跳,連忙跪地磕頭。

“起來吧。”

丁大千疑惑的站起身:“不知大將軍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趙驍開門見山道:“你與杭州商會可有乾係?”

“並無乾係。”

趙驍道:“杭州守備軍現有多少火銃?”

“共有一百三十支火銃,其中有三支壞了,屬下還未朝上麵申報。”

趙驍不信他的話,“有沒有檔案。”

“有,不過都放在軍營裡,將軍要過目嗎?”

趙驍點頭道:“我隨你去軍營走一趟。”

丁大千雖不知他半夜突然來查火銃所為何事,但能驚動輔國將軍,這件事恐怕不小,他立刻朝外麵走去。

趙驍叫住他,“你就打算穿這個去軍營?”

丁大千低頭見自己光著腳,隻穿了條褻褲,紅著臉撓撓頭:“勞煩將軍等一下,我進去換件衣服。”

一盞茶的功夫,丁大千換了一身常服走出來,府裡養著馬,兩人直接騎馬來到城中兵營。

這會已經快三更了,負責值守的士兵困得靠在門口打盹。

丁大千下了馬,上前一人踹了一腳:“他娘的,你們就這麼值守的?這要是上了戰場,被人襲營了都不知道!”

“見,見過守備!”兩人嚇了一跳,不知道深更半夜守備突人來軍營乾嘛?

“兵器營的老張在不在?”

“在,在的。”

丁大千走到趙驍身邊:“請隨我進去吧。”

值守的士兵一臉詫異的看著兩人,能讓守備如此低聲下氣說話,此人恐怕來頭不小!

兩人目送的他們進去,等人走沒影了才小聲議論起來。

杭州軍營不算大,這裡常駐士兵是一萬五千人,隸屬於南部軍區,軍權歸於朝廷,其他人不許私自調動。丁大千雖是杭州守備,但隻有領兵指揮的權利,沒有聖旨他是沒辦法調動軍隊的。

一路上趙驍都沉默著,丁大千走在前頭,感覺如芒在背。

將軍為何深夜突然來詢問起火銃的?難不成是火銃出了問題?

“將軍,前麵就是兵器營。”

兵器營的校尉官叫張東亮,也是跟了丁大千好些年的老兵,對他一直挺信任的,應當出不了差池。

“老張,醒醒,快醒醒。”

“大人,您怎麼來了?”張東亮從床上爬起來,一臉迷茫的看著他。

“兵器庫的鑰匙呢?把鑰匙給我。”

張東亮瞬間沒了困意,坐起來道:“您要鑰匙乾嘛?”

“彆管了,先給我再說。”

張東亮緊張的咽了口唾沫:“這麼晚了……不如明日再看吧。”

丁大千眉頭一皺:“兵器庫出什麼事了?”

“沒有,沒有!”

“那就把鑰匙給我!”

張東亮磨磨蹭蹭的下地開始找鑰匙,“明明就放在這的……哪個王八蛋給我拿走了,這麼晚了不好找,要不明天咱們在去看?”

丁大千不是傻子,見他百般推脫心中知曉兵器庫肯定是出事了。

他怒喝一聲:“張東亮!把鑰匙給我!”

張東亮嚇得肩膀一抖,麵色慘白的從抽屜裡拿出一串鑰匙遞給他,“守備……”

丁大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跑出去開兵器庫的大門。若真出了事,他這個守備怕是也做到頭了。

兵器庫打開,趙驍和丁大千手持火把走了進去,雜亂兵器堆滿了庫裡,有不少都落了灰生了鏽。

趙驍道:“雖然我們現在條件好了,兵器也要好好保護,要懂得珍惜。”

丁大千連連點頭:“將軍說的是,明日我就讓他們把這些兵器好好整理出來。”

兵器庫裡除了這些刀鉞,還有一些淘汰下來的炮台。之前軍工部研製出發矮炮容易炸膛,後來改良這些矮炮就取締了,都存放在倉庫裡。

再有就是值錢的火銃,因其零件複雜,所以輕易不會拿出來使用。

往前走就能看到架子上擺放的一排排火銃,這些火銃都是近幾年發下來的,鋥光瓦亮的槍管,下麵是紅木做的槍托。

趙驍拿起一把在手裡掂量了一下,很有分量,都是軍工部產的好貨。

“去數數,庫裡有多少支火銃。”

“哎!”丁大千放下火把開始數數,他將架子上的火銃搬下來,越數越心涼,數到最後竟然少了三十多支!他不相信又重數了一遍,依舊少三十支。

趙驍早有所料,冷笑一聲道:“丁大人,那些火銃呢?”

“張東亮!”丁大千一嗓子喊出去,站在門口的張校尉差點嚇尿了褲子。

他跪在地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丁大千跑出來一腳踹在他胸口上:“火銃呢?我問你火銃呢!”

“火銃……火銃被小的……小的賣了……”

丁大千一聽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大耳瓜子狠狠的呼在他臉上:“私賣火銃是死罪,你知不知道!賣給誰了?快說!”

“賣……賣給賭坊了……”

原來這張東亮從去年開始突然迷上了賭博,每逢休沐的時候總要去賭坊玩兩把。一開始是小打小鬨輸贏不過十兩,他在軍營裡賺的多,輸幾兩銀子也不心疼。

後來隨著賭博的時間久了,賭的越來越大,從幾兩銀子到後來的百兩銀子。再後來有人給他介紹西湖東島的賭坊,他在那裡衝昏了頭,豪擲千金,一夜竟然輸了上萬兩銀子。

他一個校尉,每個月軍餉十五兩銀子,哪來還得了上萬兩銀子!

沒錢還賭債,對方要他拿手腳抵債,嚇得張東亮連連求饒,沒想到對方話鋒一變,讓他拿火銃抵債也成,一支火銃可以抵一千兩銀子。就這樣他悄悄偷了三十支火銃償還了賭債。

丁大千越聽越氣,狠狠的打了他幾拳,拎著他的衣領怒道:“還不上賭債你丟的是手腳,賣了火銃你丟的可是命,你糊塗啊!”

眼下說什麼都晚了,張東亮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走,跟我去領罰!”丁大千抓著他就走。

“且慢,容我問他幾句話。”

張東亮抬起頭看著旁邊的趙驍,他瑟縮一下,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如果沒看錯眼前這男子是輔國將軍?!

“賭坊說要火銃乾什麼嗎?”

張東亮道:“他們說拿來追債。”

“除了這三十支火銃,你還賣給他們其他東西了嗎?”

張東亮沉默片刻道:“還有五千發子彈和七門矮炮。”

“帶走吧。”趙驍揮了揮手。

丁大千叫人將張東亮押進軍牢,他這條命肯定是保不住了,眼下自己都快自身難保,哪還敢幫彆人求情。

“屬下治下不嚴,請將軍責罰!”

趙驍道:“給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挑選幾個靠譜的手下,去杭州鋼鐵廠保護一個姓鄧的商人,再給我幾個嘴嚴身手敏捷的士兵,我要查出杭州商會背後的勢力。”

丁大千激動的說:“好,好好!屬下這就去辦!”

第193章 不入虎穴

很快丁大千就從軍中找了十個身手敏捷,口風嚴謹的士兵。

因為趙驍不想透露身份,丁大千也沒敢告訴他們要乾什麼,隻囑咐這些人一切聽從肖公子的安排。(肖照是之前臨時起的假名字)

趙驍把這十個人分成兩組,派四人去杭州鋼鐵廠保護鄧家人。五人留下在客棧裡保護宋玉竹,剩下一人跟在他身邊偽裝成小廝,他要親自去西湖東島上查清商會背後勢力。

鄧娘子找到相公後就不打算離開了,帶著兒子在鋼鐵廠附近租了一個小院子,一家三口可以日日團聚。

鄧方圓抽空給家裡寫了封信,把母子二人抵達的消息告訴家中老人,以免他們擔憂。

翌日一早,他便請了假去杭州郵館送信。

剛進城鄧方圓就被一夥歹人盯上。

“快來看看這人嗎?”一個身材肥胖的男子,從懷裡掏出畫像道。

“三十多歲,中等身材,半邊臉毀容,沒錯就是他!”另一個瘦子眼冒精光,搓著手道:“金會長可說了,抓住他賞銀五百兩,發財了!”

這二人都是商會養的打手,平日在街上遊手好閒,這幾日接到上麵的命令,要將這個姓鄧的綁回去。

不過城中人多口雜不好下手,得等鄧方圓出了城再動手。

瘦子負責盯梢,胖子去找人幫忙,人不能找太多,不然五百兩銀子可不夠分的。

此時鄧方圓還不知自己被人跟蹤,寄完信,他去城中的布坊給娘子買了兩匹布,又去書店給兒子買了幾本書,快到午時才出城,那夥歹徒連忙跟上。

五個人歹徒假扮商人趕著馬車跟在鄧方圓身後,準備走遠一點再動手,

結果剛到出城,不知從哪冒出四五壯漢,攔住馬車不分青紅皂白的將他們打了一頓!

這些人不光劫錢,連身上的衣服都扒個精光,赤身裸.體站在郊外被蚊子叮了一身包,連城門都進不去!

*

另一邊趙驍偽裝成西關來的皮草商人,年輕時在戲班子學過一點易容的本事,雖然騙不了行家,但騙騙普通人還是很容易。

用羅澤葉泡水塗黑皮膚,貼了假胡子和假眉毛,再加上一口地道的西關口音,根本沒人會懷疑他是假的。

軍營裡派來的士兵叫許茂,是個沉默寡言的小子,個頭比趙驍還高,身材十分魁梧。趙驍也給他換了身衣服,跟在自己身邊假裝護衛。

安排妥當,趙驍帶著他來到杭州城中最大的賭坊——如意樓。

一進門,趙驍這身打扮就引起了賭坊裡的人注意,一身昂貴的錦袍,身上掛滿了飾品,看著就像從外地來的暴發戶。

賭坊裡最待見這種人,宰一次能吃好幾個月。

趙驍邁著四方步走到賭桌前坐下,瞬間就圍上了幾個老賭徒。

“這位爺看著麵生,貴姓啊?”

趙驍眼皮都不抬一下,從懷裡掏出銀子開始下注,“姓肖。”

“打哪來啊?”

“西關。”

“小的叫錢三,擅長玩骰子,大爺要是用得著我,可以陪爺一起玩幾把。”

這些人在城中有個綽號叫伴,可以稱玩伴,也可以解釋為同伴。他們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帶你玩遍整個杭州城,當然也會從中索取一點好處費。

“好,今個爺高興,就按你的押,贏了錢分你一半!”

“好嘞!”錢三見遇上個闊綽的老板,心中十分高興,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會的功夫兩人合力贏了二百多兩銀子!

趙驍也說話算話,將贏來的錢分了錢三一半。

賭了一會,趙驍打了個哈欠有些無聊的說:“光賭也沒意思,不玩了。”

錢三見搖錢樹要走,立馬起身跟上:“肖爺等會,我知道個地方,除了賭錢還有其他玩的,您要不要去玩玩?”

趙驍知道魚兒已經上鉤,“什麼地方?”

“您隨我來。”錢三帶著二人來到西湖。

夜間的西湖依舊熱鬨,湖麵上飄著不少畫舫,燈火將水麵照得通明。

錢三叫了一艘小船,載著趙驍來到西湖東側的島上。

再次來到這裡,趙驍發現入口處比之前嚴了許多,站著幾個守衛盤查進出的客人,不允許攜帶武器上岸。

錢三顯然是老客人了,一上岸就跟守衛攀談起來,指了指身後的趙驍和隨從,跟守衛耳語幾句,不一會就放了行。

這也是趙驍帶著他來的原因,如果沒有熟人帶路,實在太顯眼了,容易讓他們提高警惕。

趙驍裝作第一次來的模樣東張西望:“這裡有什麼不一樣的?”

錢三諂笑道:“這可是咱們杭州城的銷金窟,隻有您想不到的,沒有這裡做不到的。”

“我想要吃山珍海味這裡有嗎?”

“當然有,這個季節南方盛產荔枝,每日都有新鮮的荔枝從南方運過來,隻能長盛樓裡能吃到。”

趙驍道:“天氣這麼熱又這麼遠的路,運到杭州荔枝不會爛嗎?”

錢三心道,這土老冒沒見識,“肖爺不知,這荔枝都是用冰塊鎮著的,一路上光冰就要幾十車,可比荔枝貴多了。”

趙驍點了點頭,看來杭州商會的奢侈程度,遠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甚。

進入長盛樓要交五十兩銀子入門費,這五十兩銀子相當於買了張門票,可以在一樓二樓隨便吃喝玩樂。

一樓是東側是個大戲台,有幾個戲班子的人一天不間斷的唱戲,西側是投壺,鬥雞,逗蛐蛐的地方。一些家世一般的紈絝子弟經常在這裡聚會。

二樓則是吃喝的地方,天南地北各色菜在這裡都能吃到。

酒更是種類繁多,有普通的燒刀子,也有昂貴的蛇膽酒,但凡能叫上名的,這裡都能喝到。

要上三樓得額外再交一百兩銀子,三樓就不一樣了,除了賭坊還有妓院,裡麵的美人都是揚州瘦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四樓是休息的雅間,挑中姑娘可以帶上去春風一度。

至於五樓,聽說那裡隻接待貴客,普通人沒有辦法上去。

錢三跟在趙驍身邊一一介紹,幾人沒在下麵多做停留,直接上了三樓,趙驍花了三百兩買了三張門票。

因為三樓門票太貴,錢三舍不得花錢,隻來過幾次。

一上樓就聽見清脆的絲竹聲,一個身穿胡裙的女子正在跳舞,那女孩皮膚雪白,眉眼秀麗,最妙的是居然長著一副翠綠色的瞳孔。

趙驍假裝做花癡的模樣看呆了,錢三道:“肖爺,您若看上這胡舞女可以直接帶上樓~”

趙驍擺擺手:“一會再說,先去賭坊玩兩把。”

三樓的賭場跟外麵的賭坊完全不同,裡麵安安靜靜的,沒什麼人說話,燈光也十分昏暗,幾乎看不清周圍人的臉。

他們賭的種類也非常多,有牌九、葉子牌、骰子大小等等。

趙驍找了個人少的賭桌坐下,能上三樓都是非富即貴,自己身上隻帶了五萬兩銀票,還是丁大千從軍中周轉出來的,不知道夠不夠用的,

錢三坐在他身邊小聲道:“在長盛樓賭錢有不少規矩,第一就是買定離手、不許反悔、輸贏不計,您看旁邊拿著打手了嗎?”

趙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他們身上配有火銃,敢在這裡鬨事的,都走不出這個樓。”

趙驍心下一凜:“火銃?那不是軍隊裡的武器嗎?他們怎麼弄到的?”

錢三道:“哎喲,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他附在趙驍耳邊道:“不過我聽人說過,長盛樓可是背靠朝廷,自然有都是手段。”

趙驍不露聲色的點點頭,掏出銀票讓仆從去買籌碼。

三千兩銀子換了三十個銀籌碼,看來這一張籌碼價值一百兩銀子。

趙驍隨手丟給錢三幾個:“拿去玩,輸了算我的,贏了對半分。”

“謝謝肖爺!”

時間一點點過去,趙驍麵前的砝碼越來越少,他本就不擅長賭錢,三千兩輸完他又讓許茂換了五千兩。

他這般豪爽自然引起了賭場的注意。

有人悄悄打聽他的來頭,得知是從西關來的皮草商人。不多時走過來一個人:“肖老板,李公子想邀請您上樓玩兩把。”

趙驍裝作不耐煩道:“李公子誰啊?”

錢三在他耳邊小聲說:“李公子就是杭州知府的二公子。”

“那就去玩兩把。”

那人在前麵帶路,趙驍和許茂跟在後麵,錢三原本也想跟上去長長見識,結果被攔在門口。

“你就彆上去了。”

錢三惺惺的縮回腦袋,拿著趙驍之前給的籌碼回去繼續賭。

長盛樓四樓全都是雅間,每間雅間的名字都不同,李公子所在的那一間叫天水閣。

趙驍走進去時,裡麵一個穿著裸露的女子正在搖骰子,旁邊坐著四五個人,看穿著應當都是杭州城中的富家子弟。

“來來來,你坐桌尾陪我們玩兩把!”李公子不由分說的指使道。

趙驍拉出凳子坐下,身後的許茂端著籌碼放在他身邊。

依舊是簡單的賭大小,不過賭的錢數可跟下麵不同,每一局的勝負都是萬兩銀子。

趙驍手氣不錯,開始就贏了兩把,不過也僅僅贏了那兩把。後麵開始一直輸,眼看著五萬兩銀子快見底了,趙驍假裝坐不住,擦了擦頭上的汗。

李公子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嘿,趕緊下注啊!”

“我…我銀子沒放在身上。”

“讓人回去拿。”

趙驍搖頭:“我不玩了。”起身剛打算離開,門外立馬有人攔住他。

李公子變了臉色,扔掉手裡的籌碼道:“真他媽掃興,每次都是玩著玩著就要跑,這長盛樓可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除非……你把雙手留下來。”李公子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

趙驍露出惶恐的表情,“我已經把銀子輸給你們了,既沒賴賬憑什麼還不放我走?再攔著我報官了!”

旁邊人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長盛樓就是我家開的,報官?我老子就是杭州知府!你去報啊~”

趙驍了然的挑挑眉,他等的就是這句話:“許茂,回去拿銀子!”

許茂點點頭轉身離開。

趙驍又回到了牌桌上:“李公子說長盛樓是你家開的,莫不是在吹牛吧,這裡不是商會的地盤嗎?”

“商會算個屁,沒有我爹借他們一萬個膽,也不敢給這裡取這個名字。”

“既然李公子還想賭,那小的便舍命陪君子了。”

*

軍營中,丁大千正在焦急的等待,他已經提前集結了上千士兵,就等著將軍一聲令下,直接衝上西湖東島。

快到二更時,許茂終於趕回來,他匆匆跑進大營:“拜見守備,肖大人讓我回來拿銀子。”

這是趙驍和丁大千提前商量好的暗號,一旦時機成熟,趙驍就會以拿銀子為借口,通知他可以動手了。

“傳輔國將軍軍令,命軍機營和火銃營隨我前去西湖,繳平長盛樓!”

第194章 事了

兩隊人馬兵分兩路,火銃營的士兵直接渡船前往西湖,軍機營的士兵把知府府上圍的水泄不通,不準放任何人離開。

另一邊趙驍還在長盛樓中繼續跟那幾個人周旋,大概是轉了運,連贏了幾把,把剛才輸的籌碼都贏了回來。

李複大概玩累了,斜靠在椅子上打盹,他那些狐朋狗友大概習以為常,依舊拉著趙驍繼續賭。

快到三更時,從外麵急匆匆走進來一個人,把李複叫醒,在他耳邊耳語幾句。

李複瞬間沒了睡意,驚愕道:“此事當真?!!”

“當真,公子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其他人不解的看著李複,他起身道:“你們先玩著,家裡出了點事。”

大家沒在意,趙驍心裡知道應當是援兵到了。

他也起身跟在後麵,有人阻攔道:“哎!你乾嘛去?”

“方便。”

出了屋子李複幾乎是一路小跑朝後麵一個隱蔽的樓梯走去,邊走邊問:“看清楚了嗎?確定是軍營中的人?”

“看清了,那些人穿著兵裝,肯定是軍營的士兵沒錯!”

“他們怎麼敢來的?我爹知道這件事嗎?”

“已經派人去通知大人了,應當這會已經知道了。”

李複吐了口唾沫憤怒道:“丁大千敢私自出兵,等著回去定要我爹狠狠摻他一本!”

“李公子,彆著急走啊。”

李複聞聲回過頭,見是剛剛賭錢的那個商人,不屑道:“誰準許你跟過來的,趕緊滾!”

趙驍擋住他的去路:“不繼續玩了嗎?”

“滾,老子現在沒空跟你玩!”

“可是我還沒玩夠呢。”

“大膽!敢跟我們公子這麼說話!”隨從衝上來打他,趙驍不再偽裝,抬起腳直接把人踹飛。

李複嚇得驚叫一聲:“你,你要乾嘛?!敢動我一根手指,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趙驍冷笑一聲:“你爹都快自身難保了,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說完扯著他的衣領,將人帶回到剛剛的屋子裡。

李複邊走邊掙紮著,奈何四樓注重隱私,連端茶倒水的小廝都看不見。

回到屋子裡,趙驍把李複往地上一扔,“繼續玩。”

旁邊幾個人嚇得立馬站起身:“你瘋了!這可是知府家的公子,敢對他動手,不要命了!”

李複大喊著:“快把他拿下!”

那幾個草包,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哪是趙驍的對手,沒用上一盞茶的時間,就被打的鼻青臉腫,蹲在地上不敢再說話。

外麵火銃營的士兵終於上了岸,衝進長盛樓裡開始抓人,所有人全部帶走。期間有人想要反抗逃跑,但根本不是官兵的對手,被火銃打死了幾個後,其餘人老老實實不敢再造次。

丁大千帶著人滿樓找人,終於在四樓找到趙驍以及鼻青臉腫的李複。

李複一看見他激動的連忙大喊:“丁伯伯,快救救我,這人要劫持我!”

丁大千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跪在趙驍麵前:“下官拜見將軍,樓裡的人已經全部帶走。”

“將軍……什麼將軍?”李複看看趙驍又看看丁大千,臉色慢慢變白,心裡隱約升起不好的預感。

趙驍扔下手裡的籌碼起身道:“把這幾個也捎上。”

“是!”丁大千一揮手,後麵的士兵迅速將幾個人綁了起來。

*

與此同時,客棧中宋玉竹也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這會剛過了醜時,天邊泛起魚肚白,從軍營派來的五個士兵,跟在他身後默默的保護著他。

宋玉竹已經在地圖上看到西湖東島被包圍,長盛樓裡的人都被人押解上岸,他打算親自提審杭州知府。

因為抓捕的人數眾多,聲勢浩大,驚起了不少看熱鬨的老百姓。

大夥站在湖邊三三兩兩的小聲議論著。

“東島上的人被抓了?”

“抓的好,要我說早就該懲治懲治他們了,都是些魚肉百姓的貪官巨賈!”

“我可聽說那裡有官府撐腰,這是鬨翻了?”

“誰知道呢……”

宋玉竹加快步伐,終於在最後一艘船上看見了趙驍。

趙驍也看見了他,離著老遠朝他揮了揮手,同在船上的丁大千順著視線看過去,腦袋嗡的一聲,好懸掉進湖裡。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雖然他沒見過陛下本人,但平日花的錢還沒見過嗎?能讓大將軍揮手的人,除了上京那一位還能有誰?

上了岸,丁大千連忙跪地磕頭:“卑職叩見皇……”。

宋玉竹抬手拉住他:“起來吧,先去辦正事。”

“是!”丁大千激動的站起來,他沒想到陛下也來了杭州!

趙驍走到宋玉竹身邊道:“如你所料,商會和官府勾結,長盛樓身後的靠山就是杭州知府李庭翼。”

“走吧,去見見這位李大人。”

宋玉竹上了馬車,不多時便來到杭州知府家的大門口。

李庭翼半夜被吵醒,見丁大千帶兵過來,連忙上前道:“丁大人,無緣無故派兵將我府上包圍,這是何意?”

丁大千這輩子腰杆就沒這麼直過,“我奉皇上口諭,特來捉拿與長盛樓相關的人,李大人不用我多說了吧。”

“來人,將他拿下!”

李庭翼驚怒道:“你敢!我是皇帝親封的三品大員,你一個小小的守備竟敢假傳聖義,莫不是要造反!”

他不相信丁大千是奉了皇上的口諭,因為他在上京有幾個交好的官員,這些年一直書信往來頻繁。

皇上真要查他,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所以必然是丁大千在胡說八道。

丁大千見他不見棺材不落淚,走到旁邊的馬車邊請示:“屬下能否直接動手抓捕李庭翼?”

“允。”宋玉竹在車中應了一聲。

丁大千高聲道:“抓人!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李庭翼這才慌了,他被幾個官兵帶上枷鎖帶上馬車,府裡的一眾人也全部被押到軍營。

一路上李庭翼在心裡盤算著,這丁大千為何突然朝自己發難,雖然平日兩人交往不多,但自己並沒有得罪過他。

如今之計也隻能等到了軍營再說,如果是為了錢來的,就舍出幾十萬兩銀子……

半個時辰後到達軍營,李庭翼麵上不複剛剛的怒氣,他讓身邊的官兵去叫丁大千過來,說有要事相商。

丁大千走過來道:“李大人有何事要說?”

“丁老哥,咱們在杭州同為官員已有三載,在下實在不知哪得罪你了,不過為表歉意。”李庭翼伸出手道:“這個數,把我們一家人放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如何?”

“這個數是多少?”

“五十萬兩銀子,我讓人給您送得安安全全,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丁大千心道:“這王八蛋是真有錢!”

“這錢我可不敢收,您還是自己留著吧。”

丁大千轉身出去,李庭翼焦急的喊著:“一百萬兩,一百萬兩還不行嗎!”這些銀子是長盛樓一年的收益,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也讓他肉痛好久。等自己脫了險,再想辦法把弄死他!

門外走進來兩個人,丁大千朝二人跪拜道:“啟稟陛下和將軍,杭州知府李庭翼以捉拿回來。”

李庭翼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兩個人,話都說不出來了,仿佛被人當頭打了一棒,眼冒金星,兩耳嗡嗡直響。

“李大人,三年不見,真是讓朕刮目相看啊。”

“臣……微臣拜見陛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麵若金紙,汗如雨下。終於明白丁大千說的奉皇上聖意是什麼意思。

李庭翼原是工部右侍郎,之前因為辦事出色得了提拔外放到杭任三品知府。

“自己招了吧,朕留你個全屍。”

李庭翼閉了閉眼,知道自己已經再無狡辯的機會,他長歎一口氣磕頭道:“罪臣有負皇恩,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宋玉竹揮揮手,丁大千遞上紙筆,李庭翼趴在地上開始寫自己的罪責。

三年前他剛來杭州時,也曾帶著一身的抱負,想要乾出功績早日升遷。

結果來到這裡才發現,並非所有人都能抵抗住白花花、金閃閃,數不清的金銀財寶。

從最開始的一幅畫,一尊玉菩薩,到後來一箱金銀,一塊地契……漸漸的他被金錢迷住了心竅,跟商會一起同流合汙,大肆攬財。

隨著手裡的錢越來越多,他的野心就越來越膨脹,甚至升起了養私兵的想法。

從軍營詐來的火銃就是第一批實驗品,他之前在工部任職,了解此物的厲害,若是能建一支火銃軍,即便東窗事發他也不害怕。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沒想到皇上和輔國將軍會微服私訪來到杭州……

李庭翼將自己這些年攢的私產全部寫下來,也把曾經跟他有過金錢往來的官員一一拉下水。

寫完最後一筆,他脫了力,栽倒在地上身體抽搐著。

丁大千把紙撿起來呈給宋玉竹。

宋玉竹看著上麵寫的數字,眉頭擰成了疙瘩,三年時間,一千七百萬兩白銀,這杭州的富饒遠超自己的想象。

宋玉竹道:“罪臣李庭翼,貪汙受賄,素位屍餐,有負皇恩,賜白綾。”

“謝……陛下……”李庭翼喃喃的謝恩,兩個士兵上前把人架出去。

李家男子滿十六歲全部賜死,十六歲以下及所有女眷流放嶺南。

杭州商會會長也被斬首示眾,商會這些年斂的所有資產全部充公。

幾天後官府張貼了告示,此前被商會坑害銀錢的商賈可以拿憑據來退銀子。

消息傳到碼頭於三明的耳朵裡,他趕緊聯係鄧方圓,看看能不能找回一部分銀子。

鄧方圓道:“要不算了吧,都過去這麼久了,銀子肯定退不回來了。”

鄧娘子卻躍躍欲試道:“去試試,能退一點是一點。”

於三明也點頭:“聽說商會裡有賬本,興許能把咱們買拜貼的一百兩退回了。”如今兩家人日子都不好過,這一百兩能解決不少問題。

幾個人一起進了城,來到官府說清來意,很快就有官員接待了他們。

“我,我們在商會買過一次拜貼,花了一百兩銀子。”

官員邊記錄邊問:“還有嗎?”

鄧方圓躊躇片刻把自己私自開鋪子後被燒的事也說了出來。

記錄的官員拿出另一本冊子道:“鋪子名字叫什麼?”

“清葉茶坊。”

“唔,找到了,是商會派人燒的,當初賠了多少銀子,還有收據嗎?”

鄧方圓激動的點頭:“有!有!”他從懷裡拿出一塊油布包,裡麵正是當年二人賠償的收據,共計貳仟叁佰兩銀子,這是兩人全部的家當。

官員拿過來仔細查看,確定沒有做偽,沒有塗改後,在賬本上畫了個圈,又掏出官印按在收據上。

“拿著這個去商會支取銀子吧。”

許三明不可置信的問:“真能把俺們的銀子還回來?!”

官員大概見多像他這樣的人,“能能能,快去吧,晚了銀行就打烊了。”

鄧方圓雙手顫抖的接過收據,三個大人都泣不成聲,他們沒想到這筆錢真的能退還回來。

小鄧仲一手拉著娘親,一手拉著父親,滿臉歡喜,他們終於能回家了!

第195章 再遇故人

杭州一事解決完,趙驍和宋玉竹乘坐馬車前往徐州。

期間丁大千一直想要派人護送二人,都被宋玉竹拒絕了,最後隻留下一個許茂,幫忙趕車提行李。

這許茂看著人高馬大,今年才十七歲,還是個毛頭小子。

臨行前丁大千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照顧好兩人,若得了皇上的賞識,這輩子可就翻身了!

許茂雖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但心底也知曉他們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一路上兢兢業業照顧的十分周到。

從杭州到徐州有二十天的路程,這條路的火車還沒有通行,隻能乘坐馬車走。

馬車行駛到潼水時已經到了七月,天氣一天天炎熱起來。趙驍怕宋玉竹身體受不了,乾脆在縣裡歇息了幾日。

這裡是個不算大的縣城,民風淳樸,物價也十分合適,客棧一日隻要五十文錢,三人吃頓飯花了也不過一百文,照比杭州城實在便宜許多。

許茂這孩子非常拘謹,平日沉默寡言,連句話都不敢說,吃飯也是一個人要了飯菜端到旁邊吃。

宋玉竹勸過兩次,他仍舊不敢上前,隻能由他去了。

兩日過後繼續朝徐州出發,七月初九終於抵達了徐州城。

這裡是宋玉竹和趙驍起兵的地方,算起來已經有十多年沒回來過了。

宋玉竹在地圖上看過幾次,知道徐州這幾年發展的非常快,特彆是外城的建設,幾乎跟內城融為一體,將徐州變成南方最大的城市。

馬車排著長隊等候在城門口,從杭州離開時丁大千特意給二人寫了路引,拿著這個去哪都方便。

守城的小吏檢查完路引很快就放了行。

進了城就能聽見城門口處,不少商販的叫賣聲,趙驍掀開車簾朝外看了看,“變化真大,我記得當年這裡還是一片荒地。”

“可不是,那會流民聚集在城外,搭了不少小窩棚。”如今高樓廣廈,到處都是青磚混泥土建造的新式建築。而且這裡道路規劃的非常好,寬闊的石板路可以同時容納八兩馬車並行。

穿過外城抵達內城,這裡變化就沒那麼大了,幾乎能看見許多過去熟悉的招牌。

“看那,惠水樓,長樂坊,來福客棧還有咱們的老地方樓外樓!”

趙驍也激動道:“許茂,到前麵樓外樓停下!”

馬車停在門口,這會才巳時,還沒到吃飯的時間,樓外樓裡客人不多。

兩人走進來,有小爾上前招待“二位想吃點什麼?”

宋玉竹道:“隨便來兩個招牌菜。”

“我們這五香雞和汆牛肉丸子湯滋味最好,客官要不要試試?”

“好。”

趙驍環顧四周道:“這裡還是老樣子,你看這張桌子上的刻痕,還是當日我與柳燕子切磋留下的。”

宋玉竹笑道:“是啊,一進來都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從前似的。”

等了一刻鐘,兩道菜端上來,趙驍給宋玉竹盛了碗丸子湯,自己也盛了一碗,兩人喝了一口同時歎出聲,這個味道真是令人懷念啊。

記得以前到了冬天,後廚就給他們汆一大鍋丸子湯,大夥捧著碗在屋子裡邊喝邊商討明日的計劃。

“下次嚴老七再來,直接給我攆走!”

“可……可是萬一他在外麵胡說八道怎麼辦?”

“老娘還怕他?!”樓上傳來一聲潑辣的聲音,趙驍和宋玉竹聞聲同時抬起頭。

湘玉邊走邊說:“他敢胡說八道,就拿大棒子轟出去,死皮不要臉……”

湘玉腳步一頓,嘴裡的話突然卡在喉嚨,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大堂裡坐著的兩個人。

“湘玉姐。”宋玉竹笑著朝他招招手。

湘玉眼圈瞬間紅了,三步並兩步走到二人麵前,接著就要跪地問安。

趙驍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起來:“不必多禮。”

湘玉還是朝兩人福了福身:“您……您二位怎麼來了?”

宋玉竹道:“來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湘玉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我我哪就值得您……您親自過來啊……”

宋玉竹伸出手,湘玉再也控製不住,一把抱住他:“哎呦我的小兄弟誒,可想死姐姐了!我還當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你們了。”

宋玉竹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好了好了,我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

湘玉哭了一會趕緊鬆開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唉,這一晃都十三年了。”

當年若不是宋玉竹把她藏在櫃台裡,她早就化成一捧黃土,哪還有今日的自己?她是打心底感激二人。

“公子這些年過的怎麼樣?看您清瘦了不少。”

宋玉竹感歎道:“自然是十分勞累,是不是老了許多?”

“公子才不老,您是正值青春年華,倒是奴家人老珠黃了。”

湘玉已經三十四歲,不過看起來像二十七八歲,這些年她一直沒成親,身邊有不少追求者,但一直沒同意。

她心裡有自知之明,若不是自己家產頗豐,誰能看上她這樣上了年紀的商戶女?何況她還是樂坊出身。

趙驍道:“我剛剛聽聞你說有人在店裡找麻煩?”

“嗨,就是個無賴,不用擔心我應付的了,你們這次來,能多待些日子嗎?”

“過幾日還要回江城縣轉一轉。”

“那這幾日就在樓外樓落腳吧,我去給你們收拾臥房。”

宋玉竹點點頭:“再多收拾出一間,外麵還有個小兄弟跟我們一起來的。”

“哎。”湘玉連忙去把樓上最好的房間給兩人收拾出來,還換了新的被褥。

湘玉剛走,門外走進來一個身穿長衫男子,他揣著手坐在宋玉竹他們旁邊的桌子上:“小二,給我來一隻五香雞,一壺清酒。”

“來了,客官……你,你怎麼又來了,快走快走。”小二不耐煩的驅趕他。

“開門做生意,哪有把人往外攆的道理?”

“嘿,你賒欠了我們酒樓多少銀子?掌櫃的可說了,你若不還錢以後不準來吃飯了!”

那男子漲紅了臉道:“不就是幾兩銀子,我又沒說不給。”

“那你先把錢還了再說吧。”

宋玉竹和趙驍放下筷子看著這人,聽二人的對話,此人應當就算先前湘玉口中說的嚴老七。

“你把湘玉叫出來,我有話要跟她說。”男子僵持著不肯掏銀子也不肯走。

“我們掌櫃的忙著呢,沒空搭理你,快走快走。”

男子扯著脖子高喊:“湘玉,我知道你在裡麵,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他這般行徑,引得旁人側目,紛紛議論起他和掌櫃的關係,畢竟湘玉是位女子又沒成過親,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宋玉竹起身走過去道:“這位公子,你找湘玉有何事?”

嚴公子睨了他一眼道:“關你什麼事?”

“我與湘玉是舊識,她的事我自然要問問。”

湘玉收拾完屋子走出來,見嚴老七又來了,竟然還跟竹公子理論起來,急的她拎起裙擺就跑了下來。

“你還來乾什麼?不是說了以後不準再來找我了嗎!”

嚴老七突然變了一副模樣,委屈巴巴的說:“湘玉,話還沒說清楚,你得聽我解釋啊。”

“嗬!還有什麼可解釋的,你趕緊走,不然我讓夥計打你了!”

嚴老七涕淚橫流,拉著她的衣擺道:“你……你先前分明不是這樣的,怎麼能為了幾句話就棄我不顧?”

宋玉竹和趙驍啞言,一臉迷惑的看著湘玉。

湘玉倒也爽快:“是,我之前確實心悅與你,但那時我還不知道你是個寡廉無恥之人!”

嚴老七大名叫嚴敬文,他上麵有六個姐姐,在家中排行老七。身上有秀才功名,之前開了家私塾教書,妻子早些年去世後便一直沒再娶。

去年有人給湘玉介紹此人,男未婚女未嫁,年紀相當倒也算是好姻緣。

兩人見了麵,湘玉被他這幅好皮相騙了,以為他是個正經的讀書人。相處一段時間後,覺得他人不錯,再說兩人年紀都不小了,也該討論談婚論嫁。

湘玉自己沒有親人,她六歲就被賣進樂坊,早忘了自己爹娘是是誰。不過嚴敬文還有個老娘,湘玉決定去拜訪一下。

沒想到她提出來,嚴敬文支支吾吾說:“家母這幾日病了,不便見人。”

湘玉一聽那更要見見了,知道生病還不去探望,多說不過去。

第二日她便準備了不少禮品去了他家。

嚴家住在後街胡同,家裡條件很清貧,隻有一進矮矮的房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湘玉倒也不嫌棄,畢竟她看上的是嚴敬文這個人,

到了嚴家見他母親躺在床上,湘玉問候了一番,把東西放下準備回去。

走到半路經過藥坊時,想起自己不如買些滋補的老參送去,興許嚴母的病能好得快一些。

她又花了八十兩銀子買了棵百年的老參返回嚴加,進了院子聽見屋裡傳來母子的說話聲。

“她拿的都是什麼東西?”

“一些吃食和布料。”

“你不是說她是開酒樓的嗎?怎麼才拿這麼點東西。”嚴母拎起布料往身上比劃。“這布料顏色好,明個給你三姐送去。”

湘玉眼珠一轉,心下已經有了猜測,她暗不做聲的藏在外麵,側耳聽兩人的對話。

“娘,這幾日你就彆出去走動了,免得被她撞見。”

“哼,要我說你趕緊跟她定下來,等成了親這酒樓不就是咱家的了。”

“我跟她提了,她說太急了,先相處一段時間再說。”

“啊呸,她一個老姑娘還拿喬,有人要就不錯了,再不嫁人都爛到地裡了。”

嚴敬文笑了一聲:“娘你彆這麼說。”

湘玉握著拳,恨的指甲都掐到了肉裡,她衝出來大罵出聲:“呸!兩個醃臢貨,老娘就算爛在地裡也不會進你們這狗窩!”

第196章 返程

那嚴敬文嚇了一跳,連忙追過去道歉。

“湘玉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還想惦記老娘的酒樓,死了這條心吧!”

從那以後湘玉就與他斷了,可架不住嚴老七天天來這裡糾纏,湘玉攆過他幾次,他就跪在地上哭著道歉。

酒樓還要做生意,不能因為他壞了名聲,最後隻能由他去吧。

宋玉竹聽完冷下臉:“好沒臉皮,人家已經拒絕你了,為何一直糾纏不休。”

嚴老七急切的解釋:“都是誤會,那日我娘親確實說了不好聽的話,但並不是我本心,我是真的心悅湘玉。”

“你既心悅她,為何又欺騙她你母親重病?”

嚴敬文歎了口氣:“我娘她這人……性格比較強勢,說話又難聽,我怕見了麵會惹得湘玉不喜,所以不想讓她們見麵。”

宋玉竹哦了一聲,“你娘親性格強勢,湘玉也是急性子,成了親以後肯定免不了磕碰,倒時你怎麼辦?”

嚴敬文囁囁道:“我娘年紀大了……怎麼也該讓著些。”

湘玉氣的笑出聲:“老娘年紀也不小,憑什麼讓著你們,幸好被我發現的早,不然嫁到你們家還不知道要受什麼窩囊氣呢!”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受氣的。”嚴敬文想要上前攀扯,趙驍一把推開他。

“你……你要乾什麼?”

趙驍豎起眉毛:“你想要乾什麼?”

“我……你……你們,湘玉你這是有了新的相好?!”

“彆胡說八道,趕緊滾出去!”

嚴敬文又開始耍無賴,坐在地上涕淚橫流:“我不走,今個要不把話說清楚我就在這不走了!”

湘玉扶著額頭,這人真是一塊狗皮膏藥,貼上撕都撕不下來,早知他是這樣的人,自己當初就不該跟他相處。

宋玉竹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大喊一聲:“徐茂,把這人拉出去好好教訓教訓,以後不準再來樓外樓鬨事!”

“遵命!”許茂拉著他的衣領把人拽了出去,外麵傳來幾聲慘叫聲,不一會便沒了聲音。

湘玉嚇得臉色慘白。

“放心,許茂下手有分寸,此人應當不敢再來了。”

湘玉掩麵道:“哎,讓你們看笑話了……”

宋玉竹安慰道:“這又不是你的錯,沒陷入火坑才是最要緊的。”

湘玉苦笑,“以後可不敢隨意招惹人了。”

*

許茂把姓嚴的狠狠打了一頓,警告他以後再敢糾纏湘玉,就卸了他胳膊腿。

嚴老七到底是個酸秀才,被嚇得好幾日不敢出門,從那以後路過樓外樓都繞著走,不敢再糾纏湘玉。

宋玉竹和趙驍在徐州待了五日,啟程去江城縣。臨彆前湘玉免不了又拉著宋玉竹抽泣,這一彆不知哪時才能見麵。

宋玉竹安撫道:“我就在上京,什麼時候你想見我,隨時可以來。”

湘玉依依不舍的鬆開手,送他們出了城。

從徐州到江城縣差不多四五日的路程,過去這條路非常難行,特彆是趕上下雨,到處都是坑坑窪窪。馬車走一路陷一路,特彆考驗駕車技術。

如今朝堂掏錢,把這條路鋪設了水泥路,下再大的雨也不耽誤行程。

徐州七月是雨季,上午還是晴空萬裡,到了下午天氣就陰沉起來。幾聲驚雷過後,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的砸在車棚上。

馬車並不嚴實,雨水順著縫隙流進來,一會的功夫就把兩人衣服都沾濕了。

宋玉竹擰著袖子道:“這雨下的太大了,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趙驍敲了敲車門,朝外喊道:“許茂,先去避雨。”

“哎!”許茂把馬車趕到附近的一個小村子。

剛進村就有一戶人家,下了車去敲門,不多時一個白了頭發的老嫗舉著傘走出來。

“你找誰啊?”

許茂擦了把臉上的雨水道:“老人家,我們途經此地突然遇上大雨,想去你家避避雨。”

老嫗伸頭看了看外麵的馬車道:“那快進來吧。”

趙驍扶著宋玉竹下了馬車,用衣服遮著雨把人送進屋裡,三人被淋得渾身都濕透了

老嫗拿了幾條乾布巾遞給他們,“幾位小後生打哪來呀?”

宋玉竹擦著臉道:“大娘,我們從徐州來的,準備去江城縣。”

“哦,快坐下歇息,我給你們熬一鍋薑湯,免得著涼。”

許茂連忙起身:“我來吧。”說著麻利的劈柴燒火煮薑湯。

老嫗笑眯眯的看著他道:“這孩子真壯實,看著身體就好。”

宋玉竹環視一周道:“大娘一個人住嗎?”

老嫗點點頭:“早些年遇上打仗的,老頭子和兒子都被抓了壯丁,閨女也被人禍害了,隻剩下我一個人。”轉眼過了這麼多年,提起當年的事老嫗已經沒有多少悲傷,隻剩下無奈和落寞。

宋玉竹看了眼趙驍,應當是當年楊元慶路過這裡曾抓丁,這老嫗就是受害者。

“您一個人生活行嗎?”看她的年紀沒什麼勞動能力。

“村子裡每個月給發米糧,說是什麼老人金,我也不懂反正餓不死。”

宋玉竹在心裡暗暗感慨,幸好前些年朝廷頒發了養老法令,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每月由國家發一鬥米、一鬥麵,這些食物基本上可以滿足一個老人的吃喝。

許茂把薑湯煮好,老嫗彎著腰進屋拿出幾塊□□糖:“小後生把這個放進去喝,甜滋滋。”

“哎。”宋玉竹接過冰糖放進碗裡,喝了一碗熱薑湯,身上的寒氣被驅了一半。

外麵雨快停了,幾人起身告了彆,臨走時趙驍悄悄在凳子上放了幾張百文的紙幣,應當夠老人家花一段時間了。

*

三日後,終於抵達了江城縣,這裡是宋玉竹的老家,也是兩人相識的地方。

再次回到這裡,看著熟悉的街道,宋玉竹恍然有些做夢的感覺。

“那條街過去我天天早上去醫館的時候路過,我爹每次都會給我買兩個白糖燒餅,上麵撒著一層芝麻,咬一口焦香酥脆。”

趙驍讓許茂把車趕過去,果然見一個燒餅攤,擺攤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宋玉竹下車買了幾個燒餅,與他攀談起來:“我記得這攤主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伯。”

“您說的是我爹,他去年摔了一跤,腿腳不利索在家歇著了。”

“原來是這樣。”

四個燒餅八文錢,剛出爐的燒餅熱騰騰,他和趙驍一人一個,剩下的都給了許茂。

吃著燒餅馬車行駛到了醫館附近,以前的醫館已經另換了招牌,現在變成一家酒樓。

趙驍道:“進去看看嗎?”

宋玉竹搖搖頭:“裡麵肯定已經大變了模樣,進去也是徒增感傷,不如不看。”

“那咱們去哪?”

“去宋宅轉轉吧。”

二伯一家去上京的時候老宅沒有賣,而是留下一些仆人在打理著,祭祖的時候回來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馬車行駛到宋宅門口,這裡幾乎沒什麼變化,隻有大門上的朱漆斑駁了,被刻上了時間的痕跡。

宋玉竹想起自己小時候,每天跟著父親去醫館學醫坐堂的日子,那會才是無憂無慮,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坐上皇位。

“阿驍,你去那株柳樹下麵幫我挖一樣東西。”

趙驍跳下馬車,拔出匕首在柳樹下挖了起來,不一會挖出一個鐵盒子。他拍了拍盒子上的土拿過來道:“這裡裝得什麼東西?”

宋玉竹笑的一臉神秘,“打開看看。”

鐵盒鏽跡斑斑,廢了半天力才撬開。裡麵裝著五十兩碎銀子,兩本醫書和一把小刀子。

“這是我留著保命的東西,當年聽說楊元慶要打過來,帶著宋全連夜埋的。沒想到直接被慶王拉了壯丁,這些東西都沒拿。”

“哎!你們乾什麼呢?”不遠處有人吆喝一聲。

宋玉竹連忙拉著趙驍上了馬車,催促許茂趕緊離開這裡。他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怕被熟人認出來。

宋府的仆人走過來,看著樹下的坑疑惑的撓了撓頭,剛才怎麼好像看見三少爺了?

*

宋玉竹在這裡待了五日又陪趙驍去了晉州,在這見了他的幾個朋友。

九月中旬抵達西州,這裡是大啟邊境,與吐蕃和回訖國相鄰。

前朝楊元慶在這的時候,經常拿回訖人練兵,把回訖國都快打滅國了,這些年休養生息,人漸漸又多了些。

不過他們生性好戰又一直覬覦大啟的地盤,可不是個好鄰居,等回京後想辦法把他這個隱患處理掉。

十月他們終於踏上返程的火車,許茂也跟著他們回來了,這小子還是第一次坐火車,緊張的靠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等火車跑穩了才敢往窗外看。

回去的途中沒碰上意外,臨近上京宋玉竹終於跟趙驍坦白。

“阿驍,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

“何事?”

“其實,我腦袋裡那個倒計時,一直都在。”

趙驍臉上的笑容滿滿褪去:“什麼意思?”

“……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趙驍握著拳,咬緊牙關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我們回杭州去找清一,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沒用的,在山上清一就跟我說過,他也沒辦法阻止這世外之物。”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但是清一道長能讓我健健康康的把這些日子過完,已經非常滿足了。”

“……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不能與你白頭偕老。”

趙驍渾身顫抖的哭泣出聲,巨大的恐懼讓他無所適從,他的愛人,馬上就要離開自己了。

他空有滿身能力卻沒辦法阻止,這讓他幾乎崩潰。

宋玉竹鼻子一酸,心疼的摟住他的肩膀道:“等回到上京,我會以出海去西方的名義再次啟程,倒時你留在上京……”

“不行!”趙驍一口拒絕,“不管結果是什麼,我都必須陪在你身邊!”

宋玉竹伸手摸摸他的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