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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玫瑰 [gb] 十萬橙 119322 字 3個月前

至於去哪裡,隻要能跟蘇藍待在一起,鐘予去哪裡都不介意。

但她會不會把自己送到某個地方,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那裡,然後她再離開?

如果是那樣的話……

忽地,從前方丟來了一樣什麼東西,啪嗒軟綿綿地落在他的身側。

是一包紙巾。

“擦擦眼淚。”

鐘予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在掉淚了。

他慌亂地用紙擦掉眼淚,無聲無息地將自己的嗚咽吞進嗓子裡。

一路無話-

蘇藍沒說錯,她的確開了很長的路。

最後鐘予安安靜靜地靠在那裡,還是雙眼支撐不住,闔上睡著了。

但他睡得並不安穩。

恍惚之間,像是車停下來過,有人給他重新掖了掖毯子的邊角。

但最後,鐘予醒來的時候,發現眼前的一切跟自己睡著之前一模一樣。

斜前方的女人,依舊一言不發地開車,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隨意地落著。

開了自動駕駛,她正拿著手機給誰發消息。

是錯覺吧。

鐘予仿徨地想。

最後,車停在了一棟院落前。

抬眼望去,鐘予看見了一處小莊園。

在新世之後,這樣的建築已經非常少見了。大多數都屬於貴族世家的私產。

小樓不大,卻是舊世的古典格局,尖頂對稱且精致,黑色的圍欄攀上了秋日深綠色的藤蔓,小院裡被人細心打理著花,邁進去的時候,鐘予隱約嗅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氣。

他側眼看去,發現不遠處的花園裡,滿院竟然種的都是玫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信息素味道相近的關係,鐘予的神經像是感知到被同類包圍,僵直的脊背慢慢本能地舒緩了一些下去。

是蘇藍準備的麼?還是巧合?

鐘予不敢想。

蘇藍帶他從大門走進去,有幾個傭人在大廳裡衝他恭順地鞠躬。

“他們之後會照顧你的起居。”

蘇藍淡淡地介紹道,把每個人的名字和分工都指給了他看,“醫生也在,專門調養身體的廚師也有,他們都住在後麵的小樓裡,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吩咐他們去做。”

鐘予輕輕地點頭。

蘇藍領著他往旁邊的走廊走,走到一樓一處房間門口,她停了下來,“這是你的房間。”

蘇藍的目光掃過他目前還並不顯的小腹。

鐘予無措又慌亂,但他藏得很好,手指微微在袖口裡收攏,隻是安靜地點頭應聲,“嗯……我知道了。”

“我收掉了你的手機,但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和外界聯係的,可以跟我說。”

蘇藍道,“你也可以隨便出門,這裡的人與世隔絕慣了,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認識你是誰。但我提前和你打預防針,無論什麼時候,隻要你出門,我一定會讓人跟著你。”

“如果有什麼異議,你可以現在提出來。都清楚了麼?”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眸色深深地看了他一會兒。

鐘予手絞緊了。

“蘇藍,我住在這裡……”鐘予咬了下唇,“那你呢?”

你會留下來嗎。

蘇藍頓了頓。

“先吃飯。”她說。

餐廳裡,兩人相對而坐。

色澤鮮豔,香氣撲鼻的飯菜鋪了一整桌,仔細看來,無論什麼菜式都是經過了特殊的營養搭配。

送到鐘予麵前的湯和點心,也都是為他的身體準備的。

鐘予垂眼看著,眼淚都要下來了。

他沒有胃口,多美味的飯菜到嘴裡都味同嚼蠟,但他又不想讓她覺得自己麻煩,機械地往嘴裡送著食物。

蘇藍在他對麵,安靜地喝著紅酒,也一言不發。

晚餐之後,又有醫生來給他檢查身體。

蘇藍靠在一旁,“今天先讓這個醫生來。明天我把呂醫生叫過來,讓他住在這裡,他畢竟更了解你的身體狀況。”

鐘予拉下袖子,點點頭,小聲說,“知道了。”

醫生離開了臥室。

蘇藍轉眼看了下他,也要離開。

鐘予終於忍不住了。

“蘇藍……”

鐘予向前了一步,拽上了她的衣角,他不敢去拉她的手。

“蘇藍……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嗎?”

蘇藍腳步停了停。

她轉過身來。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蘇藍微微一笑,臉上沒什麼笑意。

鐘予一怔。

“一個人呆著,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一切的決定。”蘇藍聲音很靜,“這不正好合你的心意。”

“你應該很滿意。”

鐘予慌了。

他匆忙地兩隻手都去拽她的衣角,他想要去抱她,但又害怕,眼淚湧出來,眼裡水霧彌漫,不住地道歉,“蘇藍,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該一個人跑掉……”

“對不起……你彆生氣……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一定都告訴你……”

他急切的乞求聲一遍一遍,蘇藍側過眼去,定定地盯著他淚流滿麵的臉。

漂亮的玫瑰單薄脆弱,單削的肩膀劇烈顫抖著。

鐘予又瘦了一圈,衣服都遮掩不住他削瘦下去的身形,病弱的蒼白臉色又重新出現在他的臉上,那種虛弱的美麗脆弱易折,像是她輕飄飄一句話,就能讓他垮掉。

“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如果你不喜歡孩子,我就不要,我很乖的,我會聽話的,蘇藍……”

蘇藍打量著他單削的身體,忽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動作強硬,不容抗拒。

鐘予踉蹌了一下被她步步逼退,她進一步他退一步,被她一直逼近到後背砰地撞上了牆壁。

“我的確不喜歡。”她說,

淡金色的眼眸裡看不出來情緒。

鐘予的心都早就沉沒,痛感絞在一起,他抬眼咬緊了牙顫抖說,“那就不要,我可以吃藥……”

“你真是這麼想的麼,鐘予?”

他的手腕被她鉗製著,交疊撫上了他的小腹。

隔著衣服,溫熱的體溫。

“我跟你的孩子。”

蘇藍說,她聲音輕了下來,與他對視。

“既然是我跟你的孩子,那我也至少有一半的話語權,對麼?”

鐘予眼淚都模糊,隻知道點頭。“……對……”

她靠近,攫取他的唇瓣,將他顫抖又柔軟的唇吻住。

被她吻上的一瞬間,鐘予身體抖了一下,像是溺水的人一般什麼都想要抓住,他仰頭承受著她的吻,又努力地回應。

唇齒依戀,牙關被撬開,舌尖纏繞起來酥麻又熱烈,鐘予的喉結上下攢動著,吞咽著。

吻快要結束,他還徒勞地向她求吻,熱切又絕望。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聽到她輕輕在耳畔道。

“生下來吧,鐘予。”

她咬了下他的下唇,“我會陪著你。”

鐘予的呼吸一瞬間都滯停了。

房間裡也突然靜了。

“……真的嗎?”

鐘予睜大了眼,像是被巨大的驚喜忽然砸中,他口不擇言,磕絆地啞聲道,

“可是,可是你要結婚,你是不是需要去陪你夫人……”

蘇藍動作頓住。

她撐開了一點身子,淡金色的眼眸眯起,審視著他,看不出來喜怒。

“我……”

鐘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簡直想咬自己的舌尖,他急切搖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提起來……”

啪嗒一聲。

像是什麼盒子被打開的聲音。絲絨麵的撞擊。

鐘予的手被她牢牢鉗製住,手腕被攥得生疼。

“我的確要陪我的新婚夫人。”

她說,“你知道你給我的計劃添了多少亂麼?”

鐘予鼻尖一酸,眼圈紅了,勉強磕絆道,“蘇藍,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妨礙你的,我都會聽你的話……”

“你是該好好道歉。”

他的手指被她猛地捏住了指根迫使張開,一個冰涼的東西忽然從他的指尖滑過,滑過關節,再被套上指根。

嚴絲合縫,尺寸正好。

“你最好是真心這麼說的。”

蘇藍說,“畢竟陪一個懷孕還會逃跑的夫人,非常麻煩。”

鐘予綠眸一瞬間睜大了。

他震驚地望著蘇藍,紅唇翁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睫毛上還墜著未落的淚珠,現在一動不動,像是完全靜止了。

她在說什麼?

她剛剛說了什麼?

是他……是他想的那樣麼?

心跳劇烈的跳動聲都快讓他耳鳴,鐘予咽了咽嗓子,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蘇藍,我,你是說……”

“按照禮節來說,我本來應該溫和地問你的意見,但你現在失去了這個機會。”

蘇藍微微一笑,眸色濃鬱得化不開,她將他的手攥緊,拉過來舉到他的麵前。

鐘予的手白皙纖長,無名指剛被她戴上的戒指閃著墨綠色的光芒,璀璨地像是濃縮了星空一般。

與他的綠眸交相輝映。

“做我的新娘,玫瑰。”

她的吻落在那墨綠的寶石上,“現在你該點頭了。”

第85章 第85章

沙漏裡的沙子在漏過細頸之後, 凝滯在了空中。

仿佛時間都被靜止。

鐘予呆呆地定在那兒。

那雙綠眸,一瞬不瞬, 就這麼望著她。

他好像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思維空白過。

剛剛她說過的話, 一個字,一個字地從他的腦海裡回溯過去,像是逆流而上, 錄像機的回放按鍵被摁下——從頭開始,再來一遍。

她說,讓他做她的新娘。

手上的戒指, 設計做工都極其精致,墨綠色的寶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鐘予似乎都能在其中一個極小的切割麵上看到自己茫然的模樣。

驚喜來得像是夜空中忽然綻放的絢爛的煙花,五顏六色,色彩繽紛, 鋪天蓋地地墜落下來。

然後在夜空中消散。

他一定是出現了幻覺。

嗯……幻覺。

鐘予木愣愣地想。

蘇藍不會這麼跟他說話的。

如果是幻覺, 那他,是從哪裡開始出現幻覺的?

這麼細想回來, 蘇藍也不會對他那麼溫柔的。

從走進這棟樓開始, 還是從呂醫生那裡就開始了?

還是……更早?

從他發現孩子開始,從他跟蘇藍從她的領地回來開始, 還是從學校的雜貨間裡,蘇藍第一次吻他開始……

或者,從他又一次見到活著的蘇藍開始。

鐘予身體驚地一顫,整個人忽然像要碎掉, 脊骨一寸寸地開始僵直, 涼意往上騰起。

他本來已經貼上牆壁的脊背又向後重重貼緊,蘇藍看到他忽然驚慌的樣子, 眉梢微壓,“怎麼了,鐘予?”

鐘予已經開始發抖,他的身體都無力地軟下去,眼淚不受控製地留下來,他的腰被蘇藍架住,堪堪維持著站立。

“蘇藍,蘇藍……”

他抓住她的衣襟,渾身戰栗。

“怎麼了?”

蘇藍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她眼睜睜見著那抹光亮從鐘予眼裡消失,她攬住鐘予的腰,帶他坐上一邊的椅子,“玫瑰?”

玫瑰哭得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手卻緊緊地攥緊了她上衣的布料,像是如果一放開,就會永遠失去一樣。

“蘇藍,你還活著的,你還活著的對麼?”

“你不是我幻想出來的,對麼?”

蘇藍的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點什麼,就聽鐘予又急切地答道,“我願意……我願意做你的新娘,蘇藍……”

他擁過來,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將自己揉進她的懷裡,“我願意。”

“隻要你想要我……”

蘇藍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

她慢慢地吻上鐘予的額間,他的額上已經被冷汗浸得冰涼。

她一點一點地往下親吻。

掠過眼睛,鼻尖,到他柔軟像花瓣一樣的唇。

“我想要你,鐘予。”

她溫聲著道,嗓音緩慢又堅定,想要去平複他的心。

“這不是夢,嫁給我吧,做我的新娘。”

她的手指交扣著他的手指,摩挲他的戒指,將它再次展示給他看。

“來,你看。”她哄道。

“我專門給你定的戒指,跟你的眼睛一個顏色,好不好看?”

鐘予睜開他淚水朦朧的眼,他努力去看清,但是眼淚模糊,眼前隻有一片綠瑩瑩的光。

“我看不見……”他啞聲無助地道。

蘇藍頓了頓,她將鐘予身體調整了一下,讓他背靠在自己的懷裡坐著,掰過他的肩,讓他去看麵前近在咫尺的穿衣鏡。

“你看。”

她示意著鏡子裡的他。

哭得淚水漣漣的黑發美人被她抱在腿上,右手被她捏在手裡,無名指上那枚戒指閃著和他眸色一樣墨綠色澤的光。

“這樣看清楚了點麼?”

她的手指摩挲過他手指上的戒指的綠寶石,又輕輕地吻了吻他的眼尾,替他擦眼淚。

“戒指和你的眼睛,都是一樣的顏色。”

落地的鏡子就在鐘予的麵前。

他傻傻地抬起一隻手貼上了鏡子,去觸碰鏡麵裡自己的眼睛。

眼眸裡綠色的瑩瑩的光,和手上綠色瑩瑩的光,交疊在了一起。

“在我知道你懷孕之前,玫瑰,我已經讓人去做戒指了。”

她撫上他的小腹。

蘇藍在他耳畔緩聲道,“我沒有要娶彆人,也沒有要跟彆人結婚。這是我專門為你定的戒指,寶石都是我讓人特彆找來做戒指的,就想要它和你的眼睛的顏色一樣。”

“你仔細看看鏡子,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有這麼漂亮顏色的眼睛,鐘予?”

鐘予沒有說話。

他手撐著鏡麵,就這麼直直地望著鏡子望了好久,淚水不斷地從他的眼裡滾落下來,順著尖尖的下頜滴落。

看他哭得可憐,蘇藍吻了吻鐘予的後頸,激得他身體一顫。

她掰住他的下巴,跟他一起看向鏡子裡的兩人,問他,“所以呢,鐘予?我的點頭呢。”

鐘予咬緊了唇,抽噎了一下,對著鏡子拚命點了點頭。

“我願意……我願意,蘇藍……”

他帶著哭音,上氣不接下去道,“我願意……”

“真乖。”

蘇藍誇他。

接下來,她從他背後伸過手,解開了他衣服的扣子。

玫瑰的肌膚瑩白地像最純淨的玉,此時因為羞恥染上了淡淡的緋紅,膝窩被她抬起,分開架在了椅子的兩邊扶手上。

鐘予慌亂極了,想要掙脫,但又被她有力的手臂鉗製在原處。

“既然你不相信,你就應該自己看清楚點,”她問,從手指染到手掌上的濕黏讓她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你覺得呢,玫瑰?”

鐘予說不出話,他難堪地要彆過臉,下巴卻又被她捏住,強迫他直視他自己。

她的手指順勢進入了他的口腔,攪弄著他的舌尖,另一隻手也並沒有停下。鐘予無助地半張著嫣紅的唇含著她的手指,涎水都順著唇角流下。

鐘予淚眼朦朧地看著鏡子,這個畫麵緋色爛漫,他耳邊都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劇烈的耳鳴,和一聲比一聲重鼓點一般的心跳聲。

“你真的很沒有安全感,玫瑰。”

她輕輕歎著說,“我現在明白了,最好的方法還是讓你自己從頭到尾都看著,這樣你才會記得,不是嗎?”

鐘予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他腦內一片空白。

直到他聽到了她輕輕叫了他一聲,“——夫人。”

好像破開了層層霧靄,這個字音落到了他的耳裡。

忽地有煙花炸開,玫瑰的脊背忽地痙攣地僵直了。

蘇藍本來還奇怪,但鏡子裡的鐘予眼淚簌簌地往下流,他被她鉗製在懷裡,半睜著眼臉紅成一片,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持續在無儘的熱潮裡,嗚咽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藍微微揚了揚眉梢。

鐘予竟然這樣就到了?她好像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為了試驗,她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慢慢滑過,又輕飄飄喊了他一聲,“夫人。”

果然,鐘予又僵直地顫了一下。

他眼淚順著臉頰滾落,睫毛根根被打濕,沾濕了豔紅的眼尾。

小腿都崩直,脖子揚起優美的弧度,在她懷中顫抖。

“玫瑰,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這麼可愛?”蘇藍是真的驚訝,吻了吻他的臉頰。

鐘予當然回應不了她。

蘇藍心情很好地抱著他站了起來,扶著他已經無力支撐的腰,將他的手抓起按在了麵前的穿衣鏡上,“好了,玫瑰,接下來你要自己撐好,聽到了嗎?”

鐘予隻嗚咽著,“蘇藍,我,我不行……”

“你可以的。”

她聲音冷淡,動作一點都不溫柔,強硬至極,“你可是我的夫人。”

話音一落,鐘予肩膀一聳,臉頰撞在冰涼的鏡麵上,輕叫出聲,眼淚又滾落了出來。

到最後,鐘予哭得累得嗓子全啞了,意識都要滑入昏睡,蘇藍捏起他的手掌,終於柔下嗓音來告訴他,“鐘予,告訴你個好玩的事情吧。”

“你可以把戒指摘下來,看看戒圈內側裡麵。”-

鐘予醒來在柔軟潔白的被子裡,被子像是被暖融的陽光曬過,全是溫暖的觸感。

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首先就是自己麵前手指上的戒指。

純淨澄澈的綠寶石的戒指,在晨光之下明亮璀璨地晃眼。

鐘予維持著這個姿勢,就這麼定住了很久。

心跳在急促地加快,直到那光芒灼得他眼睛發疼,鐘予才閉了閉眼,再又睜開。

他忽地撐起了身體,臥室角落的落地的穿衣鏡正反射著陽光,在地毯上劃出一道流暢的光弧。

綠眸微微睜大。

昨天的記憶全部倒流一般重現。

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

鐘予咽了咽嗓子。

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遲疑地低下頭,鐘予盯了會兒自己手上的戒指。

輕輕地,將它緩慢地摘了下來。

晨光熹弱,但戒圈內側的那行字,還是清晰地落入他的眼裡。

【生死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鐘予心裡重重滯了一拍。

他的胸膛都急促地起伏了起來,手指捏著那枚戒指,鐘予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加快。

鐘予忽然下了床,三兩步踉蹌著跑到了窗戶邊,將窗簾拉開,頓時透亮的光線流水一般全數灑了進來。

腿還沒有力氣,鐘予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毯上,睡衣的係帶散亂,膝蓋的痛感傳來,但他絲毫不在意。

他直起上身,將戒指又捧到自己眼前。

對著光,鐘予咬了下唇,將戒指,很慢很慢地轉了一圈。

剛剛看到的那句話之後的幾個字,也在那一刻全部映進了他的眼簾。

【生死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我的玫瑰】

她的玫瑰。

鐘予跪趴在地上,怔怔地流著眼淚。

忽地一雙手將他抱進了懷裡。

蘇藍坐下在他旁邊的地毯上,長腿彎膝支著,語氣溫和又有點無奈。

“玫瑰,怎麼我不在一會兒,你就又哭成這樣?發生什麼了?”

鐘予轉過臉看她。

他哽咽著說不出話,隻是啞啞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蘇藍……”

“嗯,我在這裡。”

“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

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脖頸,渾身發抖像是小獸一般,單薄的身體顫抖。

蘇藍微微怔住,環繞過他的腰,繼續安撫著他。手順著他的發絲撫下去,微翹的發尾在她手裡觸感極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

“蘇藍……”

他小聲說。

“嗯?”

“你不需要……生死都跟我在一起的。”

他仰起那張漂亮的臉,水洗過的綠眸霧氣朦朧。

鐘予彎起眼睫,認認真真地說道。

蘇藍目光落到他的臉上。

“我會跟著你的。”

“隻要你願意要我,無論你去哪裡,”他輕聲道,“我都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

第87章 第87章

自從皇室唯一的皇子要定下婚約的新聞散布流傳出來, 民間的輿論都炸開了。

從舊世開始,一切關於皇室的八卦緋聞, 都是民間飯後的茶餘小料。雖然皇室在新世之後地位直線下降, 但作為上流階層的代表和吉祥物,民眾的關注仍然持續地聚焦在他們的身上。

皇子的婚約——那可是件大事!

更彆提,在那張泄露的偷拍照中, 像是貌美的皇子在私會戀人,滿臉憧憬幸福,對麵的貴族女人的身份似乎也呼之欲出——

她是誰?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消息剛開始發酵的時候,無數的報道被飛速撤下, 網站被關閉,報紙被停刊,一切關於這條消息的流傳渠道都被公關強硬地用一隻大掌攥緊控製了住。

而向來回應及時的皇室發言人, 在此時也異常地安靜。

所有的詢問遞過去, 就像泥牛入海,甚至沒有翻起一絲波瀾。

甚至, 民間忽然翻湧起了針對很多皇室的討伐言論, 皇室以往的醜聞,銀趴, 醉駕,強權乾涉政治等等……各類驚天動地的醜聞全部都被人扒了出來。

一時間,民間要求取締皇族特殊身份的言論喧囂而上。

……

……但這一切翻天覆地對於鐘家來說,都不足為提。

畢竟, 他們的家族繼承人, 已經許久沒有在人前出麵了。

……

秋光明麗,豔陽高照。

午後的陽光並不算太曬, 像是剛放涼的溫水,溫和又煦暖適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莓果甜香,令人心情愉悅。

寬大的帽簷遮住了半張臉,陰影灑在那張樣貌姣好的臉上,隻露出輕輕抿起的一雙唇。

衣袖被鬆鬆卷起,露在袖子外的一節小臂皮膚白皙細膩,手指纖長,在陽光下幾乎白得剔透。

那隻手的拇指食指掐住嫩綠的根莖,輕輕一扭,就將還帶著露水的草莓摘了下來。

手拎住,那顆嬌豔的草莓被小心地放進了身側的小木籃子裡,跟另外幾顆滾到了一起。

“是這樣嗎?”

“對,你做的沒錯,就是這樣!”

旁邊的小哥笑了起來,樂嗬道,“沒想到你看起來金枝玉葉的,居然也能跟我們一起做這種采摘的活兒,還真是難得。”

遮陽的帽簷抬起,黑發的美人一雙綠眸亮麗,溫和地望過來,

“反正也沒什麼事情。聽說這裡的草莓特彆好,正好我想嘗嘗看。”

青年被驚豔了一下,隨即大笑道,“那你可是說對了!我們莊子裡就是這些莓果種得最好了,你肯定沒吃過這麼好吃的!”

黑發美人溫溫一笑。

鐘予轉過頭,繼續去摘下一顆草莓。

這顆有點重,他格外小心,另一隻手也伸過來,接著草莓,生怕它砸到土裡。

動作之間,無名指上墨綠的寶石閃耀,在陽光下晃出絢麗的光芒。

旁邊青年早就注意到了,豔羨地開口,“啊,這是小樓的那個女主人送你的嗎?”

鐘予停頓了一會兒,“嗯。”

“戒指的寶石,都跟你的眼睛是一個顏色呢。她對你真的很上心。”

鐘予微微怔住,隨機唇角抿起,“她是的。”

上午的時候,青年路過那座種滿玫瑰的小樓院落的時候,正巧撞到了那個大家都在議論的女人的車。

最近莊子裡都在傳,那個小樓的美麗女主人回來了,她早出晚歸,晚上的時候小樓會點起燈,迎接她的歸來。

而他們都說,小樓裡住著的,是一位被她金屋藏嬌的黑發美人。

有人遠遠地在院子外麵看到過黑發美人倚著陽台吹風,恬靜又美麗,麵容精致如畫。

像是夢中畫。

——但青年並沒有想到,那個看上去並不好接近的大美人,真的相處起來,竟然這麼地溫和又平易近人。

而且……

青年的視線悄悄掃過他的寬鬆上衣。

他是……懷孕了麼?

兩人又摘了一會兒草莓。

過了一會兒,青年沒忍住,“你這樣……真的沒事嗎?”

鐘予的動作並不停,“嗯?”

青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你的……孩子。我聽家裡老人說,懷孕的時候不能太勞累……”

似乎意識到他的目光所在,黑發美人怔了下,一手輕輕地撫上自己的小腹。

過了一兩個月了,小腹已經微微隆起了,摸起來,能感受到那溫軟的弧度。

垂著眼,鐘予的眸色都變得柔和。

青年補充道,“畢竟采摘也不算是個太輕鬆的活,你看你都摘這麼多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聞言,鐘予側臉去看自己身側的籃子,摘下的草莓已經鬆鬆地堆疊了小半籃。

“也好。”他想了想,說。

他想給蘇藍做的草莓撻,有這麼多應該夠了。

兩人拎著籃子往回走,青年主動接過了他手裡的籃子,“怎麼能讓孕夫拎這麼多呢!我來我來,我幫你拎!”

鐘予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道,“謝謝。”

“沒什麼,這點小事。”

青年擺擺手。

兩人走到草莓田旁邊的小屋內坐下。

熱情的老板娘給他們端上了茶倒上,留他們說話。

“今天的茶好香……啊咳咳咳!好燙!”

茶的熱氣嫋嫋,青年猛喝了一口,又被燙得舌尖發麻,他好不容易把生理眼淚憋回去,去看旁邊的人。

黑發美人姿態優雅,正安靜地斂著眼沏著茶。仿佛身處高雅的茶舍一般。

跟他完全兩種模樣。

青年這才恍然發現,今天手裡的茶的色味也不一樣。他的語言詞彙匱乏……但是是種喝起來就很貴的口感。

這個小店裡才沒有這麼好的茶葉,也隻能是大美人自己讓人帶著的。

而且說實話從一開始到現在……他們身邊永遠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青年偷偷瞄了眼不遠處男人衣服下鼓囊的肌肉,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應該是個便衣保鏢。

這麼一想,青年就更好奇他跟那位女主人的關係了。

“今天你采草莓感覺怎麼樣?”

他下意識套了下近乎,“你以後還會來農場這裡嗎?”

鐘予很慢地抿了口茶,“有可能。”

“那個,不如我們加下聯係方式吧!這樣以後如果你還想要來采草莓,可以跟我一起?”

青年道,“有通訊我們聯係啊,約時間啊,也可以方便點,說不定我還能給你介紹一些其他的地方去玩……”

黑發美人慢慢撩起眼,看他了眼,“抱歉。”他的聲音平和,“我沒有手機。”

這句不尋常的話落下,他示意著自己的身周。

的確……

青年有點後知後覺,的確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他拿出來手機過。

“可是——”青年還是問出了口,“你怎麼會沒有手機?那你平常怎麼跟那個女主人聯係?你們真是伴侶麼?”

青年話問出口,內心鼓點似的,感覺自己說錯了話。

糟了,這個大美人不會真的是被金屋藏嬌那種……情人吧?

連手機都沒有,還被人看管,這完全就是被囚禁的籠中雀啊!

“不,不好意思……”青年想要撤回自己說的話,“我是想說,那個,我不是故意想刺探你們的事情,隻是你這種情況實在是……”

對麵人聲音很慢,美人微微地笑,“沒關係,這是因為我做了件惹她生氣的事情。”

“生氣?生氣也不至於這樣對你!這明顯就是強迫!這是限製人身自由!不要以為是Alpha就可以為所欲為,這違反聯邦法……”

正還想要再解釋幾句,這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聲。

“——夫人。”

女人的嗓音清冽。

夫人?

青年還在發愣,就忽地見身邊的黑發美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站起了身。

美人幾步就迎了過去,臉上也露出了笑,美麗至極,似乎是驚喜,聲音很輕,“你怎麼過來了?”

“還說我。你自己身體什麼情況不知道麼,自己倒是來這裡。”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順了順黑發美人耳邊的發,將它繞到他的耳後。

“之前,你說喜歡草莓撻的味道,我就想能做給你吃。聽說這裡的草莓很甜……”

“我不喜歡了。”

“嗯……那好……”

“你摘多少了?”

女人輕輕歎了一聲。她走近了一點。

青年這才第一次看清那個傳說中的女主人的臉。

明豔而又有攻擊性的長相,黑發鬆散地盤起,她穿著剪裁精致的襯衣與黑褲,一看就價格不菲,像是剛從什麼宴會場合回來。

她跟那個大美人站在一起,霎時間這間小小的茶屋的品貌都變得高檔了起來。

兩人交談著,她淡金色的眼眸不經意掃過來,青年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似乎是美人說了什麼,女人對他微微頷首,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兩人出了門,隔著窗戶,青年還能看到他們上了同一輛車。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青年茫然地想。

不對啊……他們好像關係很好的樣子……-

車上。

蘇藍開著車,隨意地瞥了眼過去,就看見身側的位子上,鐘予乖乖巧巧地抱著他那盒草莓坐著,看上去規矩極了。

“今天草莓摘得開心?”

鐘予輕輕點頭。

“怎麼這麼安靜,你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蘇藍問。

鐘予咬了下唇,輕輕點頭,“……嗯。”

“錯哪了?”

“不知道你不喜歡草莓撻了……”

蘇藍差點一腳踩刹車。

她有些好笑,“你覺得你是錯在這裡了?”

鐘予攥了攥手指,轉過來望她,“不是嗎?”

蘇藍拿他沒辦法。

小樓離草莓農場並不算太遠,等到下了車,鐘予還是垂著眼把那籃草莓抱在懷裡。

怪可憐的。

“那你……有什麼彆的想吃的麼?”

進了屋,鐘予把草莓籃子放到一邊,輕聲問她,“晚宴上你是不是又胃口不太好,我給你熬了粥……”

“玫瑰。”

蘇藍拉過他的手,將他抱進了懷裡。

她咬了一下他的唇瓣,力道不算輕,鐘予疼得蹙了下眉,但他還是乖乖任她咬。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蘇藍道,“你現在懷孕,能不能有一點孕夫的自覺?不要做這麼多勞累的事情了,萬一身體負荷加重怎麼辦?”

蘇藍的氣息盈滿鼻間,鐘予不自禁地擁緊了她。好像孕期的月份越多,他就越依賴她,隻有聞到她的氣味,在她身邊,他才能安心下來。

“……對不起。”

他軟軟地道,小貓撒嬌一般地蹭她的脖頸。

“蘇藍,我好想你……”

孕期的身體越來越軟,omega的身體天生適合孕育,現在鐘予隻要一靠近她,整個人就化成了水一般,後頸發燙,隻想被她抱在懷裡。

“抱抱我,好不好……”

一天的分彆,他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蘇藍笑了下,強硬地拉開了他,動作卻溫柔,“怎麼,犯了錯還想要抱?”

鐘予眼尾垂了垂。

眼神瞥下,他沒有說話了。

蘇藍瞥了他眼,捏了下他的臉,“玫瑰,先讓醫生給你做個檢查。”

“……之後呢?”

“之後要是沒事的話,讓你抱,好不好?”蘇藍已經有些習慣了小貓的黏人,

“但要是因為你今天做的事累出了什麼毛病,”她掐他的臉的手用了點勁,在那細嫩的皮膚上輕鬆地留下了道紅痕,“那你就自己看著辦。”

鐘予終於有點害怕了。

他無措地點了下頭,乖乖地一步三回頭地去找呂醫生做檢查。

兩人的晚飯後,蘇藍抱著鐘予在書房裡呆了一會兒,就見呂醫生欲言又止地站在了她的書房門口。

鐘予背對著他沒看見,蘇藍心頭一跳,走出了門。

她把書房的門在身後關上,蹙眉看他,“什麼事?”

“是這樣的,”呂醫生麵色有點尷尬,“關於鐘少爺的身體……”

蘇藍眯起眼,“他身體怎麼了?”

“咳咳,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樣!”

呂醫生連忙擺手,他搓了搓自己的肩膀,莫名感覺有點冷。

“鐘少爺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孩子也很健康,但是——雖然omega身體是天生適合懷孕,但是——您……呃……”

呃了半天,他最後還是說出來了,“您真的得節製一下。”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的蘇藍:“……”

呂醫生擔心自己沒說明白:“床上節製一下。”

蘇藍:“……”

呂醫生:“鐘少爺身上的痕跡……實在是有點多。”

蘇藍:“……”

呂醫生:“不如改成,一周一次吧?”

“……”

多年混在商場的經驗,讓蘇藍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

她非常自然地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好的,這樣,我明白了。”

回到書房裡,蘇藍剛在一側沙發上坐下,鐘予又走了過來。

“蘇藍……”

鐘予雙手捧著洗好的草莓小碗過來,“你不喜歡草莓撻了,那草莓呢?”

他臉上泛起紅霧,“我可以喂你……好不好?”

“我嘗過了,這裡的草莓真的很甜……”

蘇藍看著他,覺得太陽穴都開始疼。

“……我先不了,你自己吃吧。”

鐘予湊過來,剛含住一顆草莓,聽話地想要像她以前說的話那樣喂她,聞言,乖乖地自己將草莓咽進去吃掉。

嫣紅的唇,和嬌豔欲滴的果肉。蘇藍又盯了兩眼。

見她看過來,漂亮的黑發美人把碗放在了一邊,將自己的臉埋進她的側頸窩輕輕地蹭。

溫香暖玉入懷,這樣一個埋頭的姿勢,將他白皙光潔的後頸徑直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蘇藍,你之前說的,晚上要抱抱我……”

平常清冽的嗓音帶上了軟,極為勾人。

……更彆提。

孕期在戀人身邊的omega,隨時都在不自覺地散發信息素。書房裡,早已彌散著淡淡的玫瑰甜香。

每一縷都在毫無保留地勾引她。

蘇藍:“……”

刹車。

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被迫清心寡欲。

第88章 第88章

時間真漫長。

蘇藍靠在沙發上仰著頭, 了無生趣地兩眼盯著書房古典設計的吊燈。

暖色的燈光在天花板上打出一片朦朧沒有邊際的光暈,她以前從來沒覺得這個燈這麼令人暈眩過。

一周一次。

七天……一次?

嗯, 這個醫生是不是不靠譜?

有這種可能。

不然換一個醫生好了。

換一個總不會給出一樣的答案吧?

蘇藍有一下沒一下暈眩地想著, 想得她自己都覺得有點無語,鼻間的玫瑰香氣越來越甜,血液在血管裡發燙, 後頸也不對勁。

蘇藍舔了舔自己的尖牙,舌尖慢慢地磨過牙齒尖銳的那一處,帶來一絲微弱的痛感。

很想咬……

然後, 脖頸皮膚一熱,在她懷裡的人, 在她的側頸舔了一下。

蘇藍驚地“嘶”了一聲。

她一下抓住鐘予的後領,將他從自己的懷裡拉開。

溫熱的觸感遠去,鐘予茫然地望著她。

“嗯?……怎麼了……”

黑發美人微微歪著腦袋看她, 黑發因為剛才的磨蹭有些淩亂, 掃過他凝玉一般的臉頰。

蘇藍脖子上那道濕熱的痕跡還有著隱隱的涼意,她的目光, 在他唇間咬字時若隱若現的舌尖上掠過。

“你不是要抱我麼, 蘇藍?”玫瑰又想靠過來,“我剛剛一直很乖……”

蘇藍順口:“那你也可以不用舔……”

話沒說完, 因為對麵的鐘予已經露出了有些怔忪的表情。

鐘予眼尾帶上了淡淡的紅,眼眸水盈盈地望她,小心地問,

“蘇藍, 你不喜歡我舔你嗎……”

蘇藍心想這很難回答。

按照往常, 她肯定搖頭了。

但現在……

想得發悶,蘇藍深吸了一口氣, 頭更疼了。

“你頭疼麼?”

沒想到,鐘予看出來了,他直起上身伸出手來,替她摁上兩邊的太陽穴,輕輕地摁著。

他乖乖地說,“我幫你揉揉。這樣的力度可以嗎?你要不要我再重一點?你跟我說就好。”

鐘予的手天生要比尋常人涼上一些,蘇藍感覺就像是太陽穴被上好的涼玉按壓,格外舒服。

能讓她安心下去……完全沒有。

蘇藍忍耐著咬著後槽牙,又閉了會兒眼。

“這樣會好一點嗎?”

鐘予輕輕地問,嗓音裡全是關切和擔憂,“是不是最近太辛苦了?我好擔心你的身體……”

隨著他的說話,玫瑰氣息的甜香又近了,若有似無地拂過蘇藍的鼻間。

清純的靡豔氣息。

鐘予的聲線溫柔。

“蘇藍,或者,你想不想躺我腿上我給你揉揉,這樣你舒服一點……”

“不用了。”

蘇藍當即說。

她拒絕地格外果斷,鐘予怔了一下。

蘇藍抓住玫瑰的手腕,用力地,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這樣下去蘇藍覺得自己要燥得燃燒起來。

她真的需要回都城買點好用的抑製劑。

“先不用了。”她有點不自然,“我出去一下。之後幾天我會在都城待幾晚。”

鐘予手頓住了。

“但我回來就來看你,好嗎?”蘇藍拉過他,親了親他的額頭,“我跟你保證。”

鐘予抿了下唇,有點不舍,但他還是點點頭,“好。”

“我夫人好乖。”

蘇藍又親了親他的唇,克製地分開了。

“我先去洗個澡,等下就去睡了。時間不早了,你要不要也去早點回房間休息?我們今晚先分開睡。”

像是為了找補,她又說,“明天早上我要早起,怕吵醒你。”

鐘予怔怔地仰頭望她,精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茫然。

他無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剛剛她的觸感還留存著。

現在空空蕩蕩。

“好……那你要什麼時候起來?”

他乖順道,“你想不想吃香菇雞茸粥,還是鬆餅,或者彆的什麼其他你想吃的,我都可以學著做。你不喜歡吃草莓撻,我記下了,那有什麼彆的甜點你喜歡麼?”

他也跟著站起來,像是想要牽她的手。

“那麼早,你就不用起來了吧。”

蘇藍已經熱度衝上額頭了,她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徑直拉開門,應道,“正好你多睡一會兒,好嗎?玫瑰。”

鐘予眸色輕輕地黯了黯,快得像是錯覺。

“嗯……好。”

他還是點頭應道。

……

門在身後關上。

蘇藍舒出一口氣。她的腦袋還因為鐘予的信息素被燒得滾燙得要命,想什麼都亂七八糟。

蹙了下眉,她真的去洗了澡。

……冷水澡。

冰水撲麵下來,嘩啦啦衝刷打在身上的時候,蘇藍抑製住自己想要點煙的衝動,嘖了一聲。

這還要幾天。

這一晚上就是分房睡的。

小樓的設計彆致,鐘予和她的臥室之間隔了個書房,但他們兩個人的房間都有一扇門能夠直接通向書房。

也就是說,從蘇藍的房間打開門進入書房,再打開另一側的一扇門,就能進鐘予的房間。

蘇藍看著鐘予進他的房間去睡了,這才也轉身回自己的臥室。

蘇藍第二天起得也的確很早。

她去餐廳吃早飯,果然,鐘予聽了她的話,並沒有再一大早起來給她忙忙碌碌準備。

蘇藍總覺得鐘予平常辛苦得過了頭,明明肚子都已經開始顯懷了,卻一心一意地每天想要給她做點什麼,完全沒有做一個孕夫的自覺。

鐘予也絲毫不在意自己被她困在這裡的事情。

他似乎每天都很高興。

蘇藍沒事的時候並不會出門,她有時候就會跟鐘予窩在家裡一天。

有幾次鐘予趴在她腿上睡著,睡夢中唇角微微抿起,眉頭都舒展開了。

像是被撿回家精心照料的小貓,從擔驚受怕到逐漸安心下去,變得愜意和更加依戀她。

嬌弱小貓尤其可愛,經常黏著她撒嬌,舔舔親親抱抱,估計也是因為孕期的關係,隻要她在家裡,鐘予就會貼著她不放手。

信息素一旦交融,蘇藍天生就不是個克製的性格,但鐘予很乖,任她予取予求。

最後晚上做得狠了,玫瑰也隻會自己軟軟地掉眼淚,直到蘇藍良心發現。

她哄他,就隻要叫他一聲“夫人”。鐘予淚眼朦朧,但很快就被哄好了。

玫瑰就是這麼好哄。

峰回路轉。

開著車的蘇藍又想起了呂醫生的話。

一周一次。

四舍五入,現在過了一天半,那還剩下五天。

蘇藍:“……”

說實話,在這個小樓裡住了挺久一段時間了,昨晚還是她第一次睡自己的床。

頭疼地摁了下自己的太陽穴,蘇藍踩了油門。

……

漆黑的車駛出院落。

一直到車的身影消失在樹影之後,在街角拐彎看不見了,鐘予才慢慢地收回視線。

他趴在書房的窗戶前,靜靜地又待了一會兒。

不知道在這裡趴了多久,茶杯裡的茶水都放得已經涼了。

鐘予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光滑的瓷壁,一下,一下。

昨天蘇藍沒有和他一起睡。

蘇藍有的時候雖然不會回來,但她隻要回來小樓,晚上一定是跟他待在一起的。

昨天夜裡鐘予在床上躺了很久,抱著柔軟的被子,把臉埋在裡麵,這樣抱著,就好像還跟她躺在一起一樣。

到最後還是睡得很不安穩。

半夜的時候又驚醒,看到空空蕩蕩的床的另一側,鐘予心都慌起來。

然後,他打開衣櫃,拿出了一床毯子,推門進了書房。

這裡離她更近一點。

就隻隔著一道門,門的後麵,就是蘇藍的房間。

鐘予這麼想著,靠上了離她房門最近的那一側的沙發。

在毯子下蜷縮好了身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他睡得很淺,早上的時候被那扇門後的動靜吵醒了。

他想要去找蘇藍,但又想起她昨天說的讓他多睡一會兒,鐘予又靜靜地趴下。

他沒有做早飯……那蘇藍早上吃的什麼呢?

她會不會不喜歡那些口味?

但早飯沒吃多少,蘇藍的胃會不會不好受?

鐘予想得擔心,最後卻一動不動。

直到看著她的車駛出院子。

隻是幾個晚上。

鐘予輕輕地告誡自己。

長睫微微斂下,遮住了眼眸裡的神色。

隻是幾個晚上而已。鐘予。

沒關係的,不要那麼黏人-

蘇藍這兩天去都城見了幾個人。

幾個是她本來就約好要見的人,舒律師,鐘家管家,還有她自己家族裡的主事。

她也買好了抑製劑,自從知道自己的身體對抑製劑不太耐受之後,蘇藍就得去診所定專門的藥劑,製藥時間久保質期又短,這也是為什麼她必須得在都城待上兩天。

玫瑰又香又誘人。

孕期之後,尤其迷人,身體都變得軟,還任她擺弄。

等打了抑製劑,她應該就不會那麼難忍受了。

蘇藍想得很完美。

鐘予每次都被折騰地厲害,雖然不想承認,但蘇藍某種意義上覺得呂醫生說得算是有道理。

她的確該節製一點。

歎了口氣,蘇藍將抑製劑的袋子扔到副駕的座位上,啟動了車。

“等等——!”

車子剛開出去幾米,忽然撲來了個不速之客。

皇子氣喘籲籲,金發散亂地擋在她的車前的時候,蘇藍還驚訝地挑了下眉。

慢悠悠地想了下撞傷皇子會有什麼後果,蘇藍惋惜地踩了刹車。

雖然不是不可以,但是很麻煩。

“停車!——你等一下!”

“拜托,拜托你,跟我談談。”

萊斐爾走過來,胸膛起伏著,隔了許久沒見,他那張清純漂亮的臉上帶上了倦意,金發的光澤都黯淡了不少。

“我需要跟你談談。”

他重複道,“就一會兒就好,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討論,我需要你的意見。”

蘇藍把車窗降下來,倚著車窗眯了眯眼。

“好巧。”她意有所指,“這裡居然都能碰上你。”

最近,皇室的八卦已經不再是民眾矚目的重頭戲了。

幾個月以前,皇室的醜聞被翻出來,當時的輿論滔天,愈演愈烈,皇室的公關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才勉強講那些抗議壓下來,直到現在,街上時不時還會有遊行。

皇室人人自危,各個焦頭爛額。

之前關於皇子婚約的那條輕飄飄的新聞,早就已經沒有人再關注了。

但萊斐爾還來找她。

蘇藍問:“你想聊什麼?”

“我剛剛在路邊看到了你的車才追過來的,”

萊斐爾三兩步走進了車窗,“我沒有查你的行蹤,也沒有派人跟蹤你,你放心,我已經不會再做這種事惹你,我隻是真的很需要和你聊一聊……”

“我以為我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什麼?”

蘇藍話音平穩,“說過的事情我不太喜歡說第二遍。你給我造成的困擾讓我處理得非常麻煩,剩下的我也不想計較。”

“說實話到目前為止,我並不覺得我們還有什麼其他可以聊的事情。”

萊斐爾一雙藍眸死死地盯了她一會兒。

“我要上車。”他要求道。

蘇藍揚了下眉。

“五分鐘。”

像是怕她拒絕,萊斐爾又急促道,“我是偷跑出來的。前麵街道右拐再開出去五分鐘是宴會廳,那裡有正在找我的皇室的人,你可以到時候直接在那裡停下把我交給他們。”

“——我隻需要五分鐘,拜托你。”

蘇藍看著他認真的神色,淺金色眼眸裡神色意味不明。

萊斐爾手心都出汗,他又上前一步,儘力讓自己看上去更加真誠。

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

萊斐爾想。

皇族裡的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在他婚約的緋聞消息公布之後,那些取締皇室的言論才喧囂而上——他得罪了誰,非常明顯。

就連貝琳達,也嘲笑了他很久。

——“我得罪了一個,現在你又得罪一個,這下好了,咱們倆差不多在一條起跑線上了——怎麼了我親愛的哥哥?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萊斐爾捏緊了拳。

甚至,那些家族裡的老家夥還說,要把他打包直接送給一個貴族做夫人。

他看過那人的照片,六十多歲頭發花白,情人無數,萊斐爾看了一眼就胃裡翻騰。

他不想……

萊斐爾在女人的目光之中,又靠近了一點車窗,離那雙淺金色的眸更近。

再見過她之後——他不想再要其他人了。

她明明,該是他的最優選擇。

在他希冀的直視之中,女人唇角彎了彎,開口了。

她說,“你不會真覺得我會讓你上車吧?”

萊斐爾愣住了,“什麼?”

“萊斐爾,你姐姐玩過的套路,你還想要再玩一遍,是不是有點惡俗了?”

蘇藍眼裡沒什麼笑意,她目光掃過他的後頸。

“還是說,你們不愧是兄妹。”

之前被鐘予撩撥得厲害,她的腺體本來就處在亢奮的狀態,也還沒來得及打抑製劑。

湊得這麼近,她能很明顯地感受到空氣中那一絲,極淡極淡的風鈴草的香氣。

她車裡從來不放香水。

“帶一個熱潮期的Omega上車,我還真的會很難逃脫輿論綁架。”

蘇藍微微一笑,“你急中生智還挺厲害。但可惜如果真出了這種事情,雖然麻煩,但對我來說也不是不能解決。”

萊斐爾臉色頓時慘白,“不是,這不是我的計劃,你不要誤會我,你聽我說,我並沒有想這麼做——”

“幸會。”

她說,“下次再攔我的車,你妹妹就得去醫院裡探望你了。”

車窗被合上。

車子啟動,翁鳴聲響起,在萊斐爾麵前毫不留戀徑直開走,卷起一路的落葉-

經曆過這段小插曲,蘇藍的心情並沒有太受影響。

她掃了眼身側裝在袋子裡的抑製劑,準備回家就打上。

這樣她應該能抱著鐘予不會太分心。

蘇藍傍晚到家的好心情,在看到門口站著的呂醫生之後一掃而光。

呂醫生掛著職業微笑,對著她咳嗽了兩聲,“小姐,您回來啦。”

蘇藍看到他就想起一周一次。

蘇藍:“……”

蘇藍:“鐘予今天怎麼樣?”

“少爺今天睡到下午才起來的,之後一直在花園裡待著。”

“是嗎?”

蘇藍腳步剛轉了轉,就見呂醫生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

“我買了抑製劑。”

眼角抽了抽,蘇藍麵不改色地留下一句,“等下就會打。”

“謝謝您告訴我,”呂醫生這才笑,“您真關心少爺的身體。”

蘇藍:“……”

蘇藍:“你跟著鐘予幾年了?”

呂醫生:“十年了吧,怎麼了嗎?”

蘇藍:“……”

想要換醫生的念頭非常不情願地暫時擱淺。

蘇藍順著小徑,走進了花園。

花園裡種滿了大片大片的玫瑰,黃昏之下,香氣像是被一天的暖陽烘烤過,清甜又溫馨,人走進去,都能不自覺地放慢腳步。

蘇藍注意到自己名下的這棟名不見經傳的小樓,也是因為這個玫瑰花園。

聽說孕夫如果被跟自己相類似的信息素包圍的話,心情會舒適很多。

玫瑰的話,就是玫瑰了。

蘇藍走到花園的一側,一個身影落入了她的眼裡。

她有點啞然失笑。

她說他出去摘草莓勞累,鐘予就在家裡修剪花枝。

他穿著白色的寬鬆衣服,戴著頂遮陽帽,安安靜靜地彎腰在花叢邊,精致的臉要比玫瑰嬌豔。

見到是她,鐘予驚喜地站起了身,還不忘捧起自己身側剪下來的一大捧玫瑰。

“蘇藍——”

他抱著花眼神亮晶晶地向她走過來,“你回來了。你看我剪的花——”

“慢點慢點。”

蘇藍連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你走慢一點,萬一跌跤怎麼辦?”

“我會小心的,對不起……”

鐘予被她抱住,幸福地將臉埋在她的肩頭,“你離開好久,我好想你……”

鐘予快樂地蹭著她,語調都上揚,“我這兩天都好想你……”

“嗯。”蘇藍已經感受到玫瑰氣息往她後頸送去不妙的興奮度了,她微微要撤開身子,心想抑製劑真的得趕緊打。

“鐘予,我們先回去……”

鐘予的脊背忽然僵了僵。

蘇藍感受到了:“怎麼了?”

“嗯……沒什麼。”

過了一會兒,鐘予輕輕搖頭。

他微笑著看她,眼神在她手上拎著的抑製劑上又停留了一會兒,眼尾泛起了一點紅,“沒什麼,我隻是太想見你了……我們回去吧?”

蘇藍應了聲,接過了他手裡的玫瑰花和他一起往小樓裡走。

“蘇藍,晚上我做你上次喜歡吃的那幾個菜,好不好?”

“怎麼還做?不要累著你,讓廚師做就好了。”

“沒關係的。”鐘予說,“食材我下午都已經準備好了,做起來就一會兒,很快的。不會讓你等很久。”

蘇藍驚訝,“要是我今天不回來呢?”

鐘予沒告訴她,昨天,他其實也準備好了食材。

這樣如果萬一哪天她臨時回來,他也想給她做飯。

隻是小心地去牽了牽她的手。

“但是……你今天真的回來了。”這樣就很好。

蘇藍轉眼望他,黃昏之下的鐘予柔和至極,像是那層溫柔的光在他身上披上了薄紗一般。

她不禁笑了笑,走進小樓,她捏了捏他的臉,“好,那你去吧,我去換身衣服,等下去廚房找你。”

鐘予輕輕點頭,“好。”

蘇藍看著他離開,自己找了傭人來,讓人幫忙把她手裡的玫瑰花插進花瓶裡送去客廳擺著,“嗯,就擺在窗邊的桌子上。”

傭人恭敬地接了花退下去。

蘇藍也回了房間。

換衣服的時候,她忽然動作頓了頓。

貼近了自己剛剛脫下的外套,蘇藍蹙緊了些眉。

這怎麼會有風鈴草的香味?

腦海中回想過皇子在車窗前湊近的那一瞬間。

蘇藍嘖了一聲。

正要將衣服放下,蘇藍突然又想起,剛剛在花園裡,鐘予被她抱在懷裡貼那麼緊。

他肯定也聞到了。

第89章 第89章

蘇藍換好了衣服, 順著走廊走到廚房。

醫生說懷孕的孕夫最好不要經常上下樓梯。所以她這才讓人把書房附近的房間都收拾出來做了臥室。

這下臥室跟一樓的廚房都在一層樓了,鐘予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蘇藍, 你是很喜歡我做的飯的……對不對?”

之前某一天夜裡的時候, 被她抱在懷裡的鐘予悄悄地問過她。

在她點頭之後,鐘予的那雙眼眸就更明亮了。

“不過住得近,不是讓你經常做飯的意思。”蘇藍補充道, 蹭了蹭他的發頂。她順著他的手指一直摸到他左手食指上的那道淺色的疤。

“你要多休息一會兒,玫瑰。”她吻了下他的額頭,“好嗎?”

聽完那句話的鐘予蹭了蹭她的手心, 貼進了她的懷裡,意外地繞開了話題, 沒有正麵回應她。

……

之後的鐘予,還是經常在廚房待著。

他似乎是真的喜歡。

小樓不大,但廚房很寬敞, 靠院子的那麵有一麵很大的窗戶, 天光漏進來,疏疏散散晃著影, 明亮又剔透。

蘇藍進來的時候, 鐘予正在處理食材。

他圍著圍裙,頭微微垂下, 注視著案板上的蔬菜,動作很慢又穩,一下一下地切著。

不管看幾次,蘇藍都覺得做飯對他那雙格外漂亮的手來說是暴殄天物。

但走近了看, 鐘予那雙藝術品一般的手正輕微地發著抖, 似乎心神不寧極了,連她的腳步聲靠近都沒發現。

“不是說食材都準備好了?”她開口問。

“蘇藍?”

鐘予驚了一下, 側過眼來看她,慢慢地抿起一個笑,“其他的都準備好了。

他示意了一下手下的動作,“這種菌菇切太早了會氧化,現在切起來也很快就好了。我加快點速度,不用太久的。”

說著,他又真的加快了切菜的手。

鐘予說話嗓音溫和。

但那雙眼睛眼圈微微紅著……

像是是剛剛才哭過。

蘇藍按住了他的手。

“先彆切了。”她怕他切到手,“過來。”

鐘予下意識放下了手中的刀,他不明所以地被她拉到了一邊,“……怎麼了?”

看到蘇藍認真的表情,鐘予莫名地有點心慌。

她要跟他說什麼?

鐘予的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好像摸到它就能給他底氣一般。

“蘇藍……”

“我沒有跟彆人睡。”她首先說,“我希望你知道。”

鐘予怔怔望她。

他驚了一下,稍微彆開了一些臉,“我並沒有想要問你這件事的。”

她能跟他求婚就已經很好了。

他是她的夫人,應該大度一點。

他已經比以前能夠擁有的多得多了。

鐘予努力地忍住自己心裡的絞痛。

怎麼會有人願意和彆人分享自己的愛人呢?

鐘予慢慢露出一個笑,“隻要你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這些我都不介意。蘇藍,你可以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鐘予,”

她握住他的手腕,蘇藍微微歎氣,“那件衣服沾上的信息素是意外,那是萊斐爾的。”

聽到這個名字,鐘予咬了下唇,沒說話。

蘇藍三言兩語解釋了下在都城發生的攔車的事,鐘予聽得微微怔住。

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攥起。

“他跟貝琳達到最後用的方法還是如出一轍。”

蘇藍說,“我能理解他的初衷,但他最後用的方法和貝琳達幾乎如出一轍,用最下三濫的手段去綁定一個婚約。”

“我估計是皇室裡太壓抑,但他們追求地位財富心甘情願被困在圍城裡麵,又不願意去適應他們自己的規則,最後——隻能說願打願挨吧。”

蘇藍背靠在操作台上,將鐘予拉進自己的懷裡。

她認真地看著他,說了這輩子沒想到自己會說的話,說出來每一個字都格外生疏,

“玫瑰,除此之外,我沒有跟他發生任何彆的事情。我也沒跟其他任何人睡,我保證。”

鐘予注視了她好一會兒,過了很久,才輕聲道,“……嗯,我知道了。”

鐘予這麼一說,蘇藍反而不確定了。

她遲疑了一下,又重複了一遍,“我真的沒有。”

鐘予還是點頭,“嗯,我知道的。”

“我和皇子一點事都沒發生。”

“嗯,我相信你。”

“真的什麼都沒有,一點出格的都沒有。”

“我明白的。”

似乎是看她麵色猶疑,鐘予還認真地又說了一次,“我真的相信你。”

蘇藍:“……”

她怎麼心裡不踏實。

但鐘予已經轉身去繼續處理他的食材了。

黑發美人依舊姿勢優雅,不疾不徐。

看不出來剛剛認真點頭的樣子是不是在唬她。

原來……這就是劣跡斑斑的後果嗎?

蘇藍凝滯了一下,按了按眉心。

情人無數的蘇小姐第一次體會到了跟正妻辯白的痛苦。

但這次……她是真的無辜啊。

“蘇藍……”

她正神遊著,就聽鐘予垂著眼處理手上的東西,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所以,那天在宴會上的確是你麼。”

蘇藍順口:“什麼宴會?”

“那天貝琳達在的……那個宴會。”

蘇藍一頓,“貝琳達?”

按理來說,她重生後去的貝琳達在的宴會……隻有那麼一場。

下藥的那場。

甚至在那一天,她見了鐘予,還狠心地告訴他蘇藍已經死了。

蘇藍:“……”

蘇藍頭又疼起來,剛準備開口,就聽鐘予切菜的聲音忽然停了。

刀刃碰在案板上,落得很輕,細微的一聲響。

鐘予說,“蘇藍,我好高興。”

他的聲音溫溫的,唇角抿起。

這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反應。

蘇藍頓了頓,“……高興什麼?”或者說完全相反。

“原來我們那麼早以前……就見上麵了。”

鐘予垂著眼,繼續切起了手下的菜,“原來我那麼早就見過你了。我好高興。”

那一天鐘予哭得眼淚斷線的模樣浮現在她腦海。

蘇藍怔了下,他明明因為她那麼傷心。

他卻是高興的?

“那天你來找我,還幫了我,光是這麼想,我就很高興。”

“如果真的那天我出了什麼事……”

鐘予話沒說下去。

茫然感慢慢浮上心頭。

如果真的被彆人碰了,弄臟了,他再也不可能去見蘇藍了。

被弄臟的他,就沒有資格在她身邊了。

連去找她尋死,都……

“……幸好你來了。現在知道那次是你,我真的好高興……”

“對不起……”他聲音輕輕低下去,“那次給你添麻煩。我不太記得了,但我那時候是不是很纏人?”

“玫瑰,你在說什麼?”

蘇藍微微歎氣,從後麵抱住了他的腰,蹭了蹭他的頭發,柔軟的黑發帶著清香。

“那次是我不好。你不要說抱歉。”

“至於纏人……”

她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你那時候哪有我們玫瑰現在這麼纏人。你說對不對?”

鐘予僵了一下,回眼睨她一眼,臉上都漫上了紅霧。

“我在切菜……蘇藍。”

“我知道。”

“飯都快好了,不能……”

蘇藍卻沒管這麼多。

軟乎乎的鐘予看起來太好欺負了。

她溫柔地奪掉他手裡還握著的刀,當啷扔進水池裡,抱著鐘予就把他抱坐上了操作台。

其他東西被她推到一旁。

頭被她手掌按著後腦壓下,鐘予承受著她的親吻,舌尖被纏繞舔吸,鐘予的睫毛輕輕顫著,津液交換,唇瓣濕熱。

“這裡在廚房,蘇藍……”

“我知道。”

圍裙的係帶被解開,蘇藍這次是從上解他的扣子。

“玫瑰,”她語調平穩,“我這兩天去都城很辛苦。你覺得你應不應該犒勞一下我?”

鐘予感受著扣子被解開,他咬著下唇,羞得都想往後縮,但還是聽她的話沒有動彈。隻能閉上眼,感受著胸前衣服被解開的涼意。

“……很辛苦嗎?”

“嗯。我見了很多人,處理家族裡的事務,還要和你們鐘家的管家見麵,聽他解釋最近你們家裡的動態。”

顛倒黑白的話在蘇藍嘴裡義正言辭,像是真是這麼一回事,而不是鐘予被她半綁架地困在這裡。

但玫瑰一向單純好欺負。

她問,“我是不是很辛苦?”

“嗯……”玫瑰被她親的暈乎乎,真的問了,“那你想我怎麼,怎麼犒勞?”

“好問題,”蘇藍還似乎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晚飯是不是還要一會兒?”

鐘予臉都紅了,“你要是不耽誤的話,晚飯一會兒就好了……”

“那就是還有一會兒。”

蘇藍說得很正經,“在這之前,玫瑰,”她望著他,聲音平靜地像在說公事,“喂我點彆的吧。”

“……你想吃什麼?”

嫩紅的櫻桃被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顫巍巍地挺立著。蘇藍很自然地拇指食指捏住右邊的,摩挲著,感受他的顫抖,“你看,它自己都知道。”

“玫瑰,我聽說四五個月的時候,就會有了。”

“先讓我喝喝看吧,怎麼樣?”

鐘予整個人都燙得要紅起來,他彆過臉,想要躲開,但是背已經抵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在這並不大的操作台上,他無路可退。

最後,他隻能半迷離著眼,一手撐著台麵,另一手手鬆鬆地抓著她後腦的頭發,仰著脖頸咬緊了唇,努力克製自己的聲音。

“……還真的有。”

過了不知道多久,蘇藍略略驚訝的聲音傳來。

隨即聲音壓了下去,“鐘予,你不太乖。為什麼這都不告訴我?”

鐘予閉了閉眼,“你這兩天不在家。”

“我不在家你就不告訴我?”

“我沒有……沒有手機聯係你……”

“原來這是我的錯了?”蘇藍語調平和地說著胡攪蠻纏的話,又重重咬了一下,“不要找借口,玫瑰。”

玫瑰都要哭出來,他抖得厲害,說話都斷斷續續,“對……對不起……對不起……”

可能是剛剛四五個月的時候身體還很嬌弱,蘇藍卻一向不客氣,喝了很久才放過了他,轉而,蘇藍又並不溫柔地按下了他的頭,跟他接吻。

後頸都在發燙。

玫瑰味的氣息越來越濃,直接往她四肢百骸的血液裡鑽。

一直到頭腦裡的某根筋快要燒斷了的時候,蘇藍才像是警鈴大作一般,驀地停了下來。

鐘予早就被她抱上了廚房的另一張桌子,現在衣衫淩亂地上半身仰躺在桌麵上,一條腿被她抱著架在了她的肩上。

蘇藍心裡都要罵人。

什麼破爛抑製劑,一點用都沒有。

靠這麼近,玫瑰的香氣都快將她整個人的理智都裹挾走了。

蘇藍深吸了一口氣,垂眼看向鐘予身上被她剪得破破爛爛的圍裙,和其他的……其他沒有衣服了。全部被剪開抽掉了。

她的傑作。

他的手還無力地扯著自己身上僅剩的幾塊布料,哭得啞啞地想要伸手去碰她。

“蘇藍……抱抱我……”

蘇藍:“……”

她真要抱了,那就可不隻是抱了。

甚至隻要再往前一點,她就進去了。那可就真的潘多拉魔盒打開了停不下來了。

在心裡惡狠狠地又罵了抑製劑一百遍,蘇藍努力地閉眼深呼吸,去壓抑自己的身體裡沸騰起來的血液。

幾乎是這輩子第一次,她在這種情勢下猛地退後了一步。

蘇藍想要罵人。

鬆開了鉗製鐘予的腿的手,蘇藍整理好衣服,轉身從廚房的櫃子裡找出一件寬大的廚師服,把鐘予裹了起來。

鐘予被忽然的櫃子的砰聲響動驚了一下,他滿臉紅暈,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躺在桌上蜷縮了一下,“蘇藍……”

蘇藍已經把他用衣服裹好,雖然小樓裡的傭人不多現在走廊上應該也沒人,但她不想讓任何人有機會看到他。

把鐘予抱起來,蘇藍快步走出了廚房。

一直到走進鐘予的臥室,把他放在床上,鐘予的手還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襟。

蘇藍鬆開裹著的衣服,看到躺在床上的鐘予身上那些被她舔咬出來的痕跡,感覺後頸的燙度一直燒到腦門。

“……”她真的需要克製。

鐘予還軟軟地喚她,眼裡水霧蒙蒙,“蘇藍……你是要走麼……”

他的手臂繞過她的脖頸,哀求她,“彆走……抱抱我……我好多天沒見你……”

“抱抱我……我好想你……”

蘇藍咬了下後槽牙,她嚴重懷疑抑製劑的效用已經對她失效了,因為玫瑰的氣息已經快讓她克製不住了。

“玫瑰,”她氣音幾乎都是從牙裡擠出來的,唇角的笑都僵硬,“這幾天我們先停一停。好不好?”

她摸了一把他的臉,皮膚細膩滾燙,又燒得她一驚,不得已又收回了手,“這是為你的身體好,好嗎?”

鐘予也迷迷糊糊了,眼眸水色泛起,有點委屈,“可是,蘇藍……”

他的腿輕輕磨蹭了下她,“可是我想你抱我……”

蘇藍真的現在感覺自己被放在火上烤。

手指被她攥得用力地都骨節發白。

她頭疼欲裂,撤後了一點,但還是握了握鐘予的手安撫他,“聽話好嗎,夫人。”

果然,一被她這麼叫,鐘予臉上的燙意蹭地又上去了。

蘇藍眼睜睜看他臉都紅了一個度。

“我……”長長的睫毛垂了一下,“好。”

他乖乖地應了。

“我會聽話的。”

真乖。

蘇藍又想去吻他。

最後好不容易克製住了,蘇藍狼狽地站起身,幾乎是奪門而出。

又是冷水澡。

被同樣的冰水衝臉而下的時候,蘇藍已經預感到了自己接下來幾天的悲慘場景。

她在浴室裡呆了半個多小時。

出了浴室,蘇藍再打了一支抑製劑。

抑製劑還算是有點作用,打完這支,蘇藍能感覺到自己後頸的熱度正在降低。

很好,有效。

就這麼平靜下來,最後到清心寡欲的時候……

清心寡欲?這做的什麼孽?

蘇藍眼角抽了抽,她從來沒想到過她這輩子會吃這種苦。

她好想出去罵一頓呂醫生。

……

之後去吃晚飯的時候,鐘予看上去很規矩。

他真的聽話了,跟她保持了點距離。

安靜地給她夾菜,給她遞調料瓶,臉上的紅暈還沒完全散去,看上去格外可人。

蘇藍洗完澡的頭發沒完全擦乾,濕漉漉地散在一邊的肩頭上,她接過鐘予遞過來的胡椒粉瓶,說了聲“謝了”。

“沒事。”

鐘予說話也規規矩矩。綠眸甚至低垂著,都沒去看她。

鐘予的手藝永遠是最合她口味的。

也不知道他在她沒看見的時候練了多久。

蘇藍想起來,鐘予之前說過,他從小時候就開始學習烹飪了。

從小就……

蘇藍目光又掃到他食指上那道淡淡的疤。

吃完飯,兩人出去在花園裡散了一會兒步,才回去。

這次隻是單純地散步,沒有牽手,沒有擁抱也沒有親吻,傍晚的夜風習習,花園裡亮著的路燈像是冰糖桔子的色澤,點綴在道路的兩側。

轉到小樓後麵的時候,光線昏暗了下去,鐘予看了一會兒她的衣角,靜靜地用手攥上了。

蘇藍本來心情輕鬆多了,打了抑製劑,她覺得隻要自己勉強保持一下距離,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但在昏暗的拐角,鐘予還是拽上了她的衣角。

“怎麼了?”

“蘇藍,那今晚……”

鐘予乖順地問,“今晚我們,還是不在一起睡麼?”

蘇藍愣了一下。

孕期的鐘予香香軟軟,隔開房間還行,在同一張床上……

見她神色,鐘予又輕輕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一個人睡的。”

“這是為你的身體好,玫瑰。”蘇藍又重申,吻了吻他的臉頰,摸了下他被夜風吹起的柔軟碎發,“好不好?”

“我們離得也近,你要是有什麼事,半夜就叫我,好嗎?”

鐘予“嗯”了一聲。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睫垂下,掩飾掉自己的失落。

綠眸裡的光慢慢地黯淡了。

……

睡覺前。

鐘予換好了綿軟的睡衣站在房門口。

“晚安……蘇藍。”

“晚安。”

蘇藍沒忍住過來親了他一下,手在他臉龐捏了捏,“你穿這身真可愛。”

“嗯。”

他有點希冀地望著她,但眼眸裡染起的細碎的光在看到她轉身進了她的臥室的時候慢慢消散了。

“明早見。”

“……明早見。”

鐘予慢慢地衝她笑了笑,然後回身也進了自己的臥室。

關上了燈。

鐘予回到了床上,他靜靜地抱好了抱枕,對著窗外看。

看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他摸了摸床另一側的位置,總覺得心裡空空落落的。

就算是蘇藍並不跟他睡,這幾天晚上她不在的時候,鐘予也隻睡在了自己的床的那一側。

像是在給她留位子。

這樣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就能說服自己,蘇藍隻是起得很早就走了。

……

半夜的時候,鐘予淺眠驚醒,又睡去了書房的沙發上。

他蜷縮在毯子裡,靠著沙發墊子,慢慢地淺淺地睡著。

他好想蘇藍。

已經好幾天……沒有跟她晚上在一起睡了。

沒有被她懷抱著睡著的每一個晚上,鐘予都睡得很不安穩。

睡在這裡會好一點,離她近一點。

鐘予想起了她那件有風鈴草味道的外套。

其實,如果蘇藍真的睡了彆人……他會很難過,但他會努力去不介意的。

鐘予想做一個很好,很稱職的夫人,她願意讓他站在他身邊,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她說沒有,他就會相信她的。

所以……

鐘予慢慢地捏著毯子的一角,將自己往沙發裡又縮了縮,仿佛這樣可以汲取更多的暖意一般。

鐘予慢慢地想,鼻尖都有點酸,像是要掉眼淚。

蘇藍這幾天都不碰他,雖然說是為他的身體,但是……

如果他一直不能跟蘇藍睡,蘇藍……會不會很快對他失去興趣?

他不可以的話,也會有彆人可以。

鐘予難過地想。

她現在……都已經不跟他晚上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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