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 / 2)

按照茶博士的熱心指點,去尋附近一家名氣大、口碑好的莊宅牙人[1],和牙人細細地說清家中情況,賃屋要求,約好兩日後看房,起身回家。

把今天新得的消息琢磨了一路。

快到銅鑼巷時,腳步驟然一頓。

茶博士嘴裡身居“大理寺高位”的“晏家當家人”,和家門口河道中央曾經停過的兩層官船,官船上方高高掛起“大理寺”三字燈籠,終於被她後知後覺地聯係在一起。

應小滿一驚之下,突然又想起——

牙婆把她拉扯去河邊的當天,正值早晨天光好,船頭居高臨下、仿佛挑揀鮮魚一般打量她的那位貴人,她其實隔著河麵看清了相貌的。

看起來二十出頭年紀,神色矜傲淡漠,穿一身華貴的火狐裘,腰間佩劍。

長得倒是人高馬大,相貌堂堂,卻仿佛手腳不能用似的,自個兒紋絲不動地站在船頭,隻張嘴使喚人,一個人把身邊十來個小廝婢女使喚得團團轉。

應小滿的腦瓜子飛速轉動起來。

當日早晨站在“大理寺”官船上打量她的那位貴人,難道就是茶博士口中擔任“大理寺高官”的晏家當家人,晏容時?

她在不知情時,已經見過她仇家了!

————

傍晚轉小的牛毛細雨裡,應小滿哼著歌兒踩水歸家。

義母在家裡忙忙碌碌地整理箱籠,聽到進院的輕快踩水步聲,從堂屋瞥來一眼,很快又瞄第二眼。

“今天怎麼了 ,格外地高興。”

“我知道仇家叫什麼名字,住哪裡,長什麼模樣了。”

應小滿高高興興地掰開路邊鋪子剛出爐的熱騰騰的炊餅,分給阿織一半,“娘,我很快就能報仇了。”

義母大吃一驚,“彆當著小孩子麵說這些!”

抱起阿織去屋裡炕上坐著,義母轉身回來堂屋裡,又悄悄問一句,“確定是惡人?”

應小滿咬著炊餅說,“河邊照過麵,看著像惡人!”

遙遠的“報仇”兩字突然變得迫近眉睫,義母心底隱藏的憂慮不安瞬時間升騰上來,聲線都開始顫抖:

“你要怎麼報仇?俗話說,殺人償命。就算是個大惡人,也輪不到你這十幾歲的小娘子動手啊。你爹糊塗!”

“娘彆怕。我是剛入京的外地人,和晏家人一個不認識。就像娘說的,誰也想不到我身上。”

應小滿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讚歎說,“我爹真是個明白人。”

義母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具體哪處不對,皺著眉頭做飯去了。

吃用過一碗開胃驅寒的胡辣湯,幫著收拾乾淨桌上,應小滿叼著炊餅坐在桌邊,開始循記憶慢慢地畫像。

義母掃地的間隙湊過來瞧一眼,吃驚問,“你畫的是人還是山貓?方裡帶圓一個腦袋,中間長圓一個鼻子,兩條長線眯縫眼睛,喲,還斜眼看人。”

應小滿放筆細看,自己也不大滿意。她平日裡學畫畫兒,都是對著山上的鳥獸魚蟲畫,沒怎麼畫過人。

指著桌上的“山貓”圖,她嘴裡如此形容:

“這便是我仇家的長相——單眼皮狹長眼睛,小麥膚色,眉毛濃黑,相貌堂堂,眼神陰沉。”

義母琢磨了半日,“聽著確實有些凶惡。像惡人相貌。”

“山貓”圖下頭還藏著另一幅畫兒,義母好奇心起,取來麵前迎光細看,頓時就露出想笑又忍笑的模樣:

“這幅又畫得誰?還是方裡帶圓一個腦袋,又黑又亮兩隻眼睛,喲,雙眼皮的狐狸。”

應小滿臉皮一紅,把畫兒搶過來,對著“狐狸”圖,嘴裡形容道,

“天庭飽滿,眉毛濃長,膚色白淨,雙眼皮大眼睛。——這個畫的是西屋那位。”

義母奇道,“你怎知西屋那位是大眼睛。人壓根沒醒過,閉著眼。”

“是雙眼皮大眼睛。”應小滿堅持,“短短醒過一瞬,我瞧見了。”

母女兩個正小聲嘀咕時,阿織蹬蹬蹬地跑出來堂屋,驚奇地喊,“阿姐,快過來看。西屋哥哥好像醒了!”

西屋炕上昏沉沉三四日的年輕郎君,人掙紮在清醒和昏昧之間,眼睛似睜似閉,濃黑睫毛時不時地抖一下,眼瞼偶爾睜開一條縫隙,便被屋裡亮光刺激地閉上眼去。

義母如臨大敵,急忙把阿織抱回自己屋裡,又把女兒往後拉扯,自己擋在前頭,湊近謹慎問,“這位郎君,你醒了?”

屋裡母女兩個睜大四隻眼睛,瞪視良久,榻上的人動也不動。

應小滿失望道,“沒醒。”

話音才落,睫毛連同眼瞼又明顯抖動一下。

炕上的男人細微而吃力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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