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舍棄的自尊
（一）
被少女的一記直拳打得有些頭暈，禪院甚爾一時說不清是自己被對方搶先告白的無奈更多，還是高興的心情更多。
可是在聽到少女的後半句時，男人的心臟又微微緊縮著下沉。
他忍不住想到了前車之鑒的織田作之助。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初麻倉咲耶也曾經很喜歡那個男人，但對方的理想和對現實的認知應該是與少女發生了明顯的分歧，導致麻倉咲耶最後選擇了結束自己的感情。
同時閃過腦海的還有麻倉輝夜那個了然而憐憫的微笑，禪院甚爾心中的喜悅之情也被衝走了大半。
糟糕的成長環境和自身價值與家族主流觀念的偏離，導致禪院甚爾過早地體驗到了人情冷暖，並且還是從他最親的人身上感受到的。早已經習慣了被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打量，他們挑三揀四地衡量著他的所有，歧視、貶低、嘲笑……在禪院家，那些與他存在著血緣關係的人教會他人生的第一課，就是必須“知曉自身的價值”——他因此得知了自己在禪院家的一文不值，所以當他有能力的時候，他第一時間選擇了離開。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能夠輕易放縱自身，丟掉自尊的，即便是禪院甚爾也一樣。隻不過，當他丟開了那些道德束縛之後，他發現人生真的輕鬆了很多。說起來，可能還是要感謝禪院家，他從小鍛煉的肌肉和那張漂亮的臉蛋，讓他輕而易舉地在那些沉迷於他外表的女人身上獲取到金錢和住所。既然這世界上的男人為了獲取歡愉都會選擇與女子歡好，那麼如果可以拿錢泡女人，那他為什麼要付錢泡女人？以他的外在條件，隻需要一兩句話就可以哄得她們暈頭轉向，如果膩味了，就離開去找下一個就好了。
倘若硬要說在這期間，他支付了什麼的話，那大概就是那一文不值的自尊和驕傲吧？不過那種東西對他而言，在禪院家不早就被踩在地上碾碎了嗎。
如果那種無用的東西，可以為他換來舒適的生活，倒也算是物儘其用了吧。
曾經幾何，禪院甚爾是真的這麼認為的，也是真的那麼做的。在那段時光裡，男人一方麵肆意妄為地利用自己的外貌沉湎於欲-念，縱情聲樂，在賭場一擲千金；另一方麵，懷抱著對咒術界的憎惡，他也會不時地接一些暗-殺咒術師的工作尋求刺-激。
既然無法成為咒術師祓除咒靈，那麼作為殺-手將那些不可一世的咒術師殺-死，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禪院甚爾這麼想著，每每看到那些大家族咒術師們臨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他都有一種報複那個曾經輕視他的咒術界似的暢快淋漓。
也曾經在那個懸賞的名單上看到過“麻倉咲耶”的名字，不過他很快就跳過了她。在那個時候禪院甚爾看來，殺死一個十五、六歲被家族無視的小女孩根本談不上報複咒術師，更無從獲得刺-激感和成就感，雖然價格還算可觀，不過當時的他還有更優的選擇。
也幸好，他當時跳過了她。不久之後，他聽到傳聞，說去橫濱暗殺她的人都被港口MAFIA的一個紅發神槍手詭異地阻止了；再後來，那些人都莫名其妙地出了事，現在想來，他非常懷疑那些意外是不是跟麻倉輝夜有關。
誰能比一個殺-手對死亡更敏銳？同樣，誰又能比一個依靠出賣自己換取生活的人更清楚自己身上的優勢所在？遺憾的是，從他之前的試探來看，他曾經引以為傲對付女人的手段對她似乎不太奏效。
（二）
從出生開始就被否定著的價值，到目前為止唯一真正當麵肯定過他的，除了他的任務中介孔時雨，大概就隻有眼前的麻倉咲耶了吧。
除了任務，禪院甚爾很少思考有關計劃的東西。錢沒了就去接任務，挑貴的來，掙到錢就去花，喝酒賭馬還有賽艇，撲克和骰子那些偶爾也會玩玩，但那些遠比不上前兩者過癮。錢花光了如果接不到任務，就去找個看得過去的女人家裡借宿，如果對方有錢就騙她給點，如果對方沒錢那就單純白睡她，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會做好措施，等他接到任務的時候想要離開，直接刪除所有聯係方式就行了。
換號碼？乾嘛那麼麻煩，萬一之氣賭馬兌獎的地方給他打電話怎麼辦。如果糾纏不休的話直接拉黑就好。
在遇到麻倉咲耶之前，他對這樣的生活還算滿意。最起碼，他十分確信自己離開禪院家的選擇是非常正確的。
不過在遇到麻倉咲耶之後，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產生了一絲隱秘的變化。這一次，不需要任務和金錢的驅使，他在心底不知不覺地就有了新的計劃。
——想要得到“麻倉咲耶”。
一開始隻是想要如同以往套路那些女人一般將少女也玩-弄於掌心，說真的，他還沒有怎麼玩-弄過咒術師大小姐這個類型的女人呢，漂亮多金又出手大方、沒有多少感情經驗且缺乏對異性的警惕心，簡直是為他這類人量身定製的獵物。既然有這樣送上門又挺對胃口的，他自然也就卻之不恭了。
不過後來就有點變味兒了，尤其是當他意識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間為了博取她的好感壓抑自己的時候。如果他隻是想要得到她，半是引-誘半是用強也不是不可能得手，畢竟她的力氣在他眼裡跟伊麗莎白也沒有太大區彆，女人的眼淚這種東西他見得多了也不稀奇，雖然沒有奇怪的愛好，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讓對方哭出來的感覺也不錯……但，不應該是這樣的哭出來。
他當時是真的想要得到她。但是他也是真的感覺到，如果他用了激進的方式，那麼隻會拉大二人之間的距離。事實上她後來寧可在街上晃蕩也不回家的舉動也證實了這一點。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計劃這種東西裡，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就是等待與忍耐。身為一個頂級的殺-手，禪院甚爾最不缺的就是這些。
一切都是為了真正達成目的的那一刻——就像他對麻倉輝夜說的那樣，他不會輕易賦予他人使喚他的權力，而麻倉咲耶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僅僅是因為他另有所圖。
而他付出的越多，他對於預期的回報要求也會越高。這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