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有座無字碑(1 / 2)

“時疫?”玄謹麵色凝重,問京兆尹吳大人道:“可有確切的消息?”

“隻是出來一些症狀,患者先是手腳無力,之後便是身上起紅斑,而後便會吐血,最終會狀若癡呆不治而亡,”吳大人每說出來一個字,身子便伏地更低一些,“臣已經將出現症狀之人隔離開來,並派了醫術高明的大夫去診治,想來治療的方子再過段時日便能夠出來。”

玄謹的眉間緊蹙,他翻看著今日呈上來的奏折,似有不耐,“如何隔離開來?如今有人因此而死麼?這病是由什麼引起的?”

“這……”吳大人連忙對自己的同僚使了一個眼色,揩了一把額上的冷汗,答道:“因為村中尚且健康的村民,所以臣是令裡正將出現症狀之人都集體隔離在了村中祠堂,然後其餘的村民在家中繼續生活。”

“暫且還未出現死亡的情況,太醫院陳太醫估計是由飲用水或者是山中毒物引起的,具體原因暫未查明。”

“暫未查明,”玄謹怒極反笑,將手上的奏折狠狠地砸在了吳大人身上,怒斥道:“那你倒是給朕看看,這便是你說的暫未出現死亡之況!”

他嗤笑道:“昨日便有戶部官員呈上時疫的折子,可你身為京兆尹卻今日才姍姍來報隱瞞實情,吏部真是給朕選了一批好官啊。”

吳大人額上冷汗直冒,幾乎眼前發黑地看清奏折之上的內容時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上奏之人竟然是周禦史,此人乃為言官,平日裡朝中大小官員都要被他彈劾個遍,如今……

“皇上,臣實在是冤枉啊!”他身子顫顫巍巍,幾乎要以頭搶地,“臣隻是想著先確定是不是真的是時疫,免得驚擾聖駕,讓皇上您徒增煩憂啊!”

“再說、再說那些入土的村民大多是原先身上便有重病,臣隻是擔心若是報了上去會引得人心惶惶,故而才會有所隱瞞。”

跪在他身側的太仆寺少卿也附和道:“是啊皇上,臣這兩日陪著吳大人四處查看,但這病的確是發起來沒得個由頭,又與春夏之際時常發作的過敏症狀相似,故而吳大人才會有所耽誤,還請皇上明鑒!”

“過敏?”玄謹嗬笑一聲,“那還勞煩諸位愛卿,若是在一個月之內想不出解決此次‘過敏’的法子來,便拿二位這項上人頭來見朕!”

他拂袖而去,最後一句話仍舊在二人耳邊回響,俱是欲哭無淚,一個月,該如何解決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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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許瞎說!”陳氏將顏月月的袖子掀起來看了一眼,確認上麵光滑白淨什麼都沒有後才鬆了一口氣,“我就說我的月月怎麼會招上那晦氣的病症,瞧瞧,這不就是極好。”

她滿目心疼地摸了摸自家女兒的頭發,說道:“最近城外不太平,說是有時疫,皇上還命太醫到各府上診治,咱們府上讓你哥哥去就行了,咱們月月不去,不去見那些神經兮兮的太醫。”

陳氏不願自家女兒這幅蒼白的模樣引起誤會,總之那日府上三個孩子都過去了,另外兩個無事,那她的月月定然也是無事的。

顏月月有些乏力,今日是她出現這種症狀的第六日,這種感覺實在是奇怪,她將頭伏到陳氏懷中,小聲道:“娘親,月月實在是沒有力氣,要不還是讓太醫來瞧瞧吧。”

“彆胡說,”陳氏眉間一擰,說道:“娘請了京中最好的大夫過來,齊地最好的大夫娘也給你請過來了,現如今京中風聲正緊,你這幅模樣要他們見了定然是要風聲鶴唳,乖月月,你就聽娘的,待會兒娘叫你再思哥哥過來瞧瞧你。”

從前隻要提到裴再思,顏月月總是要提起一些精神的,但是今日,她隻感覺渾身使不上勁,閉上眼就好像要沉睡過去,若是睜開眼便是感覺腦海中有一根針在紮著,她的眼前昏黑,幾乎看不清陳氏的麵龐。

忽然間,一陣心悸感無由來地產生,她的喉間湧起一股腥甜,顏月月的胃中翻湧起來,她掙紮著推開陳氏,頭暈眼花地跌倒在了地上,耳鳴了一瞬,再睜開眼時,她素色手帕上鮮紅的血跡幾乎要刺痛了她的眼。

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了,隻呆愣愣地看著地麵,胃中一痛,便又是一口鮮血嘔了出來,就好像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擠壓乾淨,她就連心口都緊攥著,呼吸不上來,隻能夠徒勞地揪著心口的衣襟,啞聲地掙紮。

“月月、月月!”

陳氏心間一痛,連忙踉蹌著想將匍匐在地上的顏月月扶起來,卻又怕自己用了力氣又傷到她,隻能彎著腰手足無措,末了才反應過來,眼神淩厲地掃了一圈周圍的家仆,“你們誰若是敢將此事透露出去,那便仔細自己的皮!”

她的心間就如同刀割一般,陳氏緩緩的蹲下身子,細聲哽咽著說道:“月月,還起得來麼?娘親給你找大夫來瞧瞧。”

“你們快去把程大夫請過來,不要讓過來府上的太醫曉得。”

陳氏顫抖著手替顏月月撫著後背,然後將自己的帕子遮到了她的口鼻之上,“月月,咱們先回院子,彆怕啊月月,娘親背你回去。”

夢中有一座無字碑,顏月月看見自己站在碑前悲泣,卻隻能將淚水強忍,轉身進入一座繁華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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