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安的院門是緊閉著的,門前很乾淨,幾乎一塵不染,院門雖然斑駁,但也看得出主人的細致來,扣環上也是乾淨,除了鏽跡之外便隻有寒酸。
侍女扣環後,院內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過來開門。
來人是一位身著灰色布衣的男子,有論是道,看人先看衣,玄荔順著這人的身量再往上看,落在這人還算是俊秀的眉眼上,眉眼倒是俊秀,隻是眼眸之中滿是疏離,看著叫人有些不敢靠近。
沈裕安似乎是很驚訝玄荔的到來,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也知道,麵前這位五公主是自己未來的娘子,或許不應該這樣說,他是要入公主府的,應該說他是五公主的駙馬才對。
他雖寒窗十餘載,但是隻學了些墨水在肚子裡,要是說如何與女子相處,他是真的一竅不通,且,沈裕安頗有些不自在地抬眼看了一眼玄荔,隻覺得她光彩照人容貌姝麗,斷是自己不敢高攀的。
若不是……若不是那位承元公府的顏公子對五公主無意,這門親事是萬萬落不到自己的身上,沈裕安垂在身側的手不自在地握了一下,隻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窘迫。
他在獨思的時候玄荔亦是在打量著他,她的心中並未起多大的波瀾,自從母後與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她便隻想著嫁一個人,從此逃離去維吾爾和親的命運罷了。
“不請本公主進去坐坐麼?”玄荔扯著唇角笑了笑,將自己在鏡中練習過千萬遍的,最為嫵媚誘人的笑展露出來,一字一句輕聲說道:“沈裕安?”
她的笑的確是練過千萬遍,就如花樓裡的妓子一般,看得沈裕安一愣一愣紅了臉,明明麵上看起來斯斯文文不苟言笑的人此時就如同處子一般惹人憐惜。
玄荔亦是一怔,頗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她從未見過顏秉之這樣,也未見過其他男子會紅臉,怎麼這人還就如此,叫人不知所措。
沈裕安微側身,在腦中飛快地思考了一遍屋中有沒有雜亂的地方,才放心讓她進去,隻是行蹤擔憂居室簡陋,會讓她覺得不喜。
玄荔的步子往前走了一些,又頓住,在他的麵前站定,然後直直地看著他,直到他麵色愈發羞窘才滿意收回目光。
“本公主就不進去了,”玄荔笑了笑,見到他麵色的失落時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忍,改口說道:“不如沈探花陪本公主去街上走走如何?”
烈日灼人,並不適合出去走動,沈裕安望了一眼她氣定神閒的模樣,然後說道:“好。”
走出巷口之後,玄荔便揮退了跟從的侍衛,而是與沈裕安單獨走著。
沈裕安的身量也很高,傘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給人一種安心感,至少玄荔此時是如此感覺的。
她隻要稍稍側首,便能看見他的身影,便能有所回應。
“公主,可是要歇會兒?”沈裕安的聲音很輕,輕到似乎怕驚著她一般,似乎她是一個易碎品,而不是囂張跋扈的五公主。
“你不怕我麼?”
“臣怕,”沈裕安的目光牢牢地落在她的側臉之上,回答這個問題算是慎重,“但五公主是臣未來的妻子,皇命不可違,臣……不能怕自己未來的妻子。”
“你入京許久,難道未曾聽過本宮的傳聞?”玄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本宮目中無人草菅人命,你當真不怕?”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這些,隻是她麵上心酸又故作堅強的模樣被沈裕安全都收入眼中,一時間對她更是多了幾分心疼。
他不了解玄荔,就算是了解,也是從那些人的或嘲或諷中發現。
“臣不知道公主您從前經曆過什麼,或者做過什麼,”沈裕安停下腳步,第一次敢直視她,訴說著自己的決心,“臣隻知道公主您即將是臣的妻子,臣將毫不猶豫地站在公主您的身旁,是您的丈夫。”
“所以,臣會努力,讓您以後不要再錯下去。”
他最後幾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帶了一絲顫意,玄荔不知道他為何會對自己如此,但是這種感覺很好,讓她的心間暖暖的。
她是相信的。
畢竟她十五歲那年便對顏秉之一見鐘情,從此迷失自我,甘願為他的一個附庸,甘願拋下自己的顏麵去做一個妒婦。
從前玄荔覺得那些世家小姐無比可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拘謹了她們追求自己所愛的權利,但是如今再看來,原來笑話竟然是她自己。
是她不能早日認清現實,耽誤他人也誤了自己。
但是一見鐘情的存在並不是錯誤的,玄荔看他,麵上的笑意真實了幾分,儘管自己如今不愛沈裕安又如何,她會嘗試去愛他的。
去試著愛這個,口口聲聲說要改變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