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退行(2 / 2)

假使神明保佑——可什麼樣的神明會眷顧我這樣的人?那就惡魔庇佑吧。現在是晚上七點半,我將會在八點之前跨上救生艇逃亡。等待十一個小時後,天光越過懸崖射向她的臉。我又活過了一天。

星野季沙就在這時回過頭來,看見那個朝她跑來的小男孩。意外嗎?也不意外。他很聰明。

“江戶川柯南?”

“星野季沙小姐。”

男孩氣喘籲籲,扶著一旁的欄杆休息了一會,才繼續說:“請您跟我一同回去,回去進行您的表演。”

星野季沙悲哀地看了他一眼,才說:“我不會回去的。我知道——這艘船大概要被毀掉了。鬆本俊一自然有他的辦法脫身,而我也不甘心做了魚食。我不會回去的。”

“……您一早就知道鬆本俊一會炸掉這艘船了,是不是?”

“也不算。”星野季沙輕輕地歎了口氣,“說到底,我還是最對不起你們,尤其是汐華。有一段時間,你不在的時間,他把你支走了。在那期間他對我坦白自己為何而來,捧出一顆真心,希望我能站出來為當年的事發聲。為此他可以私自地,原諒我。”

“但是我已經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大人了,一個合格的大人。”星野季沙似乎是要哭的,但漂亮的眼睛即刻轉為笑容,在漆黑的海夜中回望江戶川柯南,“他對我坦白。而我的報償是繼續指控他是幫凶。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有沒有傷心。我不去想。”

風聲在她的背後轟然大作,潮濕的海風穿堂過戶,暴虐地穿透二人的身體。星野季沙喃喃自語:“我在知道汐華真理上船的一瞬間,已經清楚,這孩子是被故意放上來的。鬆本俊一知道他的存在,並一定會想辦法令他閉嘴。船上有太多太多他不喜歡的人了。我非常熟悉他的處事風格,知道這種時候,一場爆炸比一次次費心設計的謀殺案來的更簡潔也更乾淨。我可憐他,似有若無地暗示他,今天我也許不再能按時演出了。他沒聽出來。怎麼能怪他。”

“汐華真理說,他來,除去沉冤得雪,卻也是真的想聽我演出。我說事已至此,這點願望我不是不能滿足;剛好還穿著演出服,隻是頭發亂了些。《魔王》。他做了我唯一的聽眾;然後我就換下了演出服。我知道我該跑了。”

在她的回憶中,自己演奏曲目後,汐華真理忽然提出一個非常——可以說嗎——弱智的問題。他那雙微微泛粉的紅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問:星野小姐一開始練琴的時候小拇指會破皮嗎?

星野季沙挑了挑眉,說當然。

流過血嗎?

很少。因為一旦傷到流血的地步就會很久不能練琴。

您現在還會流血嗎?

不會了。我的手指上都是繭。

我說錯了。星野季沙低下頭,她的手剛才因為抓住了凶器的刃部,也沒有怎麼包紮,現在傷口雖然不再鮮活,血漬卻凝固在手上。星野季沙意識到一件悲傷的事情,一切都變得不可挽回。我以為我的命數像我的手一樣已經免於傷害,免於絕望。但我現在知道,那隻是死細胞構成的阻礙。就像一顆死去的心足以抵禦任何悲哀。而它正在複活,充盈著鮮血。那種鮮紅的液體。

江戶川柯南此時已經非常非常地靠近星野季沙了。他死死地抓著星野季沙的胳膊——連手也不敢碰。一會或許也要用——“彆走,求你了,彆走——”

星野季沙在劇烈的海風裡彎下腰:“我知道自己知情不報,送這一船人上路,罪責深重。可如果可以,我想帶走你。或許是聊勝於無的慰藉……但我想帶走你。上船嗎?”

江戶川柯南奮力地搖搖頭:“我不會拋下他們,我就在這兒,哪裡都不會去……”

星野季沙捏了捏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