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裡是六七月份,戲外其實已至深秋,尤其當日寒潮氣勢洶洶南下,氣溫跌破冰點,新聞中說那是貴省六十年來氣溫最低的一天。
月棲意年紀小,導演鄭衛平主動清了場。
拍完那一段之後一出水,鄭衛平也沒再要求保一條,痛快地讓收工。
陳揚帆火速給他披上軍大衣和羽絨服,月棲意身體僵麻,尤其是腰以下在冰水裡泡得動不了,陳揚帆將他背上房車。
又是下水又是夜戲,冷到逼近人體承受的極限,他並不想哭,然而生理性淚水止不住地外溢,臉色雪白,整個人都在打顫,陳揚帆將兩個取暖器推過來,開最大檔擺在他身側。
見月棲意身體一直抖個不停,陳揚帆又趕緊問燈光組借了幾個6000K燈,也抬進來烤月棲意。
房車內基本等於一套小型一居室。
稍事休息之後,月棲意進浴室洗澡,陳揚帆接過門外送來的夜宵。
雙姮影業的資金如此慷慨地往劇組裡灌,於是劇組聘了十二位大廚。
內有八大菜係,外有意法英美。
食材都用直升機空運,務必新鮮美味。
扳指大的車厘子、彈珠大的藍莓成箱成箱送過來,開海期新捕的魚到達時還在撲騰。
無論如何不能虧了五臟廟。
尤其小主演正值抽條期,最最不能虧了他的五臟廟。
毛巾包住尚在滴水的頭發,一個熱水澡也沒能完全洗暖身上,洗澡過程中月棲意也在抖,現在稍稍緩了一點,但仍覺得冷得厲害,寒意直侵骨髓,時不時便會抖一下。
才咬了口叉燒包,梁嘯川的視頻通話便撥了過來。
一瞧見他,梁嘯川便嚴肅了表情道:“頭發怎麼不吹乾?”
醬汁香濃,月棲意啜了口熱可可,才道:“……餓了,先吃東西。”
可憐死了。
梁嘯川恨不能穿過屏幕去給他吹頭發給他喂飯。
焦急道:“拍什麼了,這麼久?上一頓什麼時候吃的?讓你助理給你把頭發吹了。”
月棲意正要開口,鼻腔一癢,又打個噴嚏。
月棲意就像梁嘯川的反義詞,永遠平和溫柔,冷得傷到底子了也不說,隻道:“沒拍什麼,他去拿薑湯了。”
他吃了兩小口墊墊肚子,忍不住又抖了抖,自己將吹風機插上,舉著吹頭發。
手臂細白一小條,看著遠沒那吹風筒粗。
梁嘯川平時連個水杯都不讓月棲意自己拿,在他看來那吹風筒簡直要沉死月棲意。
偏偏月棲意頭發十分濃密,吹十分鐘才乾兩成。
手臂舉著酸得快沒知覺,他放下吹風筒休息,頂著一腦袋烏亮微濕的軟發。
梁嘯川急都急死,道:“出門之前好好的人,現在怎麼哆嗦呢,陳揚帆死了嗎!”
在他爆發前最後一刻,死人終於端著薑湯進來了。
還殷切道:“棲意你趕緊喝點,待會再喝包感冒藥。”
他那年二十歲,四年來都是吊外頭、給各座大廈擦高層玻璃外牆。
被月棲意選中當助理可謂天上掉餡餅。
彼時他身上掛著水桶從高空下來,就被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領進會議室。
室內主座上坐著個漂亮得跟仙女似的小少年。
仙女端詳他幾眼,溫溫柔柔道:“問問他願不願意。”
這麼好的事兒怎麼就輪到他了呢?
大概是看中他有勁兒、吃苦耐勞、人傻,陳揚帆猜想。
他接過吹風機給月棲意吹頭發,對上梁嘯川的目光立即打了個激靈。
要說這梁氏的少東比他還年輕兩歲,可氣勢卻壓得人透不過氣。
看人時眼神像蓄滿陰雲雷霆、烏沉沉低壓在頭頂的天。
月棲意繼續極慢地吃夜宵,聽梁嘯川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