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的聲音越來越遠。
烏阿娜卻在感歎，也就過了一天時間而已，克拉倫斯更會偽裝了。
接著，烏阿娜察覺到耳邊原本微弱的氣流聲，變成了呼嘯狂躁的風聲，還有羽翼拍打翕動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空氣已經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是泥土混合著青草的味道，那現在就是乾燥而純粹的陽光的氣息。
就像突然之間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但她什麼也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正在她疑惑之際，突然麵前天光大亮。
克製住閉眼的衝動，烏阿娜第一時間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結果一抬眼，就對上了克拉倫斯那沉沉的目光。
不，是鏡中的克拉倫斯。
烏阿娜這才知道為什麼她之前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原來是因為她被克拉倫斯用一條金色的繩子綁了起來，係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子，藏在衣袍下自然也毫不起眼。
而此時，克拉倫斯正站在一張落地銀鏡麵前，拉開了衣袍，神色莫名地看著她，目光像寒潭中萬年不化的玄冰。
“你終於醒了？”
烏阿娜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瘋，她一塊石頭又不能說話？
於是她順勢裝死。
克拉倫斯卻一改剛剛的模樣，手指拂過烏阿娜的身體，勾起一抹笑，頓時如春水化冰般，令人頓生親切之感。
“怎麼不理我，還在因為之前的事生氣？”
“你都睡了百年了，怎麼還沒消氣啊？”
烏阿娜有些驚訝地抬眸。
睡了百年？現實過了一天，這裡卻過了一百年？
難怪她覺得克拉倫斯性格變化有點大，連樣貌都成熟了許多。
這樣的時間線，讓烏阿娜隱隱察覺到好像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似乎感受到了她不同尋常的情緒，克拉倫斯又輕柔地將她捧在掌心，安撫摸了摸。
“沒想到自己睡了那麼久嗎？我也沒想到。”
“明明上次從母親那裡帶走你時，我們還說好，以後你會一直陪著我呢。”
他的語氣中似乎帶了點歎息，不含半點哀怨，卻讓人忍不住心疼。
烏阿娜絲毫不為所動。
誰跟他說好了？欺負她一個石頭不會說話嗎？
感受到對方始終平直而冷漠的情緒，克拉倫斯一邊在心裡暗歎她難搞，一邊對她更感興趣了。
對著一顆毫無意識的石頭，他都能麵不改色地討好一百年，還怕一個有情緒有感知的意識體……或者說，寄生在石頭中的幽靈嗎？
他那雙天青色的眼眸中似乎含滿了對她的憐惜和擔憂：
“既然你是來自凜冬之城，那你在那邊還有親人嗎？這麼久沒見，要不要我幫你找一找？”
在嘗試單方麵愛一個不會有任何回應的石頭後，他連近幾年在麵對治下的種族時，都更加平和包容了。
他催眠自己愛她催眠了一百年。
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上她了。
不然，怎麼會如此擔心她的意識自此消散？
不然，怎麼會在察覺到她帶著其他雄性惡心的氣味回來時，如此震怒嫉妒？
烏阿娜聽他主動提起凜冬之城倒是愣了一下。
看來這個時候的光明神還沒有那麼排斥黑暗生物。
雖然她有些好奇這個時期的艾文斯家族，但她又不能說話。
再說了——
就算她可以說話，也不會和克拉倫斯說實話啊。
於是她果斷搖頭。
克拉倫斯像是接收到了她傳遞的信息一般，歎了口氣，憐惜道：
“沒關係，以後我們兩個互相陪伴，我不會拋下你的。”
話音落，他屏住呼吸，仔細地一寸一寸感知她的情緒——
毫無波動。
沒有感動，沒有欣喜，沒有半點起伏。
克拉倫斯勾唇彎了彎眉眼，像任何一副刻畫地聖潔又慈悲的神像。
心裡卻在想。
小幽靈的心，就像這塊捂不熱的石頭一樣，又冷又硬啊。
長長的睫羽遮住了他眸中烏雲遍布的天空。
烏阿娜嫌他吵，懶懶地掀了掀眼皮，換了個姿勢背對著他。
如果這些男人是機器人，能一鍵開關機就好了。
除了她需要通過刺激他們的情緒拿權柄碎片，或者是偶爾，她的身體需要他們的時候。
其他時間他們能不能好好當一個死人？
就在這時，不知道克拉倫斯是從哪裡看出來的，他隻是緩緩伸手將她翻了個麵，她就再次正麵麵對他了。
還正好看到銀鏡中的克拉倫斯朝她彎了彎唇。
……炫耀什麼？有身體了不起啊？
烏阿娜氣得埋頭就睡。
等她從現實清醒後她也有。
克拉倫斯眸中蕩開一抹笑意，久久不散。
【獲得【命運-權柄】碎片+1】
意識朦朧間，烏阿娜似乎聽到幾句話忽近忽遠，聽起來像是一男一女在爭吵。
“是，我弑父弑母弑親弑友，可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
“為何你要為了他們與我作對？甚至不惜為救他們付出生命？明明我才是從你出生時就開始陪伴你的半身！”
——“因為你的計劃威脅到我的地位了。”
“我們從誕生起就互相陪伴，比起愛世人我更加愛你！我在你那裡連這點特權都沒有嗎？”
“你為什麼不能相信我一次？我是為了救世，更是為了救你，這個世界的天主已經容不下神明的存在了……”
——“那就換一個天主。”
——“我不允許任何東西挑戰我的權利、我的地位，天主不行，你也不行。”
“我真想刨開你的身體看一看你有沒有心……”
對話到這裡戛然而止，男人惱恨的聲音讓烏阿娜驟然驚醒。
她皺了皺眉，發現自己還在夢境世界中。
“醒了嗎？今天我們要去見一位前輩。”
陽光照在克拉倫斯那張清雋的臉上，越發顯得他聖潔、不可褻瀆。
烏阿娜想伸個懶腰，卻受困於這塊石頭中無法伸展，她有些厭煩這種感覺了。
果然急功近利不好，以後她還是不來了吧。
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緒，克拉倫斯眉眼沉了沉，下一秒又舒展開，溫和道：
“彆著急，很快就到。”
接著，他展開身後巨大的月牙白羽翼，飛到了半空。
烏阿娜新奇地睜大了眼睛，看了看兩邊的風景，又看了看那對遮天蔽日的羽翼，頓時忘了剛剛的決定。
所以昨天回去的時候，他是真的在飛？
要是她有身體就好了，真想摸一摸啊。
克拉倫斯在一個樹屋前停下，緩步走了進去。
“尤裡斯叔叔，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
大胡子尤裡斯放下手中的蟲子涎液，又從一隻半人高的巨人手掌中切下一小塊皮，放入咕嚕咕嚕冒著綠煙的坩堝中，一邊頭也不抬道：
“什麼事？”
克拉倫斯雙手托起被困在石頭中的烏阿娜：
“這個小幽靈被困在裡麵了，您能幫我把她解救出來嗎？比如將她的靈魂放入另一個身體中？”
烏阿娜聞言皺了皺眉，十分厭惡和排斥。
她討厭克拉倫斯的自作主張。
因為她不知道這樣一來，她還能不能在現實世界中清醒過來。
烏阿娜打算繼續沉睡，看看能不能返回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