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我(1 / 2)

“貓?”

謝瑾舟聽到這個詞,他低下頭,看著抱住自己脖子的那個人,突然有些恍惚。

店裡一片亮堂堂的景象,蟬聲輕響,淺金色的陽光穿過樹梢,投落到少年的眼中。段卿眼神是沒太多聚焦的的,眼睫濃而密,在陽光的照耀下,好像每一根都清晰可見。

清晰的,柔軟的,好像陽光下溫柔蜷縮,卻又展翅欲飛的蝴蝶。

謝瑾舟靜靜注視那隻蝴蝶。

“這裡有貓嗎?”安靜等待時期的獵人或許就是他這樣的,情緒泄露前永遠是靜的,卻不知何時而動。

而蝴蝶絲毫沒有被獵人關注的覺悟。

“這裡?不,我說,你給我編的貓呢?”段卿戳著那一小團毛線團,終於想起要接話來。接話時他的睫毛還是彎的,一顫一顫,似陷入什麼久遠而快樂的事。

好半天,他又舉起毛線團,問眼前人:“它現在還會瘸腿嗎?”

最後一句聽得人心頭一顫。

謝瑾舟視線落在那團毛線團上,窗外葉子被風吹的劇烈抖動了,莫名悸動,好像看到多年前在門口築巢的燕子,在消失良久後的某個時刻又飛回來了,窗外陽光燦爛,店裡風湧欄杆。

“為什麼你覺得貓會瘸腿?”謝瑾舟風聲中輕輕說這句話。

為什麼這麼覺得?段卿在夢境中有些答不上來,也許是記憶裡的“睡美人”編織不精,編出來的小家夥總是缺胳膊少腿的,也可能巷子中不少流浪貓,其中某一隻腿瘸孤苦無依的,代入本人後,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世上關於二選一的選擇題很多,很不巧的,段同學選擇了後者。

更不巧的是,段卿的腳在休息後依舊沒有好轉,走起來時一瘸一拐,聯想他現在貓一樣的狀態,和解釋時說的把流浪貓帶入本人,更容易讓人聯想段卿之前說的那隻瘸腿貓,就指的是現在一瘸一拐的小段本身。

“這樣啊。”謝瑾舟看看這一條貓很多的巷子,語調依舊是輕輕的。

“段卿。”

少頃,熟悉又清冷了兩個字在耳邊響起來,謝瑾舟又叫了他一聲,扶對方搖搖晃晃的身形,“你還記得自己在做什麼嗎?”

做什麼?

像一片雪花從頭頂拂麵似的,刹那間的涼意,段卿眼裡的迷蒙慢慢散了下去。

他清醒了。

清醒後他看看謝瑾舟,又看向自己不知何時伸出,把對方抓得死死的鹹豬爪。

“!”

震驚中他拖著傷腳嘶了一聲。

“你——”

謝瑾舟注意到段卿隱約滲血的腳踝,語氣一瞬間的錯愕。

“對,我……我剛剛是腳疼引發精神錯亂了。”段卿毫不猶豫地讓傷腳承擔了所有鍋。

謝瑾舟找老板借了藥,段卿心虛地把藥往傷口上塗,謝瑾舟看對方堪稱粗糙的上藥動作,想要說什麼,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現在還能走路嗎? ”所有的藥塗好後,謝瑾舟問他。

“能……”段卿覺得他應該是能走的,但頭一個字剛說出口,下一秒,腳神經就開始離家出走。

他最後冒著冷汗搖頭。

謝瑾舟幫他擦了一下冷汗,片刻後,他靜靜看著段卿的雪色的腳踝,目光乾淨,隻有擔憂。

段卿被他的擔憂感動,放下藥,彎眼笑盈盈道:“擔心我不能走回家啊?小問題,我到時候單腳蹦過去就行了。又或者——”

他突然想到什麼,眼中笑意更深:“你背我走?”

謝瑾舟對他時不時的語出驚人有些習慣了,段卿就是這樣,隻要給他一句話,他就能過濾之前的所有尷尬,然後順著新話題往上爬。

“要不要試背一下?我很輕的。”陽光西斜,那個人還在笑盈盈問他。

謝瑾舟從沒背過人。

按照常規,他應該直接拒絕,拒絕也不是完全不管,他可以為對方打個車,或叫個人過來背段卿。

但看著對方的視線,讓他一時不知該怎麼拒絕。

於是,幾秒後,謝瑾舟乾了件他以前也不會做的事,他打開了度娘,一字一字在搜索框裡敲:

“請問怎樣背人比較科學?”

接下來一切都很順利。謝瑾舟背著段卿,段卿眉目低垂,神色是難得的安靜。

唯一不太對勁的是一路上,隻要有人路過他們,無論男女老少。回頭率都是驚人的高,邊回頭還邊說“哇哦”“現在難得看到這景象啊”“小男生感情真好。”

這些也沒什麼,重點是有一對小情侶從兩人身邊走過時,女生靜靜看了好一會兒後,突然把檸檬水往身邊男生懷裡一扔,男生莫名其妙問你乾嘛,不會也要我背你吧?說完他看著段卿謝瑾舟,把檸檬水往嘴裡一吸,說:“靠,檸檬水怎麼這麼酸?!”

然後這句話很快被甩在後麵,最後完全聽不見了。此時陽光正好,光影燦爛,璀璨的金色從天上垂下來,洋洋灑灑,一層層塗抹在少年人親密無間,卻又都有點緊張身影上。

空氣中酸溜溜的,甚至有不少人悄悄繞路來看他們,偏偏兩個當事人像極了不解風情的直男,明明自己都成為他人眼界的養眼風景了,自己卻渾然不知。

但段卿是個不會安靜太久的人。況且路這麼長,氣氛這麼靜,再不弄點小動作他們就要成完美紙片人了。

於是他輕輕碰了下謝瑾舟的頭發。

謝瑾舟腳步微微一頓。

段卿又像小貓似的,歪頭,伸出指尖,好奇地戳戳對方的肩膀。

腳步停頓的時間更長一點。

段小貓又伸出他的爪子……

謝瑾舟抓住那隻手,側過臉,輕輕顫了下睫毛,看他。

段卿收回了爪子,歪頭,很乖巧的貓貓樣:“抱歉,抱歉,我下次絕不再動手動腳!”

謝瑾舟靜靜看他收回的手,沒說話。

段卿被這個無言弄得有點膽戰心驚,一時手不瞎戳,小腿也不輕晃了,他閉上眼,耳邊是行人輕語的聲音,有家長在接孩子,有學生在討論作業,花瓣落下,有人按著按著從馬路上呼嘯而過,喇叭聲響,路上一片車水馬龍。

段卿就在這樣安靜又喧囂的路上夢見周公,他腦袋一點一點的,不自覺的埋到謝瑾舟脖子那了,手腳並用,他像隻怕掉下去的貓似的,死死抱著同桌,一眼望去,像同桌身上長貓似的。

但段卿昏沉中沒意識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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