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著馮婉正暈著,估計見了麵兒也說不了什麼話,但是這事兒實在是太過讓她驚駭了,不管馮婉暈沒有,她都想著見姑娘一麵兒,才能安心。
萬萬沒想到,她們家姑娘不但沒有暈,居然還好好地坐在床上,看著精神比一天前的時候還好。她就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了。
還是馮婉招呼她坐下,她才回過神來,緊跟著就撲到馮婉麵前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姑娘您好了,可嚇死我了。”
她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是馮婉上輩子就已經被她服侍過幾年,也算是十分熟悉的人了。故此還是從她這斷斷續續、亂七八糟的語序中抓到了關鍵字。
原來還真的是出事兒了。
這次出事兒的,是鳳妧。
果然該來的總會來的。
鳳妧原本就是被宣袚和景慧帝當成了鳳家大小姐發配到了教司坊的。
聽說從進去的那天開始就沒有閒著,一會兒說自己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誰敢動她,一會兒又說她身子不好,萬一有個好歹,一定要皇姑父和太子表哥治他們的罪……
總之花樣百出,根本就不服氣,但是既然景慧帝和宣袚都已經下定了決心對鳳家下手,自然就不會理會她了。
她愈發氣得不行。
但是奇怪的是,除了很明顯看出來是裝的“病”倒之外,她之前那個要命的昏迷的症狀居然就直接消失不見了。
算了算時間,居然正好就是馮婉開始昏倒的時間。
這事兒不想還不覺得什麼,一想就很有些“細思恐極”的意思。
說的是以命換命也好,命運互換也罷,總之一旦牽扯到了鳳妧,就感覺有些莫名的奇怪……
更奇怪的還在後頭。
鳳家既然是全家被抄家,那不管是鳳家老太太、還是鳳家大太太邱氏,甚至是二房、三房的也都被牽連了。
幾位姑娘都被送進了教司坊,聽說裡頭最拔尖兒的那位庶女已經被朝裡重臣收用了。
老太太並幾房的太太們,倒是不會有這種困擾,她們被統一分配到了教司坊各處做活兒——這個時候就能夠看出來平日裡性格不同會被怎麼樣不同的對待了。
老太太年紀不小,基本上不可能讓她做什麼活計——三太太齊氏跟著三老爺被流放了,畢竟他們伉儷情深,這事兒老太太也說不出什麼來。
至於她原本就偏疼三老爺這個小兒子,那倒是人儘皆知的事兒。如此一來,讓三太太跟著三老爺去流放,倒是為了照顧三老爺了。
三太太原本就看著三老爺那兩房小妾不順眼,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把她們都打發了——她到底心善,沒有將她們發賣,隻是讓她們自去了。
反正是抄家,要帶什麼財物走,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那兩位姨娘哭哭啼啼地走了,倒是讓三老爺亂感動了一把。
隻是既然是去流放,那肯定就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就是了。
三太太既然不在,那麼就隻有二太太柏氏留在老太太身邊兒服侍了。
雖然說平日裡老太太很是看不上這位二兒媳婦,覺得她“真是隨了她的姓兒了”,木訥得跟一塊木頭似的,但是真到了這種時候,她也還是挺有觸動。
二老爺也是被流放之列,不過二太太卻根本不想陪著去。她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她要照顧老太太。
既然三太太要去照顧三老爺,那麼她肯定要留下照顧老太太了。
至於二老爺,那當然要他最愛的姨娘們跟著去照料了。
什麼?你說二老爺的姨娘太多了,不知道最愛誰,那就選生育了子女的,都跟著去。
這話一說,好幾位姨娘都白了臉色。
特彆是那位閨女剛剛攀了高枝兒,妄想著借此脫離苦海的張姨娘。
她仗著女兒得老太太青眼,張狂了小半輩子,根本就沒把二太太放在眼裡,到了這個時候,才深知二太太的厲害。
這位木頭似得、好性兒的二太太,她多年隱忍不發,表麵吃齋念佛,其實心裡都記著賬本兒呢。
合著都在這一回算了總賬了,而且一擊致命,簡直可怕。
偏偏她的理由都十分正當,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冠冕堂皇。
服侍老太太那是尊老儘孝,體諒弟弟弟媳婦那是體恤愛幼,連早就對她冷淡嫌棄的二老爺那邊兒都還不忘記照料安排,可以說是十分完美了。
不知道二老爺怎麼想,反正她自己舒坦了就行。
雖然說留在教司坊也很是難熬,但是總比陪著那麼一個不待見自己的男人去外頭流浪吃苦的好。
二太太想的十分明白,故此做出的選擇也就十分篤定,沒有絲毫猶豫。
老太太倒是因此高看了她一眼,而且的確她年紀大了,身邊兒有個人服侍那自然舒服很多。
這麼一看,二太太也挺好的。
於是婆媳兩個便就此相依為命不提。
不說鳳家老太太和二太太怎樣在教司坊靠著做雜活兒熬日子,單說鳳妧,她那性子,就根本不是那種能吃苦的人。
從還沒進教司坊開始就鬨騰上了。
各種撒潑不說,還各種作死,揚言“如果做鳳家大小姐就不能嫁給七哥哥,那我就不做鳳家女兒了”,直接把衣不解帶地照料了她許久的邱氏氣得病倒了。
都這樣了還不算,她還想著要“伸冤”——直到這個時候,她都還沒看明白她的所謂的愛在宣袚和景慧帝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從始至終,她都隻是宣袚和景慧帝為了鞏固宣家江山的一個棋子。
鳳家勢大的時候,她就是那個被捧在手心兒高高在上的鳳家大小姐。
鳳家勢敗,她就要像垃圾一樣被丟進教司坊去,永無出頭之日。
可憐她都被關進去了,都還沒有想明白這一點,也就難怪要落得如此下場了。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都從來沒有想到過邱氏——雖然說,邱氏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可是這事兒,她應該還不知道。
所以,在她看來,嫁給宣袚、享受榮華富貴這事兒,比母女親情重要多了。
畢竟從她的角度看,邱氏原本就是她的生母。
生母生病了都不問候一句,沒有半分擔憂,全心全意隻想著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真是……妄生為人。
想來是景慧帝和宣袚對著教司坊那邊兒下了死命令。故此不管鳳妧如何鬨騰,也並沒有什麼人去管他。
但是這一次她卻做得實在是太過火了。
終於驚動了闔宮上下,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鳳家那位大小姐瘋了,居然一把火把教坊司給點著了。
現在所有的人都在那邊兒救火,那個瘋丫頭卻在火堆裡跳舞,大呼小叫,簡直是把鳳家和皇家的臉都給丟光了。
“我……大太太跟教司坊的人沒事兒吧?”
聽見香雪說教司坊著火,馮婉心中一急,差點兒把那句“我娘”脫口而出。
所幸香雪沒有在意,她如實答道:“因著大太太身子不好,教司坊的姑姑回稟了太子殿下,特彆準許大太太暫時在彆苑靜養,並沒有派什麼活計給她。後來見她身子沒有什麼起色,就送進了鳳棲宮,跟皇後娘娘作伴去了。”
她說到了這裡,才想到馮婉問的是教司坊的人,便忙道:“教司坊的人也沒有什麼事兒。鳳大姑娘住的是另外的院子,隻把東西和屋子點著了,並沒有什麼人受傷。”
馮婉歎了口氣道:“如此便好。”
她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信息,便也就對這件事兒失去了興趣——鳳妧作為古早小言的女主,是很有些小性子在身上的。
這種十分戲劇化的場麵,上輩子她就見到了很多回了,這輩子重生回來,雖然說跟鳳妧統共沒有相處多長的時間,但是這種場麵也沒有少見。
見多了就習慣了。
沒有什麼人員傷亡就不算什麼事兒。
特彆是邱氏居然跟皇後一起,那倒是讓人放心了不少了。
她對鳳妧沒有什麼關注的興趣,但是香雪卻不是這麼想的。
她看著馮婉沒有追問,便就自己急著道:“姑娘,您先彆睡啊。奴婢好容易才求了神醫大人放奴婢進來跟您說兩句話,您要是就這麼睡了,那要奴婢怎麼辦啊。”
看著她神色那麼焦急,卻偏偏半天都沒有說到正事兒,馮婉打了個嗬欠道:“行吧,那你說。說重點。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香雪隻能依著她的吩咐直接道破了來意:“姑娘,您是不知道,真的出了大事兒了。”
“那位鳳大姑娘,脾氣委實是不好。她不但放火點燃了教司坊的屋子,還說出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兒來了。”
“到底什麼事兒?”
馮婉見她吞吞吐吐,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來,愈發沒有了耐心。
但是同時也有了一種奇妙的預感,就好像,香雪馬上要說的這件事兒,其實她也並不想知道一樣。
果然,香雪又遲疑了片刻,才湊過來悄悄在馮婉的耳畔壓低了嗓音道:“姑娘您不知道,鳳家那位大姑娘說,她不是鳳家的女兒,您才是。”
什麼?
馮婉一聽這話,差點兒直接從床上跳起來。
什麼叫“她不是鳳家的女兒,我才是”,若是這麼說的話,那不是說,鳳妧也知道了真假千金的真相?
那麼到底是誰跟她說的。
而且這麼一來,自己這個真正的鳳家千金,是不是就要被抓到教司坊去了呢?
她正在這裡思索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卻忽然聽得門外有人通傳道:“太子殿下到。”
居然是宣袚,他也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