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156章(1 / 2)

夜深人靜的時候,任何一點兒輕微的響動總是十分明顯的。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偏偏還有一線月光穿過窗欞灑在了床前的空地上,正好給來人打了一點兒追光——更顯得他裝扮奇詭,行蹤飄忽,仿若鬼魅。

馮婉原本已經是半夢半醒,這一下直接就給嚇清醒了。

不過她卻並沒有尖叫出聲兒來——因為她就算張開了嘴也發不出來聲音。

不知道這位不速之客到底用了什麼法子,她隻感覺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掐住,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短暫的驚恐之後,她就迅速冷靜了下來。

這種事兒,她雖然這輩子是第一次遇到,但是上輩子做皇後的時候,可沒少遇到。

刺殺。

綁架。

什麼都有可能。

但是既然沒有當場下殺手,那必定是有話要說——不管是什麼人,有什麼來頭,隻要有所求,那就有的談。

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自己先穩住陣腳不要慌。

隻要對方判斷你不是害怕,可以進行對話,那基本就會放鬆鉗製,讓你開口了。

果然,見她的表情恢複了平靜,手腳的動作也放鬆下來之後,那人影也忽然動了。

隻見他隨意揮了揮手,手裡的一條細長的黑影一閃,直接奔著她飛來。

馮婉麵色平靜,直視著他,並不閃躲。卻見那黑影在快打到她臉上的時候忽然轉了個彎兒,往她的枕頭下邊兒飛過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馮婉才看清楚這東西居然是一條長鞭。鞭子通體漆黑,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細長柔軟,十分靈活。

這鞭子繞過她的身體,如同靈蛇一樣鑽進了她的枕頭下麵,把裡頭那塊項銳才送她的玉牌卷住,又飛回了那個不速之客的手裡。

他拿著那玉牌端詳了片刻,便就輕笑道:

“果然是項小二看中的女子,真是不一般,膽子倒是挺大。”

這話一說,馮婉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玉牌,奇怪的裝扮,武功很高,性格非常特立獨行……這不就是項銳那位師叔?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項銳前腳剛走,後腳他這位師叔就到了。

她歎了口氣,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又已經恢複了說話的能力。

既然人家都自報家門了,自己這邊兒也不能太失禮了才行。

來的這位是項銳的師叔,故此,馮婉也客客氣氣地拱手施禮道:

“見過瑤師叔。”

這一聲稱呼落地,那男人頓時笑了起來:“喲,還挺聰明的,那就更好了。”

他一邊兒說,一邊兒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雖然因著光線的問題看不清楚臉,但是光是看著這個態度就感覺他十分閒適,根本就不像是闖入了皇宮內院的“刺客”,反倒像是一個進了自家園子旅遊觀光的富貴閒人。

馮婉也笑了:“瑤師叔過獎了。”

“行了,客套寒暄完了,就得說正事兒了。”這位瑤師叔雖然名字很是女性化,穿得也很是花哨,但是人倒很是乾脆利落。

他將那玉牌收進懷裡,直接跟馮婉攤了牌:“原本呢,我都已經是佛門弟子了——雖然還沒落發,但是我的心早已皈依。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些紅塵俗事,我本來已經不想再管了。”

他說到了這裡,不免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月亮之後,才繼續道:“不過我欠過西襄侯那老狐狸的人情……所以項家的事兒,我就再最後幫他一次。”

這話說的就很清楚了。

這是西襄侯的人情——雖然說東西是項銳留下的,但是這事兒還是靠的西襄侯老爺子的關係。

行吧。

不管是誰的,好似都是項家的。

馮婉在心裡暗暗盤算了一下,感覺自己這次還真的是要指望項家幫忙脫身,倒也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這位瑤師叔話不多說,交代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就直接了當地開口問馮婉,她準備怎麼打算。

馮婉想了想,感覺自己留在宮中似乎也沒有什麼大的作用,但是卻也不想就這麼離開。

宮裡頭並沒有什麼讓她留戀的——這都是上輩子都呆膩味了的地方,本來應該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呆的。

但是她卻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因為鳳皇後和邱氏還在這裡。

如果說這宮裡還有什麼讓她在意的,那麼唯一讓她放不下的隻有鳳皇後和邱氏了。

聽香雪的說法,邱氏的身體有些不好,馮婉很是擔憂。

而且也不知道景慧帝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居然同意了讓邱氏去鳳皇後宮裡休養,這就更是奇怪了。

鳳皇後雖然被軟禁,但是卻並沒有被打入冷宮,仍在鳳棲宮居住,隻是被限製了行動,困在了一個小宮室裡而已。

那地方馮婉也知道,雖然小,但是也算精致安靜,是個挺好的休養之所。

這麼看來,景慧帝也算是很給鳳皇後麵子了。

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兒,她們兩個在那裡具體是什麼情況,倒是沒有人知道。

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馮婉倒是動了一點兒彆的心思。

出宮這事兒,既然在這位師叔看來並不是什麼難事兒,那麼在宮裡走動一下應該就更是簡單了。

想到這裡,馮婉便也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勞煩師叔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行。”

原本以為要帶著人出宮,那位師叔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但是沒想到馮婉居然臨時變卦,要去什麼宮裡看人。這事兒弄得這位師叔很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也正如馮婉想象的那樣,這算是降低了難度的行動——要把馮婉這麼一個大活人弄出宮去,就算準備充分,也並不是很容易的事兒。

事實上,皇宮在江湖人眼中,那也是“禁地”。

就算武功很好,也沒有誰想沒事兒來皇宮裡逛蕩——大內高手,深不可測,更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機關之類的傳說,若不是萬不得已,誰也不想進來。

這次要不是項家的事兒,他才不來。

來了之後,他也沒想著真的要把這小姑娘弄出去。

好在她自己也是個拎得清的,隻是想要去看個人,那倒是簡單了。

問清楚了大概的位置,也不算太遠,瑤葛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馮婉恭敬地道了謝,然後就按照這位瑤師叔的吩咐裝扮了起來。

原本以為他要帶著她飛來飛去,結果沒想到這位瑤師叔用的方法十分接地氣。

居然是易容改扮。

看著他眨眼之間就從一個奇裝異服的大叔,變成了一個老嬤嬤,馮婉簡直目瞪口呆。

不過等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就更是震驚。

明明人還是她自己的人,但是臉卻像是換了一張——毫無任何特色的宮女的臉,大概就是這樣的。

整個過程花了不到半個時辰,最絕的是,他甚至還在馮婉的床榻上放了一個她的“替身”。

這東西也不知道是用的什麼材質做的,隻要不上手搖晃,再蓋好被子,隻露著半張臉,那跟睡著了的真人也差不多。

做好了這一切之後,他們就從窗口出去,小心避過了守衛之後,就現身上了大路,朝著鳳皇後的宮中進發了。

一路上居然出奇地順利。

不知道是不是老皇帝蘇醒之後興致很高,故此一路上的守衛分布也呈現了很明顯得集中——馮婉住的那個小院子是一個集中點,宣袚住的東宮也是一個,老皇帝住的主殿又是一個。

除了這三個地方之外,其他地方簡直沒有什麼人。

當然,巡邏的護衛還是有很多,但是沒有人會特彆關注兩個宮人的行動——反正她們倆也不是要出宮。

如此,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馮婉就已經到了鳳皇後現在居住的偏殿外了——這個小院落跟禦花園的一個角落隻有一牆之隔,若不是非常熟悉皇宮地形的人,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個捷徑。

但是馮婉當然知道。

上輩子,她的足跡幾乎踏遍了整個鳳棲宮,當然也還有隔壁的禦花園。

不過當時為的自然是確保她自己和宣袚的安全——既然已經坐到了那個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刺殺什麼的,總是無法避免的。

一年裡頭,總是有個五六七八回。

十年下來,一百來回總是少不了的。

經年防賊,總是會練就一番特殊本領,馮婉幾乎是閉著眼睛都能找到鳳棲宮任何一個角落,更加不要說,這個偏殿,她本來也住過……

時間緊急,她也並不避著這位師叔,直接領著他朝著禦花園那個角落走去。

一路上都十分順利,這位師叔也是個很給力的工具人——反正雖然說這是捷徑,那也是會翻牆的人看來才是。

她說了這話之後,那位師叔歎了口氣,還是一把扛起了她,直接提氣飛過了牆,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院子裡,那動靜,比一隻貓兒落地還要輕幾分。

馮婉不是第一次被當成麻袋扛,故此也算是有了點兒經驗,很快就克服了腦子發昏的副作用,成功撐到了腳踏實地的時刻都沒有眩暈或者嘔吐。

不過既然是要進去見鳳皇後和邱氏,那肯定不能太唐突。

此時是深夜,按理說,鳳皇後和邱氏都應該已經熟睡。

但是很奇怪的是,馮婉看到其中一個房間居然有些許光亮透出來。

她心中一動,示意瑤師叔帶著他往那邊兒走——進了院子就不能再用偽裝蒙混那一套了。

雖然說這院子外頭有守衛,但是裡頭也不是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景慧帝雖然小心眼兒,但是鳳皇後好歹也是當了一輩子皇後的人,心腹宮人還是有幾個,再加上景慧帝不放心來監視她的,那怎麼也得十來號人。

好在現在是深夜,這十來號人,也基本都歇下了。

隻有一個小宮女在靠著門的繡墩上坐著打盹兒,守著爐火,昏昏欲睡。

馮婉正想著怎麼繞過這個人,卻見到那位瑤師叔輕輕揮了揮手,那小宮女就應聲而倒。

馮婉嚇了一跳,卻見到那小宮女呼吸如常,宛若睡著,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的樣子,放下了心來的同時也有些好奇。

看起來這位瑤師叔的確有幾分本領,而且這個手法兒,總覺得不管是項銳還是薛巒都用過……那些守在內室外頭的宮人可不是死人,真的能夠做到來無影去無蹤的那可是神仙。這種必要的輔助手段,肯定也都是有的。

隻不過,之前不管是項銳還是薛巒,馮婉都沒有親眼見過,這位瑤師叔露的這一手兒還是馮婉第一次近距離觀摩,果然還是厲害……

不過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故此她也沒有多問,少不得又獲得了瑤師叔讚賞的眼神。

雖然馮婉這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瑤師叔,但是顯然她莫名就得到了這位師叔的好感——大概是因為項銳的關係吧。

這瑤師叔把小宮女放倒了之後,卻並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了那小宮女身邊兒,對馮婉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要她自己進去,他在外頭放風。

馮婉不由得也讚歎這位師叔真是粗中有細,看著特立獨行,其實思維縝密,真的不是一般人物。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又跟項家有什麼過往了……

而且他對這皇宮的規矩,似乎也很是熟悉,這就更加引人遐想了。

可惜,現在並沒有什麼時間想這個。

馮婉對這位瑤師叔拱手施禮,鄭重致謝後,就按著他的安排自己進了內室。

若是她的預料沒錯,這一次會麵大概會是她跟這兩位在這皇宮裡的最後一次見麵了。

項銳跟西襄侯在外頭是一場豪賭,她這裡又何嘗不是。

更加不要說,她這個“半年之期”的怪病還跟一把寶劍一樣懸在頭頂呢——就算賭贏了,她還是可能一敗塗地。

畢竟,死人是沒有什麼勝利失敗可言的。

這麼一想,倒是覺得這一次的見麵必須要鄭重對待,因為很有可能不隻是在宮中的最後一麵,還是在這個世界裡的最後一麵了……

想著想著,不免有些心情複雜起來。

傷感肯定還是有的,但是也不完全是如此。

這種穿越又穿越,穿越完了還要重生的日子,讓她漸漸有了種虛幻如夢的感覺——真的是一點兒都不踏實,讓她已經弄不太清楚,到底有沒有上輩子,又或者,這才是第一輩子。

好在她的心智足夠堅定,這種迷茫的情緒並不會困擾她太久,她很快就回過了神來,讓自己集中精力,把正事兒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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