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婉提出的方法,很是讓人出其不意。
至少她說完,邱氏整整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道:“如此,可行麼?”
馮婉歎息道:“唯有此法,才能既不跟鳳家沾染什麼關係,又能稍微解決些許麻煩——鳳妧的性子,太太也知道。她方才如何反應,太太也見了。現在大家都在宮裡頭,裡裡外外,都是聖人的耳目,暫時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她說的不算多,但是也多少透露了些對景慧帝的防備與擔憂,邱氏也是個聰明人——至少在不涉及鳳妧,現在恐怕還是要再多加一個她馮婉的事兒上,還是挺明白的。
故此,馮婉說到這個程度,就已經足夠了。
她稍一思忖,就明白了馮婉想說的是什麼。
這一明白過來,那真是細思恐極——就是啊,怎麼忘記了,她們母女幾個現在可都在皇家的地盤兒。
之前鳳家老太太也好,她自己也罷,都已經察覺到皇家要對付她們鳳家的決心了。
彆的不說,原本被皇家看重、千嬌百寵的鳳妧,現在居然淪落到被強行傳召、困在宮中學規矩。
這本身就已經很能夠說明問題了。
邱氏越想越後怕,看著馮婉越發覺得欣慰自豪——不愧是她跟表哥的女兒,這種處變不驚、穩妥周全的性子,跟表哥真是一模一樣。
想到亡夫,她心中不免又滿是酸楚,忍不住拉著馮婉的手流著淚道:“我的兒!你真是有你老爺的真傳,你不知道,你方才那模樣,有多像他……”
眼看著她又要淚流成河,馮婉趕緊道:“太太可千萬彆再哭了,若是心疾又犯了可怎麼好。便就是身體無礙,若是把眼睛哭腫了,也不好看,何苦來哉。”
她這麼一說,邱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摸出帕子拭去淚水,定定看著馮婉,忽然又笑了起來:“婉兒你方才說話的樣子,也同你老爺像個十成十……他對著外人也是你先前那等冷淡客套模樣,但若是對著我時,卻斷然不會那般,而是如你方才這般溫柔又逗趣……”
她一邊兒笑著,一邊兒又滴下淚來,馮婉見她如此,也懶得再勸了。
心道她這位生母原來卻是這般性子?跟上輩子那高冷的女神形象真是相差太遠了。
怎麼有點兒像是多愁善感、戀愛腦那意思了。
她的生父,也就是這位生母的表哥,鳳家大老爺,已經過世十四年了。
雖然說,她知道他們算是青梅竹馬、鶼鰈情深,但是人都沒了十四年了,還如此癡心不改,也實在是難得了。
想來那位素未謀麵的生父定然是個風采卓絕的男子,所以才會讓邱氏念念不忘,直到如今吧。
雖然這份深情很是讓人感動,但是若是因此影響了大事,那就有些不值得了。
關鍵這位生母夫人真是什麼都能聯想,方才馮婉說得這一番話的確是有些畫風大變,因著這原本是她素日在家時,給她娘親馮大娘逗樂常用的套路——總之,你不要當她是你阿娘,把她當成自己女兒就行了。
這個法子在馮大娘身上十分湊效,沒想到在邱氏夫人身上也很是有用。
如果她能夠不要聯想那麼豐富,總是通過每件事想到她的亡夫的話,就更好了。
馮婉看著她的淚眼,隻覺得一陣頭痛,但是卻也無計可施,隻能連哄再勸,好不容易才讓邱氏平靜下來。
這時候卻已經到了用飯的時間,於是又被留下用飯。
等到邱氏終於肯放她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邱氏原本是想要留她過夜的,但是被她拒絕了。
開什麼玩笑,原本隻是出於禮貌客套來看望一下,居然都能盤桓個大半天,還吃了一頓飯,如果再陪她睡一晚,那可能不是睡一晚,而是哭一晚了。
馮婉自覺還沒準備好接受這位生母夫人如此密集的眼淚攻勢,而且也實在覺得她如此哭哭笑笑,對身體也實在不好,還是暫時冷靜一下的好。
關鍵是,她也有點兒受不了了。
好說歹說,終於脫身,她一時間竟然有些鬆了口氣的感覺。
這認親媽簡直比養個親閨女還費心,實在是有點兒超出她的預料了。她有點兒後悔,不應該那麼心軟。
但是想著那好歹是生母,想要心硬也的確沒法完全做到。
而且這麼一來,景慧帝和鳳皇後那邊兒,還有鳳家,特彆是那陰魂不散的宣袚和鳳妧,又要如何應對,那就是更加讓人頭痛的問題了。
想到這些事兒,馮婉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重生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如此煩悶,不過好在,眼下這些事兒都還沒有找上她,多少還有些時間可以思索對策。
隻是想到邱氏,總覺得,會是個很大的問題——她的感情實在太過於充沛了,如果明天還是這樣,那……感覺沒法玩兒了,直接坦白身份,按照原劇情走算了。
她有些自暴自棄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
因著已經在邱氏那邊兒用過了晚膳,加上葛嬤嬤少不得又要將她今天去邱氏那兒的事兒回報給鳳皇後,她倒是可以躲個清靜,不用再進行例行的散步之類的活動了——從邱氏那裡走回來的運動量就已經儘夠了,如果再去禦花園,那就有些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