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還真有點兒東西。
短暫的錯愕之後,景慧帝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看著馮婉,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好!不管真的假的,就衝著你這機靈勁兒,朕也懶得跟你這小丫頭計較了……你方才說什麼,不想嫁給朕的老七?”
他這一句問的十分巧妙。
首先,他沒有否認馮婉是假的、是在裝神弄鬼,並不是會什麼“上身”。
其次,他話鋒一轉,直接拋出了馮婉現在最在意的事兒。這就很是毒辣了,若是沒有什麼經驗,或者是為了前麵半句話那點兒微小的勝利而衝昏頭腦,這裡就很容易腦子一熱,答應一聲,上鉤了。
試問一個在“上身”中的巫者,怎麼可能聽得到人世間的聲音呢?
就算是能夠聽見,又怎麼能夠如常人一樣與人應答呢?
明顯就是假的了嘛。
景慧帝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雖然沒有見過真正的“上身”,可是他好歹是上屆奪嫡大賽的王者。察言觀色、審時度勢,這已經是刻在他骨子裡的能力了。
所以,管他真假,先試試再說。這就是景慧帝的智慧。
這種智慧,曾經幫助他順利解決過很多事兒。他原本以為這一次也是一樣,但是顯然,這一次不一樣,他這一次可算是踢到了鐵板了。
他說完了這句話之後,馮婉根本就沒有什麼反應。而是繼續表演的收尾工作——上身儀式之後,還有結束的儀式。
不過結束的時候,就沒有上身時候那麼戲劇性了。
這種時候一般都比較隨意,有時候是怪叫一聲,有時候是哭喊一下,更多的時候是倒地暈倒。
但是無論哪種,都有弊端——在景慧帝這種老狐狸麵前,必須要多想一想,把什麼事兒都要做得漂亮,才能全身而退。不然非得會被他撕下一塊肉來不可。
馮婉當然不能就這麼被他忽悠了,但是也不能無限度地這麼表演下去。
既然景慧帝開口,出聲打斷了“上身”的儀式,那這個儀式無論如何都要立刻結束了。
這也是她上身的規矩——保持一致性非常重要,這樣會讓人感覺更加真實、權威,馮婉從她先前在馮家坪第一次表演上身的時候起就這麼乾了,這一次也是一樣。
她依然還是如同上身的時候一樣,低呼了一身,跪倒在地,口中喃喃有詞,說了幾句不知所雲的話語,繼而人就軟軟地暈了。
鳳皇後驚呼了一聲,一邊兒宣袚早搶上來幾步想要將她接住,不料還沒碰到她的身體,就見到她用一個極其匪夷所思的角度避開了宣袚伸出來的手,轉而投向了旁邊兒鳳皇後的懷裡。
這種刁鑽的角度,連旁邊兒死死盯著她、想要在她身上找到更多漏洞的景慧帝都驚呆了。
鳳皇後更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明明宣袚動作比她快,為什麼最後馮婉卻倒在了她懷裡,這真是太神奇了。
不管怎麼樣,這場表演總算是結束了。
馮婉在鳳皇後的懷裡悠悠醒轉,恭敬而客套地對著鳳皇後道了謝又告了罪,然後十分自然地站起身,對著景慧帝道:“民女方才禦前失儀,還請聖人恕罪。”
她表情平靜,語氣自然,就好像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饒是景慧帝見多識廣,此刻見了她如此,也少不得暗中喝彩一聲,好個小丫頭,還真是膽大妄為、天不怕地不怕。
不過現在顯然並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氣氛絕對不能太融洽,若是太融洽了,就不利於樹立威嚴了。
道理都懂,可是景慧帝卻發現,他是越來越有點兒控製不住情緒了。
這小丫頭實在太讓他吃驚了——每次在感覺差不多已經知道她底細的時候,她又能展現出來新的驚喜。
當然有的時候是驚嚇。
不過不論如何,真是有意思,比那些普通的名門閨秀實在是有意思多了。
本來還想著不行直接殺掉算了,現在看來,倒還是留著的好。
他正想著如何開口,將這個事兒給提出來,卻不料,馮婉直接開口道:“聖人方才,可是問臣女,為何不想嫁給七皇子殿下?”
景慧帝一愣,心道他是看她一直不回答,都給逼得裝神弄鬼了,準備換一個問題重新問了。怎麼半天沒出聲兒,這剛剛緩過來怎麼還自己主動提起來了?
既然提了,那就還是說吧。
當下景慧帝直接點了點頭道:“不錯,朕方才是問你了。不過你不是一直……沒功夫回答麼?”
馮婉笑道:“請聖人恕罪,民女的確是不想——原因此前已經說過,便就不再贅述。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理由。那就是民女就算是想嫁,也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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