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養魚。”店長平靜地給下一個人倒了一杯新推出的黃桂稠酒，“環城河那麼大，還是循環的帶淨化裝置，放著挺可惜，種點水草，養養魚不是挺好嗎？”
客人們不吭聲了，摸著鼻子訕笑。
他們不知道怎麼告訴店長這個殘酷真相：自然環境上或許有萬分之一可能性能養，但人文環境嘛……啊哈哈。
擔心店長錢包損失嚴重的客人們欲言又止，店長拿出他的專屬銀酒壺喝酒。
他不在乎彆人怎麼想，他想做，就一定要做。租河養魚隻是剛開始，他們遲早要適應他的風格。
不管大家怎麼想的，是覺得他人傻錢多，還是固執有病，這環城河養魚的事還就這麼開始了。
“放水。”店長站在河道邊，平靜地嗅著裡麵飄出的古怪氣味。
“這群山人要做什麼？”四周的地底人畏於凶神惡煞般的巡邏隊不敢靠近，但眼神帶著排斥，對店長，也對這幫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中層人。
這裡是星野城地底，四周昏暗，但其實現在是白天，抬頭還能看到樓上反射的陽光。
星野城的地麵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潮濕陰暗，牆壁上到處都是真菌繁殖留下的痕跡，空氣裡飄著黴菌和垃圾混合的臭氣，同時這裡有很多小巷子，巷子裡傳來蹊蹺的聲音，並且幽黑一片，盯著看的時候總覺得裡麵會有什麼危險東西竄出來。
現在環城河每段河道上都站著人，是請來的工人，他們要潛入水中打開連通地下管道的閥門放水。河裡的水檢查過了，水質不過關，不適合養魚。
金錢開道，河道邊的燈今天都亮了，冷光打在兩邊看熱鬨的人臉上，光影交錯，少有人形，看著如同森羅地獄。
除了工人，這裡還有很多出來看熱鬨的人，大部分是生活在地底的居民，他們都有點胖，基因崩潰的程度很重，比小龍蝦還要重。
除了地底的星野人，上層和中層的星野人也聞訊而來。他們人從眾地擠在河道邊，都知道有個冤大頭租了環城河。
開閘之後，臟兮兮的河水順著數千個管道流入底下的汙水處理廠，水淺的河段，滿滿的河底淤泥和垃圾浮出水麵，惡臭更重。
“！”有眼快的直接看到了裡麵的骨頭，怎麼看怎麼像人的，還有些看不出原樣的外骨骼和機械肢體。
楚玉樓也看到了，隻能說不愧是星野城，名不虛傳。
這河底得埋了多少冤骨啊？
“難怪這麼臭，讓他們自己處理屍體他們就是這麼處理的？就不會丟進垃圾處理廠嗎？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
“店長，放下去的水去哪兒了？”常去他酒館喝酒的百事達走過來。這麼大的事，他這樣好打聽的人怎麼能不下來看看？
“嗯？那是汙水處理廠的事。”
“你不是賣給處理廠的？汙水處理廠處理了之後就當二級的生活用水賣，店長不知道嗎？”
“嗯？”
百事達簡直比楚玉樓還著急，他指著一層層堆砌的怪物一般的城市：“店長啊！星野城連一口新鮮的空氣一縷明媚的陽光都要錢，怎麼能白白就把水給處理廠了呢？”
楚玉樓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半空。
他的酒館所在的中層，在陽光裡遙遠得有些模糊。
星野城的建築都離得近，用力一跳就能從自家的陽台跳去另一棟的陽台，所以每家每戶都用金屬封了窗。
而他們頭頂原本就不多的天空，還有三分之一是大家使用的立體環繞的鋼絲通道和走廊，漏下來的光和新鮮空氣就更少了。
環城河大半河段就擠在大樓和大樓的夾縫裡，沒有植物也沒有光，仿佛扭曲的蚯蚓。
這樣肮臟醜陋，隻有星野城這樣畸形的地方才會出現的河，沒有一個審美正常的人會覺得好看，覺得它有用。
對外界來說，它就和星野城的人一樣，是毫無價值的垃圾。
“我不耐煩處理那些。而且這條河就是最有價值的，和它的未來比起來，那點水算不上什麼。”店長收回視線，和他這樣說。
“它的未來？”百事達一怔，聽著他們對話的星野城人也是一怔。
“嗯，它會成為星野城最美的河。”
店長聲音不快不慢，帶著一種確定的自信，讓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
隻是這裡的人已經習慣了本地幽暗的色調，他們想著他說的場景，嘴裡發出奇怪笑聲：“這怎麼可能？做不到的。”
“我可以，”店長說道，“因為我足夠有錢。”
那句‘我足夠有錢’的豪言之後，半個星野城的人都知道了這位店長。
十七公裡長河道的水，底下的汙水處理廠表示超出負荷，需要七天才能處理乾淨，所以光是放水就用了七天。
星野城的人也真是閒得慌，居然硬生生跟了七天，每天在網絡上報告最新進度。
這一天，有幾日沒來的紅發男人克勞德又出現了，他今天還是穿著黑色製服，隻是臉上多了一道傷，胡子拉碴的有股瀟灑落拓的浪子氣質，喝酒的時候更是自然散發荷爾蒙。
英俊，氣質狂野，充滿故事性，他有足夠吸引人的魅力。
可惜酒館裡的客人們雖然已經熟悉他，卻還是害怕他，看到他過來都會躲得遠遠的。桃花運，零。
“環城河的事，就算我一直待在工作的地方也聽說了。”克勞德笑著和店長聊天，“真是有魄力，環城河存在一百來年了，但還是第一次有人想要改變它。”
“看來還是我來晚了。”店長笑道，“不然早就應該改變了，汙水河不符合星野城的氣質。”
“星野城的氣質？”克勞德驚訝地張開嘴，星野城有什麼氣質？
“星野，星垂原野，希望和星辰眷顧的地方。”
所有的客人都停止喝酒，臉上露出迷茫神情：星野的意思原來是這個嗎？他們待的是假的星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