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2 / 2)

濃鬱得要化成血水的血腥味讓楚玉樓喘不過氣,他看著他,卻不覺得害怕,隻覺得這個人傷痕累累,悲傷得幾乎要哭出來。

“你到底……”

他才開口,那個同他一模一樣的人卻上前一步,手指觸碰到他的臉,這手指冰涼,帶著股死亡的寒冷。

眼前的世界突然震蕩,楚玉樓的靈魂被什麼東西死死抱住,沉默的黑色浸入,穿過他建起的強大的殼,輕輕觸碰被死死壓在黑暗中細嫩的芽。

在幾十年前,他還不是現在這堅定、強大的模樣。他是被神族偏愛的幼兒,是初生的橄欖葉,柔嫩又充滿生機,天真又好奇。

侵入的黑色是這樣溫柔,仿佛隻是為了安撫那顫抖的小苗,但楚玉樓還是瞬間築起高牆,把所有的溫柔抵擋在強硬的殼外麵。

他不能露出一點縫隙,敵人會順著縫隙將他擊潰。

而他卻是絕對不能輸,也輸不起的。

“你是誰?告訴我你的目的。”

“楚玉樓,我是……”這人的話似乎被什麼東西阻止了,他臉色微變,身影也慢慢變作透明。

“等等!”

影子如晨霧散去,楚玉樓阻攔不及,眼前又是那積水的小巷,昏暗的路口。

他回頭尋找,靴子踩過積水,濺起汙泥,但他不在乎。

“出來,不要裝神弄鬼!”他的聲音回蕩在小巷裡,可是無人應,楚玉樓冷靜的麵具終於裂出一道縫,他狠狠一拳砸在牆上,一慣冷漠的淡金色眼睛像火焰一樣燃燒。

十點多了,酒館門口的客人還不死心地堵著,酒館主人卻已經悄悄回到樓上。

“主人?”金獅小心翼翼開口。

那個有著他的氣息,又有黑暗係神明氣息的‘黑袍怪人’離開之後,楚玉樓就回來了,他已經保持這個‘沉思者’的姿勢很久。

“既有您的氣息,又有黑暗係神明的氣息,還這麼像,不會是您孩子吧?”金獅幽幽問。

神明的性彆是個偽命題,生育也不強求性彆或者器官,兩團能量一融合,可能就誕下後代。誰知道楚玉樓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遺留過能量呢?

“黑暗係的神明……死神雙子星?他們在宴會的時候喜歡坐您的旁邊。或者是輪回女神?她向您求過婚。難道是瘟疫之神?大家都知道他傾慕您很久。總不能是那個偷偷收集主人頭發的黑夜……”

金獅的聲音在楚玉樓無言的眼神壓迫下越來越輕。

雖然神族都是天然渣,多情風流喜新厭舊私生子無數,還管生不管養,但楚玉樓絕不是其中一個。作為初代神的他生來不染塵垢,也沒有任何人能逼他沾染紅塵。

“黑夜女神收集我的頭發是為了製造月光琴的琴弦。不要再做這種猜測。”

感覺到主人不悅的金獅縮起脖子,不敢再打趣:“您有想法了嗎?”

“我不知道。”楚玉樓緊緊抿著嘴唇,他不知道怎麼說,那一瞬間他覺得那就是自己。

這是一個毫無根據又瘋狂的猜測,但他控製不住。

把冷靜刻進骨頭的楚玉樓雙手撐在膝蓋上,像是要控製住某些東西那樣十指交叉。

相同的氣息,情緒相通,出現和消失……

楚玉樓清楚有什麼東西在限製對方,但沒關係,他會一點點摸清楚。

“嗯?”通訊器亮起來,上麵出現一行字:芭芭拉,危。

黑暗侵蝕,光明無法到達的地底。

“開始吧。”

幽暗地底唯一的‘天堂’城主府,有著最先進設備的私人醫療室,主刀的醫生和護士都已經來齊。他們像是白色幽靈站在白色的墳墓中,眼睛開始渾濁的老城主戴著呼吸口罩,臉上卻有滿足的笑。

另一張藍色的床上躺著無頭的年輕女人,四肢被緊鎖在手術床上,她的手心各有一隻緊閉的眼睛。

鎖的內部貼上了柔軟的貼層,為了不傷害這年輕美麗的皮膚——老城主希望能完整地將這身皮也換了。

為首的醫生拿出一管注射器,他在老城主的視線中走到手術床邊:“失禮了。”

老城主深呼吸著,她的聲音很低:“我相信你的能力。聽說你還沒畢業就有許多人來請,不枉費我送你們去外麵的學校學習。”

“我一直很感謝您。”醫生排空針管中的空氣,將液體慢慢打入連接老城主許多血管的儀器。

感受著冰涼的液體在血管裡流動,老城主閉上眼,長舒一口氣。

隨著冰冷液體緩緩流入身體,她像是吸足精氣的怪物,臉頰上也泛起紅潤的血色,聲音越加柔和,簡直比對著自己的孩子還要柔和:“要多少天才能完全換好?”

“用了最新的愈合藥,理論上最多三天。”

“三天?剛好是拍賣會。”

醫生沒有說話,隻是將針管中的液體全部注入儀器。老城主臉上的迷醉越發明顯,她再次深呼吸,像吸取年輕蓬勃的生命力。

液體分散在血管中,以最快的速度發揮它們的藥效。老城主本來迷醉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她張嘴呼吸著,嘴巴一張一合如出水的魚:“拜因,怎麼回事?為什麼……血管仿佛灼燒一般疼……”

醫生依舊安靜站在那裡,同那些護士一起沉默注視著老城主。

老城主終於意識到不對,她想要掙紮,但衰老病重的身體讓她動彈不得。

“這不是麻醉劑。”她嘴裡發出輕微的‘嗬嗬’聲,說話的聲音微不可聞,“你背叛了我,是誰?”

老城主的眼睛越加渾濁,呼吸越加急促,但這種時候她反而擁有了可怕的冷靜。

“多澤有野心無魄力,商人心性,遇事多猶豫,他不敢。艾克曼做事莽撞不用腦,也不是……”

她一個個報著這些下屬的名字,那往日遮蓋了她眼睛的權力欲望因為死亡消散,身體灼燒中大腦越發清醒。

“是不是我兒子?”老城主發出慘厲的笑聲,“是他吧?”

“啪啪啪。”一人鼓掌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