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2 / 2)

被束縛的長發散開了,楚玉樓調整了下帽子,修長的手指將一支黑色百合花插在前兜。銀色雕花的扣子倒映著黑色皮質手套,青年體那無處隱藏的魅力隻需一個帶笑的眼神便能傳達。

金闕張了張唇,不知道是渴是癢。

“我想他們的對話不會這麼早結束。”低啞磁性的聲音和月光下的大提琴一樣優雅,楚玉樓將發過信息的通訊器放好,對著金闕伸出手,“有幸請你喝一杯嗎?”

金闕伸手扯了扯領結,他的視線從那凸起的喉結轉到深邃的眼睛:“喝冥府的石榴酒嗎?”

他的聲音亦低了幾分,而眼睛如夜色般深沉。

疑惑和試探不會發生在他們之間,就算從未有人點破,似乎也說不上開始,但很多事就如呼吸一樣自然而然地發生。

他看明月上癮,焉知被注視的明月不會上癮?

少了那雙凝視的眼睛,夜晚都會變得寂寞。

行人如水,他們繞過道路中間的石頭,卻從未想起去仔細看一眼。

兩個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在那裡,銀發的男人穿著軍裝,黑色的手套緩緩

滑過胸口黑色的百合,他的嘴唇像血一樣紅潤。

而黑發的男人一直看著他,黑色正裝束縛著他狂躁的靈魂,有些發白的嘴唇勾著淺淺的笑,眼睛裡盛著蜜似的醉意。

他們應該一模一樣,像鏡子的兩麵。

少年時如枝頭帶著露珠的鮮花和盛夏翠綠的葉子,而青年時好似成熟的果實和馥鬱的美酒。

他愛鮮花和綠葉,也愛果實和美酒。

不,他最愛是蒼翠的樹和多情的季節。

“來吧。”

楚玉樓笑得這樣燦爛,好像趴在牆頭上對著屋內招手的壞小子,邀請高塔裡的公主一起私奔。金闕原本的強勢頓時七零八落。

銀發青年拉著黑發青年的手,兩人走入人群中,星光如微塵籠罩著他們。

黑海實在不是談情說愛的好地方,沒有美麗的環境,沒有宜人的芬芳,甚至也沒有讓人歇一歇的安靜場所。

過去、現在、未來,駐紮著一堆海盜和通緝犯的黑海隨時隨地有事發生,如果走完一條街都沒有意外,那就真是意外了。

但這些不能限製楚玉樓和金闕,他們已經坐在最高的房子頂上,四周安靜且漆黑,而他們腳踩著黑色的瓦片在喝酒,那無處安放的大長腿隨意支起。

酒好,人也好,隻可惜少了音樂,音樂佐酒,酒也會更美味。

天上那三個聚在一起的小太陽讓人無法直視,這些光都打在他們身上,反射出鑽石般璀璨的光芒。

楚玉樓手持酒壺,俯視這片黑色的城市。

世界上最黑的物質把世界塗成一種顏色,而漆黑建築裡透出的光細細地將城市勾勒。從這個角度看,黑海是一副層層疊疊的簡筆畫。

理論上人類能看到的‘光’都是物體的反射光,所以坐在這種能吸光的地方,會以為自己身處黑暗。

難為這裡的人天天對著這種壓抑的環境還沒有心理崩潰。

也難怪混亂星際的玩家能後來居上,大批進入高玩領域。

“這樣的景色是宇宙中的獨一份吧?”

宇宙中的獨一份多了,黑海不夠宏偉也不夠精致,不夠人文也不夠天然,但因為它此刻被他們欣賞,它就變得意義非凡起來。

就像金闕拿出的石榴酒,平平無奇甚至太過酸澀,但因為是他海一般的失敗品中唯一的幸存者,它就變得特殊。

“冥府的石榴釀製的酒,似乎帶著冥府特有的冰冷感。”楚玉樓喝著酒,感覺自己是走在深林中的獨行者。

寒冬早晨的霜霧帶著沁涼的原始森林氣息,還有蠻荒氣息鑽進鼻孔,胸口透著涼,人的靈魂也空曠起來。

偏偏此時林中有遺落的鳥雀鳴叫,悲涼和孤獨響徹寂靜深林,越顯行人的孤獨。

這杯酒好冷啊,

楚玉樓是確信喝酒可以體驗釀酒人當時的心情的。所以金闕那個時候在想什麼?他感覺到孤獨嗎?

他咬著杯子,嘴唇在深紅色的酒液中被滋潤,身邊忽然飄起細雪。

“這是什麼?”雪飄飄灑灑,落滿驚愕的行人的頭和身體。他們有些知道這是一種自然現象,有些疑心自己又掉進了什麼陰謀。

黑海連雲都沒有,沒有四季沒有日夜,怎麼會有雪?

但今天它的這一片地方都在飛雪,黑色裡忽然多了許多紛紛揚揚自由的精靈,帶著說不出的脆弱和美麗。

越來越多的黑海人跑過來,聚集在這一片,伸手感受這種特彆的冰涼。

每一片雪花都是小小的輕柔的吻,又像是情人的眼淚,化在臉頰上。

金闕伸手點在那滴融化的淚上,楚玉樓眨了下眼睛,他長長的睫毛和雪花一樣晶瑩剔透。

“釀酒的時候我在想你。”明明沒有‘

問’,金闕卻想要‘回答’,“在想如果沒有你。”

如果沒有遇到你,世界是怎麼樣的?

或許世界還是那樣,但他的生命中再難有熱烈的情感,他會進入冬季,永遠。

雪花落滿帽子和頭發,楚玉樓已經飲完杯子裡的石榴酒,味道酸澀,他卻喝得很認真,一點點品嘗著那時金闕的心情。

冷得發顫。

楚玉樓確定了,他是個俗人,還是喜歡甜蜜柔軟,喜歡熱熱鬨鬨,喜歡充滿了希望和期待。

“等你想著有我的時候,再釀一杯。”

“好。”

“什麼時候?”

“回去就釀。”

“這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