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十二年秋。
夜深風寒,露濃濕衣。
慈安堂前,燭燈昏昏沉沉,銀白月色灑落在阮扶雲慘白如紙的麵上,她跪在堂前,麵上神色不見悲喜。
邊上或站或坐著的人裡,無一人敢出聲。
直到端坐上首的宜昌伯老夫人重重地將茶盞放在桌上。
令人心中一震。
老夫人深深地歎了口氣:“扶雲,事到如今,你也沒有彆的選擇了。”
餘下的半句話,在場所有人都清楚。
唯有自儘以證清白。
話音剛落,邊上一位美貌婦人便跪了下來,哽咽懇求:“求老夫人開恩!扶雲是做了錯事,即便老夫人將她逐出家門也是應當,可還請留她一條性命。”
大夫人沈氏略略蹙眉:“青姨娘,你先起來。”
青姨娘已淚流滿麵,上前抱著阮扶雲,隻一聲聲地喚著扶雲,哽咽著說不出其他話。
見狀,老夫人麵上冷意更甚。
她也是看著阮扶雲長大的,雖隻是庶女,卻也乖巧溫順,待來日許配人家,也不失為伯府助力。
可……
怎麼就偏偏與國公府的那個病弱殘廢世子不清不楚呢?
老夫人的視線從慈安堂裡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長子阮文德麵露不忍,長媳沈氏眉頭微蹙,二兒媳顏氏隻垂首看著地麵。
至於罪魁禍首阮扶雲——
她背脊挺直,神色從容且平靜。
今日,本是鎮國公老夫人生辰宴,大夫人沈氏攜伯府姑娘們前去賀壽,未曾想,宴會進行一半時,便被人撞見鎮國公世子與伯府四姑娘阮扶雲一同在花叢中。
而那時,兩人已衣衫不整。
短短一日時間,整個京城,誰人不知國公世子與伯府庶女的風流事?
事到如今,阮扶雲身敗名裂便罷了,可宜昌伯府上還有其他未出嫁的姑娘。
總不能都受阮扶雲所累。
老夫人遂狠下心:“落竹,將四姑娘帶下去。”
這便是要動手了。
青姨娘跪到宜昌伯阮文德的腳邊,崩潰大哭:“求伯爺救救扶雲!她也是您的女兒啊!縱然今日鑄成大錯,也罪不至死啊。”
阮文德偏過頭去,無動於衷。
青姨娘心中絕望,又轉而跪行到大夫人麵前,苦苦哀求著,可大夫人也隻是微微搖頭。
沒有人會為一個妾室所出的庶女求情。
青姨娘惶然地跪在地上,無助又淒涼。
一直沉默著的阮扶雲忽然開口了:“孫女若是死了,待鎮國公府上門求娶時,祖母又該如何交代?”
此話一出,整個堂中瞬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