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英咬著手指,不明所以,“雲哲哥哥就是大人呀?”
對著雲英稚嫩中帶著恐懼的目光,族長不知還能再問些什麼。
雲成在外麵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沒有因為害怕家醜外揚趕借糧的鄉親們離開,而是直接
走到雲哲邊上。
雲哲捂著肚子,五臟六腑像燒起來一樣疼痛,他艱難地抬起頭,想向這位平時最好說話了的堂兄哭訴求情。
他愣住了,所有話都在看見雲成含著威怒與冷酷的眼神後粉碎。
他從未在堂兄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
雲成略微彎身,像拎小雞崽子一樣把雲哲拎起來,走進房裡放下。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雲哲,“你自己來說。”
族長動了動嘴,沒有阻止雲成。
在他心裡,雲成這位長子長孫,是該管教所有的弟弟妹妹的。
“說、說什麼?”
“從你昨天晚上在乾什麼說起。”
“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屋裡,我弟弟們都可以作證,我沒出去!”
寶義直接說,“叫那兩個小的也來問!”
寶禮不願意,他覺得寶義現在就像個瘋子一樣,把兩個小兒子叫來,又挨打了怎麼辦。
雲成看著雲哲,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不信,一字一句地問他,“你們兄弟三個的屋子,就在我書房對麵,你來說一說,昨晚我是幾時亮燈,幾時熄燈的?”
雲哲腦子轉了一下,趕緊說,“是巳時一刻亮的燈,聽見雲英不見後熄了燈。”
雲成搖了搖頭,“不對,已時一刻是我平時看書的時間,我昨晚憂心狼群進村,在院裡四處轉了轉,巳時三刻才進書房點燈的。”
雲哲忙道,“那就是巳時三刻,隻差了兩刻鐘,我有些沒記清。”
雲成靜靜的看著他。
“你確定嗎?”
雲哲想向周圍人求助,寶義又狠狠反絞了寶禮的胳膊一下,格啦一聲後,寶禮疼得五官扭曲,根本無暇給兒子提示。
“你確定嗎?”雲成又問了一遍。
雲哲哆嗦了兩下,頂不住壓力,咬牙說道,“確定,是巳時三刻!”
雲成歎了口氣,眉宇間難掩失望與冰冷,“你錯了,之前村裡有經驗的人說,看狼群的足跡進村就在這一兩天,我昨夜根本無心讀書,一直沒去過書房。”
他曆聲問道,“雲哲,你昨晚究竟在哪裡,究竟要掩飾什麼,才信誓旦旦接二連三地撒謊說看見書房亮燈了?”
“我、我……!”
雲哲雖然
有些小聰明,還讀了小半年書,但畢竟年紀不大,見識也少,被雲成這麼邏輯清晰地設陷阱逼問,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了。
他漲紅了臉,眼神躲來閃去,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餘光瞥見寶義這個二伯,嚇得瑟瑟發抖。
旁觀的秋華年還沒見過雲成這個樣子,有些驚訝的挑了下眉,打算回頭給孟圓菱說,杜雲瑟微微頷首。
族長心裡確定了八九分,他狠狠敲了下拐杖,沉聲罵道,“去把這個對親兄弟動手的畜生綁起來,掛到房梁上,看他到底說不說。”
這是漳縣鄉村間最嚴酷的私刑之一,如果是成年人,綁著吊不到半時辰胳膊就廢了,小孩子體重小,沒那麼嚴重,但也絕不輕鬆。
雲哲隻聽大人們講故事嚇唬人的時候,說過再不聽話就把你吊房梁上,還見過一個年輕時犯錯被吊了房梁,連胳膊都抬不起來的殘廢。
他還要讀書,還要出人頭地呢,胳膊廢了可怎麼辦?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淹沒了他,徹底衝垮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哭嚎著拉住寶義的腿哀求,“二伯,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我年紀小不懂事,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您了!”
寶義一腳把他踹遠,“滾犢子,現在知道害怕了?小畜生害我兒子的時候怎麼不知道?!”
雲哲哆嗦著還想掙紮,正巧滾到了角落裡的存蘭旁邊,存蘭見沒人注意,若無其事的抬著頭,繡花鞋狠狠踩在雲哲的右手上,順便左右碾了碾。
雲哲又發出一聲慘叫,但他剛才已經叫了夠多了,沒人多注意。
族長冷著臉不容求情,寶仁歎了口氣,親自去找麻繩。
就在這時,雲哲兩個更小的弟弟突然跑過來,說自己娘肚子不好了。
葉桃紅哪裡信這個,冷笑著說,“她這肚子不好,可真好使,打懷孕起使到現在了,現在聽到自己兒子乾的好事敗露,又來耍這一招。”
孟福月也不太信,平時三弟妹的肚子是真的不好還是裝的,她心裡也有些數。
沒人管兩個小的說的話,寶仁左右看了看,拿著麻繩打算綁雲哲。
三房住的屋子傳來一身尖叫,族長家的三兒媳終於坐不住,抱著肚子跌跌撞撞跑出來。
因為懷孕後吃的太多,且不
乾活,她的身體養得過於豐腴,快跑到正房前的台子上時,突然腳底下一拐,啪的一聲撲倒,肚子狠狠磕在了台子上。
沉悶的聲響,嚇了院裡所有人一大跳。
孟福月趕緊三兩步跑出去查看情況,葉桃紅雖然對這家人全部恨的牙癢癢,心裡也念了句佛。
孟福月小心扶著三弟妹躺平翻身,院裡的鄉親們也過來搭手,寶義放開寶禮,寶禮趕緊跑過去。
秋華年看見族長家三兒媳厚實的冬衣下滲出了血跡,吸了口涼氣,心頭直跳。
杜雲瑟握緊他的手,虛擋住他的眼睛,叫他彆看這可怖的一幕,可空氣中逐漸彌漫開的血腥味依舊無縫不入鑽入鼻腔。
三兒媳裝了幾個月的肚子不好,今日總算真情實感地叫了起來,女人淒厲的哭嚎聲傳出很遠。
三兒媳被抬回自己房裡,幾個有點經驗的接生婆看著,已經有人趕著騾車,緊急去鎮上請大夫了。
出了這樣的大事,根本瞞不住,雲哲想方設法要自己三歲的親堂弟的命,光是聽見就讓人心驚肉跳,雲哲娘磕到了肚子也叫人心有戚戚。
很多村裡人都關注著族長家的消息,想看看族長最後會怎麼處理。
所有人都覺得一報還一報,雲哲一房這是活該。但有人覺得雲哲娘已經這樣了,算是抵償了過錯,有的卻覺得事情不能這麼算,雲哲還是得繼續受罰。
不過在三兒媳情況穩定之前,族長肯定暫時不會處理雲哲的事。
三兒媳在房裡一直嚎到了接近中午,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出來端,鎮上的大夫已經請到了,也沒有什麼好對策。
秋華年回家吃了飯,不太放心,換了身衣服後,抱著手爐過來看情況。
“現在裡頭怎麼樣了?大夫怎麼說?”秋華年在院裡問孟福月。
孟福月歎了口氣,“說是孩子恐怕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