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蒼是齊民書坊的忠實讀者,但以他的經濟能力,把每月新出的書全買齊實在是太難了。之前他為了能看到新書,又求又借,著實費了不少功夫。
如果能讓齊黍鄉君每月給族學送新書當教材,他這個先生不也有得看了嗎?
廖蒼的小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
秋華年笑著問,“這算不算給廖先生多加的東西了?”
“算,當然算!”
他剛才打的就是讓杜雲瑟給自己多買點書的主意。
但廖蒼已經發現了,和錢有關的事情,還是該和齊黍鄉君商量。
杜大解元,不頂用。
廖蒼在秋華年家後麵罩房的客房住了幾日,每天都有人想來看看先生的樣子,廖蒼隻要出門,就會被一群大人孩子圍住。
幸好他也算是一個涉獵頗廣的有才學的秀才,不至於被弄得手忙腳亂,無言以對。幾日下來,反倒和村裡人都混熟了。
杜家村十幾代人第一次有族學,大家對這一切既好奇又期待。
族學正式竣工,所有桌椅家具都妥善搬進去的那日,村民們自發多多少少湊了些錢,買了一大串鞭炮在門口放響,又買了些肉菜請辛苦半個月的工匠們吃了一頓。
族學正門上的牌匾是杜雲瑟手書,黑漆牌匾上“耕讀傳家”四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正門兩邊,有一副古來對聯“發憤識全天下字,立誌讀遍世間書”。(注1)
書院旁邊先生住的小院子也蓋好了,小院隻有一進,正房住人,左耳房是書房,右耳房是廚房,院裡種了一棵桃樹,擺了一套石桌石凳,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廖蒼看過後非常滿意,接下來的三年,他就要在這裡一邊教書,一邊繼續自學科舉了。
之後怎麼樣,還要看三年後那屆鄉試能不能中舉。
族學的學生們是一群小豆丁,最大的十一二歲,最小的五歲,除了雲康等少數兩三個有基礎外,其餘孩子都大字不識一個。
好在這年頭尊師重道的思想根深蒂固,孩子們上族學前已經被家長不斷耳提麵命過,沒出現在課堂上搗亂的情況。
廖蒼和杜雲瑟以及秋華年商量過後,把學
堂的課時分為四節。
早上第一節背誦蒙書和九九乘法表,第二節識字的同時,聽一些四書五經裡的句子的講解。
下午第一節學算學以及其他雜學,第二節剛啟蒙的孩子們描紅,雲康這樣有基礎的則單獨開小灶學怎麼做科舉文章。
廖蒼年紀輕,說話風趣,性格和善有耐心,在學問上也不是迂腐之人,輕輕鬆鬆就征服了一教室的蘿卜頭。
第一日上課,秋華年一家都去旁聽了,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春生舍不得雲康,甚至想留在杜家村念族學,不過他一想到要和哥哥姐姐們分開,以及見不到原若,又收起了心思。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十月,枯黃的樹葉都被秋風掃儘,天氣越來越冷,村裡舉目看去隻有死寂的灰色。
族學的事安頓妥當後,秋華年也要計劃著回府城過冬了。
秋華年算了一下這次回來的開銷,最大的支出在族學上。
蓋房子買材料和雇匠人加起來一共花了三十兩銀子,在漳縣買三十畝地花了五十兩銀子,其中十畝水地二十畝旱地,預支給廖蒼的一年的束脩二十四兩,由寶仁保管的給族學孩子們買紙筆的錢十六兩。
零零碎碎加起來,一共支出了一百二十兩銀子,是秋華年這幾個月花的最大的一筆錢。
不過為了教育,一切都值得。
第一年花費最大,第二年起那租給佃戶的三十畝地的收益交上來,就夠維持族學每年的開銷,不用多補了。
三十畝地的收益和族學的開銷,秋華年委托寶仁和孟福月負責,每年送一次總賬,同時也讓胡秋燕、魏榴花等人從旁監督,確保萬無一失。
處理完各項事務後,秋華年讓金三和金婆子好好檢查老家宅子的門窗,熄滅火星,帶不走的物品裝箱裝櫃,務必全收拾得妥妥當當。
雲成和孟圓菱小兩口回來了大半個月,也該回府城了,孟圓菱惦記著秋記六陳的生意,雲成要繼續去清風書院讀書,爭取明年院試先考中秀才,三年後的鄉試下場一試。
杜雲瑟考中解元後,雲成也深受激勵,杜雲瑟並未藏私,在科舉一途上能指點雲成的全指點了,讓雲成能少走許多彎路。
一個家族能考出一位舉人,往往就能有第二個、第三個,前麵有
人引路,後麵的便能容易一些。
這就是為什麼世家大族子弟多有功名,平民子弟卻科舉艱難。不是因為平民比世家愚笨,而是平民能獲得的教育資源太少,無從得知那些考中的人才知道的珍貴經驗。
千萬人過獨木橋,一朝得中便鯉躍龍門的科舉,可從不是隻有明麵上的四書五經。
秋華年等人出發那天,杜家村村民們全來相送,清福鎮上的孟家人也來送孟圓菱,秋華年終於再次看見了孟武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