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臨好像從中感到一點微妙的情緒,決定閉口不答。。
因為他現在極其不高興,與女王的對峙讓他覺得受到挑釁,而從孵化大廳爬回來的路途中,成千上萬的蟲卵爆發出的負麵情緒也給他造成了一點影響——雖然這些小家夥們已經在竭力克製,以免殺了女王的張臨怒而宰卵。
當他終於千辛萬苦地壓抑著自己回到飛船上來,發現一個散發著誘人氣味的大蛋糕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這感覺糟透了。
大藍瓶沒有執著於張臨的回應,而是按照張臨教過他程序,從冷藏設備中找出大量的鮮肉,放入容器加溫融化,然後把偌大的金屬容器搬到張臨麵前。
血腥氣慢慢地溢出容器外,張臨嘶叫一聲,很高興能有個讓他轉移注意力的東西。
大藍瓶伸出手指沾了一點暗紅色的鮮血之後,才退開兩步,把指尖舉到眼前仔細觀察著。
張臨立刻跳到桶沿上去享用他的茶點了。
而旁邊的大藍瓶歪著腦袋看向張臨,片刻後重新把目光放到自己的指尖上,那一點血液已經開始有了乾涸的跡象。他目光有些疑惑,伸出舌頭舔掉了血跡。
可他突然覺得味道並不好。
他確信自己的記憶沒有錯,這原本應該是他最喜歡的,人類的味道。哪怕是失去了自己真正的軀殼之後,他也曾經用現在這些軟弱無力的臼齒咬穿對麵那個人類的脖頸,讓鮮美的血液流入口腔。
他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那記憶並不遙遠,但有些混沌蒙昧。從那次之後,他好像突然之間明白過來,人類每一次都奮力掙紮,代表他不喜歡被這麼對待,。
人類也不喜歡侵略、追逐和獵殺。人類喜歡用長而複雜的音調組合來表達情感,因為他們不能散發出信息素,不能用簡單快捷的方式交流。人類是一種對生存環境要求極高的生物,他們很容易就會死去——比如說當那種味道鮮美的血液過度流失的時候。
這些事情他從很早以前就隱隱約約地知道一些。因為他似乎很容易就能殺死他們,當他取食的時候。
隻有一個人類除外,他始終活下來了。
不,實際上大藍瓶知道那一定不是人類,因為他身上有種莫名熟悉的味道,來自於他身後那條尾巴。而且他雖然像人類一樣脆弱,卻很奇怪地不會死。
他還教給大藍瓶一種很奇妙的行為,似乎對於人類而言很親密的行為。。當他們這麼做的時候,大藍瓶會覺得十分愉悅,這種愉悅的程度大概能夠與殺戮之中獲得的愉悅感相當,乃至更甚。
這大概就是人類的喜好——大藍瓶是這麼認為的。
現在的情況令大藍瓶有些惶恐。在麵對那個“人類”的時候,他以為自己還是喜愛那種血液的氣味的,至少那個人類的血液從未讓他反感。但是如今的事實告訴他,他不再喜歡了。
他不甘心地仔細舔乾淨沾過血液的手指,殘留的血腥氣竟然讓他覺得有一點惡心,絲毫感受不出那股甘甜誘人的味道。
大藍瓶沮喪極了。
他有些茫然地望著正在殘暴地咀嚼食物的張臨,看著地上飛濺的血肉,突然不再想要擁有人類的外表了。
他漸漸喜歡上成為人類,是因為他覺得快樂——現在恐慌讓這種快樂消失了。而且那個人類也變回了他們的模樣,他為什麼不回去呢?
他記得……自己是能變回去的。
大藍瓶的目光落在艦橋控製板上那些圓滾滾的按鈕上。他知道那個人類沒有讓他維持人類形態的針劑,至少現在沒有。他們必須回到之前的星球上,才能拿到那種針劑。
大藍瓶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變化……是很疼痛的。
張臨感覺到大藍瓶一直在旁邊幽幽地注視著自己,但是他顧不上這些。他像發泄一樣用巢牙射穿那些鮮肉,一股久違的興奮感從神經中樞發散出來,讓他微微戰栗。
結果就是,他好像吃撐了。
他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變成異形時——當然那時候還是個小破胸者,是怎麼適應過來的。他覺得一切都在脫離預計的軌道——或者說在他的預計裡,這才是他認為的軌道,也是最糟糕的事情。
維蘭德沒有見過,也不知道在兩種形態之間轉變是怎樣艱難的事。
甚至宅男們也不知道。
張臨按在觸發的按鈕上。也許這麼做會很危險,但他還是想回去。為什麼不想呢,他所有的同族都是沒有智慧的野生異形,而教導一個大藍瓶學會常識都讓他付出了腰的代價。
而且大藍瓶似乎把人類的負麵精神都學過去了,否則一個異形(的前身)怎麼能夠對女王的死做出“很好”這種表情來。
張臨突然產生了一種疑惑。。大藍瓶沒有理由這麼痛恨女王大人啊,除非他覺得……張臨每領一個異形回家都會先跟它滾床單。
這個假設好像……這很接近真相的樣子。張臨惡狠狠地瞪了大藍瓶一眼——哪怕他沒有眼睛。
無辜的大藍眼珠望著他,。
很好,張臨憤恨地想,這個初涉人類世界的異形前身,在短短的幾十天裡已經把人類七宗罪裡的四樣學到手了。
張臨匆匆在星圖上選擇了目的地,就啟動了飛船。他的爪子上還沾著些許女王的粘稠血液,把那些圓鼓鼓的按鈕都腐蝕得坑坑窪窪。
飛船平穩地離地升空,加速穿過電離層,漸漸接近著外層空間。得益於剛剛的一頓飽食,張臨稍稍感到一些倦怠,大藍瓶的氣味似乎也沒有那麼深的誘惑力了。
他們還有四個小時的航程,而張臨突然對趴在艦橋中央感到一些躁動不安。
對於異形而言,陰暗狹小的縫隙才是好的藏身所,暴露在大片的空地裡一點都不會讓它們覺得舒服——不是不能,隻是稍帶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