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小廝就回來說明了情況。
冉奎放下茶杯冷笑:“咱們這位新大老爺彆的不會,裝腔作勢倒是第一流。衙門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糧食,他倒是會裝,我看他能裝多久。通知老六他們,繼續喊,今天一天要拿到種子。”
小廝連忙應是,蹬蹬蹬地跑下了樓。
梁員外慢條斯理地品著茶,語氣閒適淡定:“既知道咱們這位大老爺在唱空城計,冉兄急什麼?咱們就再看看,他還能騙大家多久。”
張員外笑著給大家的茶杯倒滿茶,笑眯眯地說:“梁兄說得是,咱們就瞅瞅咱們這位大老爺今天還能蹦躂多久。”
幾人舉杯共飲,都等著看陳雲州今天怎麼翻車。
陳雲州安靜地站在那,靜靜地等待著統計結果。
很快人群中又傳出一道男聲:“陳大人,今天能拿到種子吧?”
又是這個人,陳雲州認出來了,他就先前質疑官府有沒有種子的人。陳雲州給旁邊的伍永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記
下這人,一會兒抓了。
然後,陳雲州繃著臉,冷冷地反問:“我回來還不到半刻鐘的時辰,你已經問第二次了,要不你過來讓伍永福帶你進衙門看看?”
那人心虛,連忙擺手:“不,那就不用了。”
伍永福怒斥道:“不用了你瞎起哄什麼勁兒?沒看我們家大人正忙著嗎?”
那人被懟了一嘴,又怕官府真把他請進去就出不來了,趕緊縮了縮脖子,躲回了人群中。
幾百個人的登記,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兩刻鐘後,登記已經快到尾聲了。
鄭深憂心忡忡地看著陳雲州,張了張嘴,但又擔心被人聽了去,最後還是歇了聲。他默默退到衙門內,對孔泗說:“去書房將匣子抱過來。”
孔泗震驚地看著他:“老爺,那可是您……”
“讓你去就去,哪那麼多廢話。”孔泗橫眉冷斥。
孔泗咬了咬唇,轉身大步衝入衙門,從後門繞回鄭家。
做完這個安排,鄭深快步出了衙門。
這時候,最後一名百姓已經登記完成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瞅著陳雲州。
陳雲州麵不改色,微抬下巴,眼睛越過人群,笑眯眯地說:“來了!”
守在衙門外的百姓連忙回頭望去,隻見幾十輛空蕩蕩的馬車往衙門這邊駛過來。
什麼來了?就這些空馬車嗎?
這些馬車來有什麼用?
馬車駛到近前,柯九等人跳下車,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等走到陳雲州麵前,一行人齊刷刷地跪下:“大人,幸不如使命!”
陳雲州很滿意,目光落到他們手裡抱著的幾個箱子上,笑著說:“起來,打開給大家看看!”
柯九一行連忙站起來,轉身麵朝百姓,打開了箱子,裡麵是滿滿的銅錢,晃得人眼花。
陳雲州踱步上前,抓起一把銅錢然後輕輕鬆開手,銅錢嘩啦啦地從他的指縫中漏下來,砸在銅幣上,悅耳動聽。
“這是官府剛才賣糧所得。”
人群嘩然,這麼幾箱子銅錢,那官府得賣多少糧食啊?怎麼也有個幾百石吧。
陳雲州示意柯九去解釋。
柯九跳上馬車,笑嘻嘻地說:“剛才我們賣了二百四十石稻穀給幾家糧鋪,總共收獲了七百二十貫錢。而這些糧食,是我們以七百文每石的價格從慶川城買回來的,即便刨除掉租車雇人的費用,這些糧食的成本也不過一千多文一石,遠遠低於現在的市價。所以大家不用擔心官府買不起種子發給大家。”
人群躁動了,還能這樣?
其實他們最擔心的是什麼?不就是現在糧價太高,官府也籌措不到更多的糧食嗎?
如果能去慶川買,雖然比以前六百五十文一石要貴上一倍左右,但怎麼也比冉奎他們賣的三貫一石便宜多了。
因為已經無數次預想過最糟糕的結果,現在有了稍微好一些的選擇,很多人都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又有幾個衙役從衙門內抬出幾個沉甸甸的木箱。
陳雲州示意他們打開,裡麵全是滿滿當當的銅錢。
在場百姓幾乎就沒見過這麼多錢的,一個個眼睛都看直了。
陳雲州大聲說:“錢,衙門已經準備好了。但因為衙門人手有限,所以衙門決定從每個村子抽調一部分青壯年前去慶川運糧,大家家裡有馬車、牛車的也請都貢獻出來,運糧的成本由官府承擔,大家還是按照先前的告示,隻需連本帶息償還百分之一百二的種子或是相應價格的銅錢即可。”
隻是讓家裡的男人跑一趟慶川而已就能借到便宜的糧食,哪家會不願意?
百姓們連忙拍手叫好:“好,大老爺,小的家有牛車,可以去拉糧。”
“大老爺,小的可以借一輛馬車,選我。”
……
百姓們踴躍報名,手舉得一個比一個高。
陳雲州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好,這樣吧,家裡有車的通通到書吏那登記,等統計好人數,咱們後天上午從城門口出發,一道去慶川。”
“謝謝青天大老爺,謝謝青天大老爺!”
不少人下跪給陳雲州磕頭。
陳雲州瞥了一眼擁護值,很好,開始漲了。
斜對麵成衣鋪二樓的冉奎幾人看到這一幕都坐不住了,蹭地站了起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縣衙門前發生的這一幕:“怎麼回事?他……他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這些百姓的態度會大轉變?”
就連素來淡定自若的梁員外語氣也急了起來:“快去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不等小廝下樓,掌櫃的跑了上來,告訴了他們原因:“老爺,官府抬出好幾大箱銅錢,說是要帶各村的青壯年去慶川購糧。”
原來如此。
冉奎幾人臉色極為難看。
就在這時,掌櫃的又補充了一句:“老爺……官府的人好像剛才去咱們鋪子賣了兩百四十石稻穀。”
冉奎差點氣得吐血。先把貴的糧食賣給他們,然後轉手又去買便宜的糧食,他們這是什麼大冤種啊?
張員外幾個也急了起來:“冉兄,梁兄,要是這樣,咱們的糧食可都是要砸在自己手裡了,那可怎麼辦
啊?”
“是啊,我當初就說不該把官府逼得這麼狠的,你們不聽。”陳員外抱怨。
梁員外揉了揉眉心:“這時候抱怨無濟於事。官府要組織各村的青壯年前往慶川買糧,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從慶川買糧來回路上的各種費用也不是個小數目,此事還有回旋的餘地。”
鄒員外、陳員外、張員外趕緊看了過來:“梁兄可是有什麼好法子?”
梁員外眯起眼,輕輕敲擊著桌麵說:“如今隻有跟官府和談了。咱們降低糧價賣給官府,官府停止去慶川買糧。”
這……
這不是讓他們跟官府服軟嗎?
服軟就算了,關鍵是稻穀價格必然大跌,他們囤了這麼多的稻穀,到頭來白忙活一場不說,恐怕還得虧些錢進去。
見大家臉色難看,都不開口,梁員外說:“人就是要能屈能伸,三百多文一鬥這個價格是長不了的。”
官府現在亮了錢,給百姓吃了顆定心丸,百姓更不會來借他們的糧種了。
他們的糧不賣給官府,等過了春耕,糧種的需求沒那麼強,價格自然而然就會降下來,結果還是一樣的,反而還會損失官府這麼大的一筆單子。
冉奎歎了口氣:“我同意,是咱們低估了這位大老爺,願賭服輸。等人群散去,咱們就去找縣太爺。”
虧一點總比賠掉褲衩強。
張員外三人都極不情願,可也不願意將糧都砸自己手裡,最終也隻能點頭答應。
五人繼續在樓上等著,隻是再也沒有人有心情開口。
***
衙門外,百姓們得了準信,終於放下那顆懸著的心了,準備離開。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