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1 / 2)

尤萊亞在陌生又熟悉的國度待了幾年,這段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說長呢,長到他足以擁有正宗的倫敦腔,久到他如今再也不會因為不同的禮儀習慣被他人投以怪異又隱晦的目光,久到他快要忘卻曾經的一切。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已經足夠在陌生的地方建立起全新的聯係了,但尤萊亞的倦怠讓他和所有人的關係都寡淡如水。

他見過最多次的是他的保護對象,英國女王,但即使是對方,尤萊亞也有種奇怪的陌生感,在他的眼裡,每天都看到的辦公桌即使是同一張,潛意識也會有困惑——今天又換了桌子嗎?

陌生感。

尤萊亞用手去觸碰一朵含著露珠的花蕊,漫不經心的想,他可能在幾百年之內都很難熟悉這個世界。

並不是一無所知導致的陌生,儘管他不是執掌【智識】的博識尊,但以一位星神的廣闊意識,他仍然可以輕鬆掌握絕大多數知識。

他忽然掐斷花枝的根莖,停止了邏輯思路的蔓延。

因為習慣告訴他,時間會給出答案。所以,他也不必要為了無關乎命途踐行的事物付出思考。

即使是殘缺的【豐饒】,也足夠延續到這個星球的毀滅之時。

*

倫敦街頭。

說起來,這場看不到儘頭的旅行的開始,就是和那人一起的。

尤萊亞看著漫展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充滿日式動漫風格的立牌,居然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他眨了眨眼,才注意到這裡的人都有著深邃的五官和高聳的鼻梁,具有很明顯的白種人特征。

真是的,連英國這種地方都開始有漫展了?他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很快從過往的回憶中掙脫了出去,壓了壓帽簷,把金色的鬢發編織成的辮子整理服帖。

正要走遠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種奇異的腔調,是那種他已經很久沒聽到的“方言”英語。

他回頭,見到一個明顯矮小於周圍白人的男人,正站在這場異國漫展的門口,用日式風格的英語嘰嘰呱呱的說著什麼。

他沒有仔細分辨對方說的什麼,但他的耳朵還是詳儘的捕獲了對方的話語。

“各位先生們女士們,這是我們在倫敦舉辦的第一場漫展,歡迎你們,也希望你們喜歡它!”矮小的男人語氣激動的說道。

尤萊亞瞥了他一眼,男人忽然有種奇異的被注視感,他針紮般一哆嗦,隨即將目光投向那道眼神的主人,卻隻看到了平平無奇的一幕,許許多多的人結伴行走,發出尋常、在此時又顯得格外刺耳的笑聲,而令他恐懼又憧憬的注視消失了。

“……”

尤萊亞移開了眼光,他的肩上不知何時攀上彎曲的枝條,它煥發出綠葉,新長出的花苞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臉頰,他看了藤蔓一眼,後者立刻褪去了色彩,隱沒在了空氣中。而他逆著人潮,朝著陽光照進來的方向走去。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消失,也沒有人看到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就像藥師。

他從藥師的屍體殘骸上誕生時,所有人都以為,【豐饒】藥師已經卷土重來,就連同為星神的【巡獵】嵐的飽含仇恨的箭矢也無法終結祂的生命,數萬萬的豐饒民則歡喜鼓舞,他們狂喜著到處宣揚豐饒的偉大和不滅,無數宇宙中的勢力都更新了他們的曆史記載——即使是嵐亦對藥師束手無策,這位古老的存在近乎不死不滅。

沒人知道藥師已然隕落的事實,除了在祂的胸腔中睜開眼的新神。後者有意識起就走上了“母親”一生所踐行的命途,新生的祂選擇了回應生靈的願望。

於是,一整個荒漠被祂的憐憫滋潤,被祂點化為了綠色的汪洋,無邊的暴雨浸不進沙地,因為地麵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寸土地是裸露著的,盤踞的根係牢牢的占據了每一處空地,直到整個星球表麵變成翠綠色。

而那個哭泣著跪倒在新神麵前,對祂祈求神跡的孩子,他的足掌已經不會再被白天滾燙的砂石燙傷,也不會再被寒冷凍傷,他被三重眼的地母神所賜福的漂亮眼珠也不再被惡徒覬覦,因為豐饒的力量會保護他,直到宇宙的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