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之一字(一世終)(1 / 2)

出了雲州府城,行上一個半時辰,便可到達洋水縣。

沿著官道,遠遠地可以看到洋水縣的城門。但是,車隊並沒有進城,甚至沒有停留。

寂家一大早便出發了,倒不是急著趕路,可若在洋水縣停留,晚間肯定到不了第二座城,隻能露宿荒野。

雖說此次離開雲州府城是為避禍,可寂家主子們到底不願委屈自己。

又向前行了一個時辰,已經接近午時,日頭當空愈發毒辣了。車隊停在一片小樹林旁,埋鍋造飯,好不熱鬨。

半日工夫,寂無憂又刻好了一塊木雕。他把木雕放在身邊,然後伸手摸索著包袱。

“少爺,該用飯了,也歇歇眼睛吧。”

寂無憂聽話地放下小刀,扶著翠珠下了馬車

兩人剛下車,周圍的仆人們就指指點點,然後遠遠地避開他們。

翠珠臉色漲紅,這次是氣的。

“少爺,我們去那邊。”

不指望有人會給他們送飯,翠珠提著一個大包袱,領著寂無憂朝小樹林內走去,邊走邊說道:“裡麵有不少點心,少爺將就吃一些,等到了晚上,奴婢去城裡買些好的。”

寂無憂沒有說話,兩人避開人群,朝小樹林深處走去。

……

“咳咳,咳咳……”

老婦人趕緊遞上茶水,老太爺揮揮手,歎息道:“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太爺哪裡的話,您身子硬朗著呢!”

老婦人是他的侍妾,也是寂鬆的生母。雖說至今都未被扶正,可到底是家主的親生母親,身份地位比之太夫人也沒差多少。

“我這兒並不缺人手,你年紀也不小了,好好休息吧。”

“我不累,待在您身邊,心裡踏實。”

老太爺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時寂鬆也領著自家夫人過來問安,老太爺揮手示意他退下,也讓老婦人去休息,“你且歇著,我去那邊轉轉。”

日頭毒辣,老婦人雖比老太爺小十幾歲,可到底不再年輕,也不比老太爺從小練武,到底有些熬不住,隻猶豫了一下,便退開了。

老太爺慢悠悠地走著,身後隻有一位老仆跟著。突然,他停住了腳步,朝一個方向看去。

老仆順著目光一瞧,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

“那是無憂少爺。”

“嗯。”

老太爺隻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目光也沒有收回。雖為說話,可老仆跟了太爺幾十年,哪裡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果然,老太爺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隱約傳出兩個字。

“楓兒……”

樹林深處,席地而坐的寂無憂突然轉過頭,朝外麵望了一眼……

酉時剛過,車隊到達了兆豐縣。

寂家幾乎是舉族遷移,自然不可能全入縣城,大部分人和物件兒都留在了城外。原本不受待見的寂無憂主仆也應留下,可家主身邊的奴仆卻通知他們跟著一起進去。

據說,是老太爺下的命令。

自打知曉寂無憂是個傻子後,老太爺便對這位嫡孫幾乎不聞不問,今兒個倒是稀奇。

能入縣城自是好的,至少不需要在野外露宿。

就這樣,寂家主子們帶著各自仆從,連帶寂無憂主仆,一起乘著馬車進了縣城。

住處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不是客棧,而是幾棟獨立的庭院。

寂無憂自然不能單獨住一個院子,原本他應該與同輩的寂天華等人住一起,可老太爺卻把他拎到了自己的院子內。

雖然如此,也隻是換了的地方住而已,老太爺並未把他叫到身前。當然,住在老太爺身邊,至少吃食方麵不用翠珠操心了。

這邊且不提,與大嫂同住一個院子的劉氏卻十分不安。

那天晚上,情意綿綿之時,她竟然迷迷糊糊地喊出了寂天華的名字,當時她便意識到自己要完了。

如果不是寂家接連發生大事,且她母家勢力不俗,說不定她已經被迫懸梁自儘了。

她當然不想死,所以必須做些什麼。

寂天華那個廢物顯然指望不上了,如今甚至都不清楚家主把他藏在哪兒。思前想後,唯一能救她一命的,似乎隻剩下夫人了。

寂天行是庶子,且還是個能乾的庶子,自然引得主母不滿。若自己去求夫人,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當然,也隻有一線罷了,夫人不喜寂天行,對她也隻是麵上過得去,更不論與她偷情的,還是夫人最疼愛的小兒子。

若被夫人知曉,保不齊認為是自己帶壞了寂天華,說不定連張氏女的死,都要扣在她身上。

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

那該怎麼辦呢?

猶猶豫豫間,她的腳步已經不自覺來到了家主院。想了想,她一咬牙,走了進去。

本想求見夫人的,結果夫人竟然不在,接見她的,反而是甚少見麵的公公。

……

寂鬆表情有些陰沉,他手裡握著一個木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爺?”

“嗯。”

寂鬆淡淡應了聲,突然問道:“老太爺那邊怎麼說?”

“太爺什麼也沒說,隻是讓那野……讓無憂少爺住在了自己的院子裡。”

寂鬆微微皺起眉頭,仿佛在思考著什麼。這時,一個小廝推開門進來,稟告道:“家主,二少奶奶求見。”

“她?她來做什麼?告訴她夫人不在……”

小廝低頭應是,正想離開,寂鬆突然又叫住了他,說道:“罷了,讓她進來吧。”

身為公公,他很少與兒媳們照麵。放在往日,他自然不會見她,可想到寂天行離開時的樣子,還是決定見一見。

劉氏跟著小廝進來,步伐有些忐忑,等她抬頭看到上方的寂鬆時,更是嚇得腿都軟了。

“兒,兒媳拜見公公!”

她本想求見夫人的,沒成想竟然見到了公公。

她對寂鬆的印象很少,隻知他是個威嚴的人,此刻她心裡正有鬼呢,見到一家之主的公公豈能不慌?

“起來吧,夫人去縣城拜訪親友了,你有何事?”

有何事?

對著公公,她哪敢吐露一個字呀!

寂天華是他的兒子,寂天行同樣也是。若讓公公知曉他與寂天華私通……好吧,莫說是寂天華,僅是讓公公知曉她背著寂天行偷人,恐怕也隻有死路一條了。

其實進門前,她已經想好了對策。

夫人不喜寂天行,她隻需要向夫人透露,自己因寂寞難耐偷了個男人,結果被寂天行發現了,祈求夫人庇護。以夫人對寂天行的厭惡,說不準還十分樂意呢。

可現在,夫人不在,她竟然直接見到了公公,這可如何是好?

見劉氏隻一味低著頭不說話,寂鬆眉頭一擰,“說話。”

隻聽‘噗通’一聲,劉氏直接跪在了地上,那膝蓋撞地的聲響,聽著都讓人心疼。

“嗯?為何突然下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她這是條件反射被嚇到了,可一跪下,劉氏便意識到要遭。

她眼中含淚,心中卻在滴血。

完了,全完了。

若她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公公但凡生疑,稍微調查一下,她便死無葬身之地!

怎麼辦?怎麼辦?

“公公,兒媳,兒媳知錯了。”

她硬著頭皮說出這句話,心裡焦急地思考著如何應付過去。這時候,她微微抬頭,突然注意到公公手裡握著的木雕。

木雕?

對啊,寂無憂跟她說過,公公手裡也有一個木雕。

這豈不是說明,公公外麵表現出的嚴謹隻是表象,內心實則……

劉氏迷離間,突然感覺到一雙陰沉的眼睛盯著自己,她下意識抬起頭,與寂鬆的目光交彙在一起。

這是劉氏第一次認真看寂鬆,仔細一瞧,公公年齡雖大,俊美卻不減當年。且比起那個尚未成人的寂天華,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尤其是他下巴處飄逸的胡須,更令她心神蕩漾。

天啊,她,她在想些什麼?!

寂鬆皺起了眉頭,他也第一次認真打量劉氏。

卻見那劉氏眼中含淚、麵色泛紅,矯揉造作的樣子……端端一個令人垂涎欲滴的美人。

這個念頭僅一閃而過,寂鬆心神大震,為自己竟升出如此想法而震驚。他趕忙坐直身體,將那絲背德的念頭拋之腦後。

然而,他臉上神情的變化,卻被劉氏看在眼裡。

劉氏心中大喜。

莫非,公公對她也……想到什麼後,她的臉頰更紅了,本就嬌媚的臉頰,又添了幾分豔色。

“公公,兒媳有大事要稟告,還請您擯棄左右,勿要讓他人聽見。”

下意識地說完這句話,劉氏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做什麼,心中更覺羞恥。

她,她竟然想勾引公公?

太大逆不道了!

可是,公公他真的……她以前從未意識到,公公身上散發的成熟韻味,竟令她如此著迷。

寂鬆哪裡能猜到劉氏在想什麼,他心裡知道不太妥當,可還是點了點頭,吩咐下人們全部退出去。

“你到底想說什麼?”

已經到了這一步,劉氏再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