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讓謝輕來找他的。
神魂的腦海裡回想這句話的每個字。
他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但沉默中隱隱透露出來的絕望和放棄掙紮,卻讓全場人跟著一切啞然。
神魂看著麵前這個好看到不像話的少年,又看著畢恭畢敬的人魚王,和麵色雖然極度古怪但還帶著虔誠仰慕的精靈族。
終於明白他們會什麼是這種反應了。
所有的奇怪和特殊都是有緣由的。
神魂的呼吸都有些混亂。
自從和蒂莫西交易後,他主動試圖接觸,並且期待對方來找的隻有——
一位。
所以哪怕這個劃等號他再怎麼不願意接受,他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神魂聲音沙啞,他好像一下子虛弱了不少,帶著點風燭殘年的意思,“我明明一早就就發現了你的不對勁,但我卻在剛開始就把兩個正確答案全部排除。”
神魂看著大家雖然極度好奇會發生什麼,但視線卻怎麼也無法從謝輕身上挪開的樣子,他聽著大家砰砰砰的心跳聲,用一種自嘲的語氣道,“我竟然會覺得你審美有問題。”
審美有問題這五個字一出。
神魂發現大家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深深的震驚,像是聽到了某種難以置信的事情。
謝輕怎麼可能審美有問題?
誰有問題,也不可能是謝輕有。
神魂看著大家這幅模樣,感覺心裡被狠狠刺了一下,大腦更加發昏。
“你來找我什麼事?”神魂的聲音更加虛弱。
到了此時此刻,神魂哪裡還會覺得謝輕會幫他,謝輕和森文親昵的關係,便說明他們已經站在了兩個不同的陣營。
神魂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為什麼森文會讓謝輕補充說,謝輕是為了森文的事來找他的。
雖然看似是在吃醋秀恩愛,但實則也透露了關鍵消息。
“將曾經你們做過的事情都說明吧。”
即使穿著簡單黑衣,依舊能將全世界都襯得黯然失色的少年,如此說道。
他的聲音還是很平淡,不帶任何攻擊性,但誰都能聽出這不是商量的語氣。
神魂也在一瞬間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感。
他明白了謝輕的意思,謝輕想為森文正名。
他沙啞開口,“你果然是為了森文來的。”
就在神魂掙紮不已,拚命思索還有沒有彆的辦法的時候,他聽到了森文略帶羞澀的話語。
“嗯,因為想要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想要得到很多人的祝福。”
正在痛苦求生的神魂:“。”放過他吧,他已經很慘了,彆再讓他成為秀恩愛的工具人了。
密切關注大事,試圖從對話中得出有用信息量,又被猛秀一口的眾人:“。”還不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嗎,到底要到什麼程度才行。
神魂深深地看了森文一眼,怎麼都沒想到原來對方的真實樣
子竟然是這樣。
神魂又陷入了沉默,他是不想說的。
他隻要說出眾神殘害生靈的真相,他身上岌岌可危的信仰之力絕對會消散,說不定會當場消亡。
但——
謝輕是打定了注意要讓真相大白,就算他不說,謝輕也會說的。
和名聲糟糕,說了也沒多少人相信的森文不同,謝輕是新神,已經有無數人受了他的恩惠,謝輕現在可比他這個沉寂了五百年的神魂有聲望多了。隻要謝輕擺出身份,謝輕的話一定會被大家認可。
神魂歎息了一口。
他根本就沒有選擇。
看著好奇不已的大家,神魂終於還是開口講述了沉寂多年的真相。他自己開口,還能稍微潤色一些,聽起來沒有那麼過分,順便最後道個歉挽回補救點什麼。要是讓謝輕開口,謝輕才不會管他的死活。
伴隨著神魂點出自己是曾經眾神之一的身份,整個全場都寂靜了下去,駭然地看著蒂莫西所在的方向。
神魂聲音頹然地一點點說出了真相,告訴了大家眾神是怎麼先降下災害,又怎麼再出來拯救的,又講述了眾族是怎麼遭到他們的迫害的。
全場都震驚了,他們不可思議地聽著這些事實,瞳孔微微睜大。
到了現在,他們終於明白。
為什麼之前他們必須隔斷時間就要祈禱眾神的垂憐,而在他們詢問新神時,新神卻說以後都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他們也終於知曉森文就是屠戮眾神的巫妖,也明白了森文這樣做其實是在救這片大陸。
呼吸一點點地停滯。
在原有認知被顛覆的時候,大家格外反常的寂靜,所有人都在消化著這些事實,他們眼神中閃過悲戚和憂傷,但更多的卻是茫然。
和他們有著同樣反應的還有神魂。
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這場揭露對他來講同樣是種折磨,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信仰之力因為他的講話而一點點地流失。
他雖然在結尾進行了真誠深刻的道歉,說自己會改過自新,成為真正的為大家的好神,但非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因為虛偽讓信仰之力流失得更快了些。
神魂能夠清楚地意識到,他可能存在不了多久了。
待宴會上的眾人離去,將這件事徹底傳遍之時,就是他的徹底消亡之際。
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死亡倒計時,並親手將其撥動。
神魂的聲音已經消失,但一直沒有新的話語出現。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人魚王和精靈族。
在不知沉默了多久後,宴會的大門處又有新的一批人趕來。
大家渾渾噩噩地看過去,卻發現竟然是風塵仆仆的大預言師。
大家微怔了下。
大預言師的身份地位極高,他的出現本該格外引人注目,和剛剛接連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多到他們已經習慣麻木到生不出震驚和意外。
大預言師顯然也沒預料到現場是這種情況,眼神中好似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浮現,他臉頰上湧現出一絲紅暈,不過是了看了蒂莫西和奧斯頓一眼,就頗為怔愣地看向了謝輕。
眾目睽睽之下,大預言師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您,您是——”
大預言師的聲音格外急促,情緒劇烈到大家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他們循著大預言師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令他們大腦又要開始有空白趨勢的謝輕。
也是瞬間,所有人瞳孔劇烈地縮聚,但再也不是因為謝輕和容貌和實力。
他們這才想起。
為什麼謝輕開口讓神魂說出真相,神魂竟然便真的不顧後果地將一切說了出來。
哪怕不惜自身消亡,神魂竟然都不敢反駁謝輕。
謝輕究竟是什麼身份?!
比起神魂透露的事情,謝輕的真實身份要更加震撼。
心臟急促地跳動,他們目光灼灼地看向大預言師,老者顯然已經看到了什麼。
但大預言師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反噬,他的氣息開始瞬間驟降,呼吸和胸膛都微弱都好似沒有,皮膚變得愈發粗糙,老人竟然要有隕落的趨勢,他身邊的青年趕緊來攙扶他。
可大預言師好似並沒有因此而難過失落,他臉上都含著笑意,像是在生命儘頭看到了最美好的東西。
所有人都呆住了。
“您不該試圖看清我的身份的。”謝輕的聲音便是在這時響起。
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視下,謝輕看著即將消亡的老人,然後走到了他的麵前。
他的聲音還是很好聽,但卻帶了些許溫柔,讓大家心臟跳動得更厲害了。
美到用驚豔形容都顯得有些不夠的少年垂眸,他的聲音更輕了,“您願意信奉我嗎?”
眾人其實還是不明白謝輕的這個意思。
但他們卻被‘信奉’這兩個字吸引住了。
心臟繼續開始跳動,好像有什麼靈魂層麵的東西在興奮顫栗。
他們茫然地看去,眼神中還帶著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激動。
他們發現大預言師的嘴唇翕動了下,他太過虛弱了,虛弱到甚至無法發出聲音,他隻是點了點頭。
也是瞬間,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
有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輝從謝輕的指尖上落到老人身上,光點躍動著,和老人融為一體。
大預言師身上的氣息開始有了飛速的提高,遠比他來時還要強大。他臉上的疲憊儘數褪去,出奇得精神。他的皮膚變得光滑白嫩,雖然沒有年輕太多,直接變成風華正茂的青年模樣,但他現在的樣子才符合他沒有因預言消耗掉壽命的真實年齡。他的身體重新煥發生機,再不需要青年攙扶著。
大預言師身邊的青年都呆住了,旋即不可思議地看著謝輕。
到底發生了什麼?
也是這個時候,大家都聽到了大預言師的聲音。
那是格外
虔誠尊敬的話,他所行的同樣是人族裡的最高禮節,“信奉您是我的榮幸,我們的——”
他頓了下。
也是下一秒,所有人瞳孔縮聚,心臟有力飛速的躍動好像要帶著整片大陸一起震顫。
他們今晚已經經曆過了太多,早已習慣了各種震驚之事的發生,他們甚至還做足了最大的心理準備。
可現在,他們的身體還是浮現出了些許紅暈。
他們聽到了大預言師最後的那個字。
“神。”
心臟好似要跳出身體。
他們本該飛快地跟隨者大預言師行禮,但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呆住了,有什麼熱流直衝衝地望著大腦湧去,身體內的所有細胞都開始叫囂著什麼。
不斷響起的急促呼吸聲好似大家都快要窒息了似的。
謝輕竟然是就是新神!
是了,他是新神,不然人魚王不會說出沒有資格為他賜福的話,不然神魂不可能沒有生出一點抵抗之心!
是過了好一會兒l後,大家此如夢初醒般不約而同地朝謝輕行禮。
他們的眼神變得炙熱,神情愈發恭敬。
所有人恍恍惚惚地想著,他們不虛此行,這絕對能讓他們吹噓一輩子。
人魚公主莉莉婭一邊跟著一起行禮,一邊捂住了自己的胸膛。
她失神地意識到她之前討來的誇獎究竟是什麼。
那是——神的祝福。
整個場麵隻剩下了呼吸聲和心跳神。
謝輕的眼睫輕顫了下,在大預言師點明他身份的時候,他發現他也跟著真的成神了。
若有所思地看著大家,謝輕頓了下。
【他們的狀態似乎不太好。】
係統聽到這裡,也點頭應和,【可不是嘛,感覺他們快要撅過去了。】
除了大陸認知帶來的容貌影響,謝輕的身份暴露也給大家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謝輕聽著那已經快要逼近極限的心跳聲,有些擔心他們的安危。
現在的場麵極其詭異,一個個麵色泛紅,像是被割成了兩半,視線既想緊緊地黏在謝輕的臉上,怎麼也不分開,又礙於擔心褻瀆神,而不敢看謝輕。
謝輕看著他們眼神中的癡迷狂熱情緒,覺得有點誇張。
所幸他已經真的成神了。
謝輕抬眸,開始嘗試著恢複被神魂攥改的大陸認知。
還算順利,謝輕隻是嘗試了下就成功了。
但——
謝輕垂眸看著大家依舊眼眶泛紅,隱有熱淚的樣子,聽著沒有任何變化的心跳聲,頓了下。
“?”
他在腦海裡開口,【好像沒有變化。】
係統點頭,【確實沒有變化。】
不過認知已經改回來了,謝輕也做不了彆的事了,他收回了視線,隻能趕在他們真的要受不住之前離開這裡了。
神魂也察覺到了認知被恢複。
在即將消散之際,他格外複雜地看著眾人的神情,心裡突然很難受。
不一樣的。
蒂莫西靠著認知改變都做不到這一步。
可謝輕不用靠任何,就能達成這樣。
神魂眼神中流露出一些茫然。
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