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修訂版)(2 / 2)

胭脂債 一度君華 4889 字 2個月前

他的人生因為有人鋪路而平坦得可怕。也正是因為這種平坦,他的一生從無驚喜,從無坷坎險阻。他娶單晚嬋,平時夫妻恩愛,即使是在床榻之上也是端方溫柔。

這些年身邊也不是沒有誘惑,可他的心中已無半分綺念。他站在江湖之巔,一顆心卻從未有過熱血。

思維的渙散,有一種冰冷在心中漫延開來,名為荒涼。他知道是長生丸的作用,那藥隻是一顆,就擊得他的冷靜克製潰不成軍。他隻能這樣清醒地脆弱,感受那種絕望。

身邊的薄野景行是他所能接觸的、唯一的熱量。他清醒地擁抱了她,感受那指尖劃過臉頰,隔著絲絹,帶著隱秘的留戀。心知這老賊脾性無常,他還是出言掙紮:“薄野景行,你好歹也是曾經縱橫江湖的人物,就不能要點臉嗎?!”

薄野景行果然摸了摸自己的臉:“嘖,魔道中人,要啥臉!”

江清流不說話,他眸色如雨後柳色,清澈鮮亮。薄野景行望了他幾眼,慢慢地住了手。

“唉。”她輕聲歎氣,江清流反正什麼也做不了,藥力讓他的情緒無法波動:“你歎什麼氣?”

薄野景行坐在他旁邊,難得的居然也帶了幾分憂鬱:“就是想起這些年在地牢裡的日子,想到無數次老夫也是這般任人宰割,有些感歎罷了。”

江清流正努力壓製著藥性,但是長生丸又豈是輕易壓製得了的?他渴望多說話,交流可以釋放排山倒海的空虛:“當年若不是你屠戳江湖,雙手沾滿鮮血,又怎會有地牢裡刑囚三十年的下場。”

薄野景行坐在他身邊,身影竟隱隱有些孤獨:“你又怎知當年舊事。老夫雙手是沾滿鮮血,但來者又有誰是真正為了什麼正義?懷璧之罪,才是真正的罪無可恕。”

江清流聲音仍然平靜:“三十年之後,死無對證,你自然說什麼都可以了。”

薄野景行搖頭:“要想有證據很容易啊,如果江隱天真是為了正義,正是為了替江少桑報仇,何必刑囚老夫?他有無數機會可以下手殺死老夫。”

江清流心緒本就不穩,這些話很輕易就挑起了他的疑慮。其實他心裡是有所懷疑的,這個老賊被囚禁在江家三十餘年,如果不是為了五曜心經,何必留她三十年?

薄野景行的聲音也漸漸平靜:“江家的黑幕,你要知道老夫也可以告訴你。雁蕩山決戰之時,江家死於老夫之手的門人子弟並不多,但是為何戰後有三百餘人的傷亡?”江清流突然不想聽,但她仍然繼續往下說,“因為江少桑為了讓江家的付出在武林中人眼中最大化,命令這撥弟子自相殘殺而死,以取得擒拿老夫一戰的首功!”

江清流想要反駁,想要要讓她閉嘴,但他隻能淡淡地道:“你胡說。”

薄野景行轉頭看他,眼中光芒詭魅:“我沒有胡說,你知道!老夫再如何武功高強,終究不過一人雙拳,八大門派多少弟子,老夫能全部殺死?!江少桑為將此戰妖魔化,令江家子弟攻殺八大門派弟子,才製造了這曠世一戰!”

江清流隻覺得整個腦子都在突突直跳,薄野景行神色悲涼:“老夫被囚地牢三十年,本不該苟且偷生。但是我寒音穀師門被屠,三百餘人死難!我跟你爺爺不一樣,他有無數的族人,於是可以犧牲其中一部分。可我沒有。”她緩緩靠近江清流,“你現在承受的痛苦,三十年以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承受。不錯我一直想要查找真凶報仇雪恨,讓我的師父、師弟、師叔師伯們可以瞑目。可是江清流,如今我身已至此,連走幾步路都氣喘籲籲,我敢談何恩仇?”

江清流思維一片混亂,沒有內力的他,無法自控。他能感覺到薄野景行的無奈和悲哀。

薄野景行靠在他身邊:“所以我想要個孩子,在什麼都不能做的時候,請讓我為師門留下最後一顆種子。你我輩份懸殊,但這卻是……老夫對你的請求。以我的體質,孩子出生之後,我未必能親眼見到,但是我會將五曜心經交予你保管。待他成年之後,將心經傳授予他,也免得我寒音穀就此絕後。”

如果換作平時,江清流絕對不會相信她。但是這一夜,他的理智已經所剩無幾。他聲音嘶啞:“你確定將孩子交予江家培養?”

薄野景行神色黯然:“老夫仇敵遍布江湖,如今這種情況,能生育他已是萬幸,如何敢奢求朝夕相伴?”

江清流又不再說話,薄野景行慢慢靠近他:“老夫代寒音穀三百餘同門,感謝江盟主恩德。”

紅唇漸漸貼合,江清流閉上眼睛,心如亂麻地竟也跟她做了這荒唐事。

這一個夜晚,在一個名叫五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