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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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美蘭沒想到薛小滿會在這時起床。

但不管起不起, 她都不會在意薛小滿的感受。

她穿著件白色長裙, 頸間帶著不菲的鑽石項鏈, 居高臨下地看著衣服上滿是泥點的薛小滿, 眼中的嫌棄不加掩飾:“你還留著這些垃圾乾什麼?家裡又沒人吃。”

“你看看我的手臂。”她指著自己胳膊上一片紅腫, “就是昨晚因為你從農村帶回來的東西過敏了,還不快扔了。”

薛小滿冷眼看著她的胳膊,心裡冷笑, 活這麼大真沒見過蘋果過敏的。

昨天帶回的東西許是在途中磕磕碰碰, 那個南瓜直接爛掉了,這麼放了一夜, 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要是之前的薛小滿肯定也會捏著鼻子無比嫌棄, 但是現在的他死死地抱著懷裡的塑料袋,仿佛是什麼稀世珍寶。

方美蘭見他沒動靜, 踩著高跟鞋走上前,去奪他手裡的塑料袋:“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嗎!你爸快回來了, 彆讓他看見這些東西!不然你得挨打知道不知道?”

薛小滿昨天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生氣離開小青山, 落地沒人人接,晚上也沒睡好, 一直後半夜才徹底睡著。

此時又聽方美蘭這麼聒噪一大串, 無處撒的氣終於爆發了。

“你有完沒完!!!”

他吼著,像頭發怒的小獅子。

同時微微鬆手, 南瓜蘋果土豆連著袋子一股腦地朝方美蘭那邊用力扔去。

而正在搶奪塑料袋的方美蘭失去作用力的支撐, 帶著滿懷的蔬果直接跌坐在身後地板上。

爛掉的南瓜淌下的酸水儘數沾在她白裙子上, 留下一片蠟黃色的汙漬。

方美蘭有潔癖, 加之受不了這種味道,當即尖叫出生,像個小醜一樣坐在地上踢騰著四肢,將那些蘋果土豆從身上拿下去。

正當她要起身教訓薛小滿時,門口傳來一道男聲,中氣十足且渾厚,帶了十成的不悅:“鬨什麼鬨!”

循聲看去,一名拿了拐杖的中年男人站在玄關處,眉眼和薛小滿有幾分相似。

是薛明賢。

看著坐在地上形象全無的方美蘭,他皺眉問:“你坐地上乾什麼?”

“啊沒事沒事。”方美蘭忙起身,撥了下頭發,走上前去攙扶薛明賢。

途中給了薛小滿一個得意的眼神,耀武揚威。

薛小滿則熟視無睹,蹲在地上撿他的蘋果土豆。

薛明賢踢到腳邊一個蘋果,問他:“你這是做什麼?”

“你沒長眼嗎?看不懂我在乾什麼嗎是?”薛小滿反問,語氣冷冰冰的。

薛明賢愣了下,未曾料想到這個兒子回家第一天就是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

“你這是什麼態度?!”他手中拐杖用力敲了下地板,“送你去變形一個月你有什麼長進??有什麼變化?”

薛小滿不緊不慢地撿完滿地蔬果,然後才起身,用滿是怨恨的目光看著薛明賢,依舊是方才的口氣:“有一個月嗎?”

薛明賢又是一愣。

之前薛小滿也有過叛逆的時候,逃學曠課吵架一樣不落,也曾用這種頗具諷刺的語氣和他講過話。但也就一次,那次還挨了打,之後他就再也沒敢這麼和薛明賢說話了。

直到如今。

方美蘭當初和他說送薛小滿去變形時,他是有過遲疑,但一想到薛小滿馬上就要高三了,不僅學習差性格也差,便同意了,借此希望他的品性能有所改變。

但如今看來,非但毫無長進,壞脾氣反而變本加厲了。

這讓薛明賢不禁想到前天還在家裡的陸小餘,學習好人也聽話,最重要的是任何人都很有禮貌,尤其是對長輩。

礙於身體抱恙,薛明賢不想和薛小滿大動肝火。

他在方美蘭的攙扶下坐到沙發上,捏捏眉心,恨鐵不成鋼的口氣道:“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哪裡比的上陸小餘,人家是從那麼個條件艱苦的地方走出來的,再看看...”

不待他說完,薛小滿已出聲反駁,聲音像是吼出來的,情緒既像控訴又像憤恨:“我比不上小餘,你對小餘的態度是什麼樣的?對我又是什麼樣的!”

昨天在回來的路上,成懷細致和薛小滿講了陸小餘變形的這個把月的事情。

薛明賢為了陪這個鄉下來的“兒子”,專程請了一個月的假,就為了騰出時間帶陸小餘玩。

雖不知是為了麵子還是真心陪陸小餘。

但他從來沒有為薛小滿請過假。

從來沒有。

不論生日還是什麼需要慶祝的時候,甚至是薛小滿生病,他都不會從工作中抽身來關心這個兒子。

薛小滿思來想去,的確是一次都無。

不管是離婚前還是離婚後。

回憶起來,他心中滿是苦澀,真是從小爹不疼娘又不能愛的。

但還是要咬著牙問薛明賢,不露一絲軟弱:“真的,我從小就想,我到底是你兒子嗎?”

他聲音不低,字字宛若誅心一般,直衝薛明賢心底。

年過半百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瞪著眼睛,胸口一起一伏,氣得手直哆嗦,拐杖都握不牢。

下一秒,他似是氣急敗壞一般,揚起手中的拐杖朝薛小滿擲去,提高了音量:“薛小滿!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

薛小滿也沒躲,由著那拐杖朝自己飛來。

拐杖最終擦過他的腦袋,落到腳邊,“啪”的一聲,將木地板砸出一條縫隙。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三個人,不足十分鐘,吵了兩場架。

但在這個畸形的家庭中不足為奇,早已是常態,甚至是習以為常。

眼看薛小滿又要回擊薛明賢什麼,家中的保姆張阿姨忙拉過他,打圓場:“彆吵了彆吵了都消消氣,飯我都做好了,都來吃飯吧,以楠已經起床了,彆餓著孩子。”

她又手腳麻利地幫薛小滿撿起地上的東西裝進袋子,拉著他走:“我帶小滿回屋給他找件乾淨衣服。”

薛小滿拎著自己的東西上樓梯,不遠地聽身後傳來方美蘭的聲音:“都是慣的。”

回到房間,張阿姨幫他關上門,把果蔬放在他桌下,又打開衣櫃幫他找乾淨衣服,像媽媽一樣為他忙前忙後。

她拿出乾淨的T恤和褲子放到床上:“我都不知道小滿你昨天回來,要是回來阿姨肯定去接你,來快把身上的臟衣服換下來我給你洗洗。還有啊,阿姨必須說你一句,你跟他們生什麼氣,到頭來還是”

張阿姨是家中唯一一個待薛小滿好的人,即使絮叨,薛小滿也是愛聽的。

薛小滿聽進去了,但是沒說話。

他低著頭,看著褲子上的泥點,這還是蓋房子的時候留下的。

張阿姨索性將衣服拿到他身邊,坐了下來,摸摸他的腦袋,心疼地說:“我們小滿受委屈了。”

她是看著薛小滿出生長大的。當年薛小滿親生父母離婚,她本想辭職,但一想薛小滿要在那樣一個毫無賢良淑德的後母身邊長大,便於心不忍,加之薛母請求,她便留了下來,這一留就是十幾年的光陰了。

十幾年,薛小滿就像她的親生兒子一樣,如今看自己的孩子受委屈,自然是要心疼難過的。

薛小滿吸了吸鼻子,搖搖頭,小聲說:“沒事的阿姨,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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