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裡幾乎暗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肖艾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剛打開手電筒模式,就被錢麟一把打橫抱起。
錢麟的速度極快,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下樓梯。
肖艾一手摟著錢麟的脖子,一手用手機照著腳下,風聲呼呼吹過耳畔,他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腎上腺素瘋狂飆升。
這一刻,他似乎聽見了自己身體裡的血液在加速流動的聲音。
“追上來了嗎?”錢麟大聲問。
肖艾趕緊回頭看:“沒有。”
一口氣衝出大樓,樓外的空地上停著數輛轎車,有幾波人三三兩兩地往大樓這邊走,見錢麟抱著肖艾跟被鬼追似的,一群人紛紛投來注目禮。
錢麟顧不上那些人的目光,放下肖艾,彎腰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
肖艾也被嚇得夠嗆,臉上毫無血色。
過了一會兒,回頭看去,樓裡一切正常。
“錢麟。”肖艾扯著錢麟的衣服,聲音發抖地說,“剛才你也看到了吧?不是我的幻覺吧?我們真的撞鬼了。”
錢麟站直身體,臉色十分難看。
“你說我們報警有沒有用?”
錢麟反問:“你說警察會相信我們的話嗎?”
肖艾一時噎住。
錢麟在檢測部工作了這麼久,進過不少大大小小的世界,也見識過各種各樣的bug,卻是第一次遇到規模如此之大的bug,說沒被嚇到肯定是騙人的。
可他彆無辦法。
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甩了甩,他說:“先回公司。”
肖艾一雙眼睛睜得溜圓,不可置信地望著錢麟:“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回公司?!”
“不然乾什麼?報警?”錢麟牽起肖艾的手,“不管怎樣,先把該做的事做了。”
肖艾眉頭皺得老高,不讚同錢麟的說法,但沒反駁,一聲不吭地被錢麟拉走了。
兩人依然坐地鐵回去,下午五點的人流逐漸多了起來,地鐵裡很擠,錢麟和肖艾被擠到車廂角落,隨著不斷有人上車,後麵的人還在一直往他們身上擠。
錢麟把肖艾圈在自己懷裡,兩手撐在肖艾的身體兩側,儘量不讓後麵的人碰到肖艾。
他比肖艾高出半個腦袋,低頭就能看到對方低垂的眼睫和緊抿的嘴角。
那張蒼白的臉始終沒有緩和一點。
“沒事。”錢麟低聲說,“又不是你一個人遇到那種事。”
肖艾慢慢抬頭,兩眼無神地望著錢麟。
錢麟從那雙漆黑的眼瞳裡看到了自己的臉,他怔愣片刻,安慰道:“還有我。”
肖艾啞聲問:“我們後麵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錢麟說,這個世界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一旦崩塌,所有數據都會流竄出去,進入其他測試員的精神世界變成新的bug,然後被那些測試員發現、被後台技術員銷毀。
隻有他——
如果他出不去的話……
腰間突然摟上一雙手,原本和他隔了幾厘米的身體靠上來,肖艾的臉頰貼上他的胸膛,將他抱得很緊。
錢麟微愣,身體僵住。
“你彆動。”肖艾說,“我有點冷,讓我抱一下。”
錢麟雙手舉在半空,本要把肖艾推開,聞言又停住了。
身後的人上上下下,不知是誰不小心擠了錢麟一下,錢麟往前一傾,下意識地回抱住了肖艾。
回到公司,辦公室裡的其他人都走了,剩下鄭卉還在做收尾工作。
“對了,剛才小聞打我電話找你了,你之前不回消息就算了,這次連人家的電話都不接。”鄭卉拿過文件,一邊翻看一邊譴責錢麟,“小錢啊,不是我說你,你真的有點過分了,你和人家約定好了吃飯的時間,又在當天放人家鴿子。”
錢麟站在鄭卉桌前,沉默地望著鄭卉的手。
又是一雙被馬賽克模糊的手。
連端起的馬克杯也一並被馬賽克吞噬了。
錢麟回頭看了一眼肖艾。
肖艾就跟在他身後,顯然也注意到了鄭卉的手,他神情緊繃,嘴唇發白,伸手扯住了錢麟的挎包。
“怎麼不說話?”鄭卉喝完水,把杯子放回桌上。
錢麟回神,再定睛看去,鄭卉的手和桌上的杯子都恢複正常了。
“哦。”錢麟說,“下午在忙,可能手機不小心開到靜音了,沒聽到他的電話,等會兒我給他回個電話。”
鄭卉點了點頭:“這幾天辛苦你了,明天你也不用去了,剩下那份文件我讓小周去跑,正好他明天要去那邊辦點事。”
錢麟答應下來,看這邊沒什麼事了,便帶著肖艾去了茶水間。
他拿一次性紙杯接了溫水遞給肖艾。
肖艾激動地說:“你看到沒?她的手!”
錢麟把肖艾按到沙發上:“我看到了。”
肖艾戰戰兢兢,雙手捧著杯子,眼睫直顫:“怎麼辦?錢麟,好像隻有我們能看到這些,她手都成那樣了,可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錢麟說:“你先喝水。”
肖艾確實渴了,嘴皮發乾,嗓子也有些啞,仰頭將水一飲而儘。
錢麟拿過紙杯要扔,可肖艾死死拽著他的手,他頓了一下,單手捏扁紙杯直接扔到茶幾上。
摸出手機,上麵果然有五個未接來電。
點進去看。
都是聞野打來的。
錢麟坐到肖艾身旁,左手拿著手機,頗為勉強地回撥了聞野的電話。
聞野秒接:“錢麟?”
錢麟嗯了一聲:“不好意思,下午在出外勤,沒接到電話。”
“哦。”聞野放鬆地笑了起來,“你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