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喚了一聲,男人立刻跨步向她走來,倒映在他深黑雙眸中的人影是那麼獨一無二。
紅鸞低頭望著水麵,紅白相間的魚兒在水裡遊動,打碎了燈影,晃出一片粼光,也將他們的模樣一並打碎了。
她輕聲問:“我真的是你師姐嗎?”
厲九野毫不猶豫地說“是”,他麵對著她,垂於身側的指節鬆了又緊,在女子即將轉身之際,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卻不知怎的,沒有拉住她。
紅鸞幾乎同時抬手按著自己的唇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有些疲倦地說:“我困了,前半夜你守,後半夜我守,行不行?”
說完,也不等厲九野回答,便進了房間。
關上門後,疲倦的神色一掃而空,紅鸞一動不動地站在黑暗裡,任由耳畔一聲聲呼喊將她周遭的一切吞噬,模糊的記憶像是將要破水而出。
紅鸞轉身,眉眼淡漠地注視著仍僵立在院中的男人。
*
子夜時分,整個寧朔都沉入寂靜。
紅鸞再次打開了門,庭院之中燈火寥寥,勾勒出男人清雋的背影,如流墨一般。
聽見聲響,厲九野轉過了身,漆黑的眼眸恍惚了一瞬,然後低聲叫了一句“師姐”。
他時常會流露出這種細微的反應,好像活在夢中,整個世界對他來說都不夠真實。
紅鸞神色莫測地盯著厲九野,感覺他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麼大事,可她興致缺缺,很快就移開了目光,四處打量了一遍。
連個鬼影也沒瞧見,更遑論什麼邪魔氣。
“你去睡一會吧,後半夜我來守。”
紅鸞縮進長椅裡,清明的雙眸抬起,漫無目的地在夜幕上飄,半晌後,看向仍杵著不動的人,疑惑地眯了下眼。
厲九野低垂著頭,渾身本就被濃重的黑色包裹,站在暗影中便更顯沉鬱,開口時聲線落得很低:“我不累,師姐,我想陪你。”
“你累的。”紅鸞微微起身,撐著扶手朝他湊近,眸色沉靜,語調不容置疑,“去睡覺。”
厲九野沉默了一會,終是無法堅持與她對視,一聲不吭地轉過身,安靜地關上了門。
還挺聽話。
紅鸞這麼想著,又靠回了長椅裡,也沒在意他到底會不會睡。
能把人趕進去就行,她聽了將近兩個時辰的呼喊,腦子裡全是嘈嘈切切的雜亂話語,正煩得不行,生怕自己猝不及防恢複記憶後,進入見一個殺一個的發瘋狀態。
但世事難料。
這一夜邪魔沒來,記憶也沒恢複。
清晨時,厲九野猶豫了很久才推開門,他不確定師姐還想不想看見他,她昨夜甚至都不希望他陪她。
可遭受了一夜雜音折磨的紅鸞根本想不了那麼多,她臉上毫無表情,冷靜地與厲九野擦肩而過,冷靜地關上門,最後冷靜地撂下一句:“天塌下來再叫我。”
她閉眼屏息在門後站了好一會,然後慢慢走到床前,將自己完全埋在被子裡。
在那些雜音中,厲九野好像做了什麼無法原諒的事。
然而,現在的紅鸞根本想象不到他究竟能做什麼,除非他殺了自己,那確實無法原諒。
但她卻好好活著。
算好好活著吧。
直到晌午,紅鸞才清醒。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