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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到的遠超上輩子所得,甚至擁有了從未有過的權力,足以決定人生死的權力。

實際上,隨著失去對上輩子親友的記憶,她對她們的感情也在褪色,心底隻有麵目模糊的人影。匆匆忙忙的生活和現在炊金饌玉的日子比起來不值一提。

但她還是有點想回去。

隻是很少的一點,大概是希望她們也能過上這樣的生活。也許她回去後,通過很多人、很長久的努力,遲早也會擁有平靜、富足、有尊嚴的生活,不如此刻尊貴,但不必見證人與人之間、陷於思想和製度的壓迫。

就像被除族的姬臨月,她的侍女沒做錯任何事,卻要終身忍受這樣一個主人;曾淹沒在曲江池中的性命,和承歡殿中壓抑的哭聲,他們未必出於本心,更多的時候隻是不得不為,或者從未知道自己所作所為的因果。她每每看見因各種事消失的宮人,就要升起一點幸運者的愧怍。

好像有點矯情的想法,但人活著,總是要有一點的。

阿四拍拍手,揚起笑臉:“七十七年後,我就回到那邊去了嗎?”

“是啊,隻要屆時你還願意投胎。”鬼差展開卷軸,燙金的字隱隱流動,在烏雲般的紙麵上翻滾,圖窮之際顯出一角烏黑的空處,就是阿四需要蓋手印的地方。

工作終於要告一段落,鬼差難得大發慈悲垂問:“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落印無悔哦?”

阿四秉著審慎的態度,從頭翻閱到尾,總之,是她看不懂的內容。她放棄探尋內容,猶豫問道:“閔玄璧的性格,生前死後都一致嗎?”

“是啊,人的性格有天性也有後天教養而成的部分,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溫柔、溫和到了柔順地步的人哦。”鬼差笑著點點卷軸,“這三年你有長進,是注意到什麼了?”

“閔玄璧這種性格,真的會在準備了數百年的工作裡出錯?又為什麼徹底去除了他的記憶?”阿四不能理解,這三年裡他未免太過安守本分,完全看不出是會為私心有膽子動手腳的人啊。

思來想去,阿四狐疑道:“不會是你們隨便推出一個人來背鍋吧?”

鬼差大笑出聲:“你怎麼現在才來問這個?就算我告訴你了答案又能如何?你無法驗證的。再說了,我告訴你,你便信了嗎?”

“我信。”阿四已經從姬宴平身上學會耿直的好處,現學現賣道:“我隻求一個心安理得,隻要你說了我就信,此後再有問題也怪不到我頭上,我問心無愧就成。”

“真了不得啊。”鬼差的笑容戛然而止,冷凝下來。

“告訴我吧。”阿四幾乎記不得初到地府時的慌亂了,她平靜且淡然,畢竟死都死了不會更糟糕了。

鬼差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青色的血管蜿蜒在慘白的肌膚上,冰涼的觸覺毫無人氣,飄蕩著一點土腥氣。地府的鬼是無法以真身進入人世間的,所有的鬼都是人間短暫的過客,隻有含有怨氣不散的鬼,才會成為地府的歸人。因此,鬼差的身體源自安葬之地的一捧安身之土,由土凝成。

她的嘴唇微張,喉不動,自魂魄中傳出的聲音帶一點微不可查的暗啞:“好孩子。他的脾氣和做事粗心與否是無關的,就像你,總是大大咧咧的,但有時候意外的敏銳呢。”

“我隻是厭惡他啊,不,應該說我瞧不上所有的男人。”鬼差冰冷的唇貼在阿四的耳邊,“你憤恨過吧,在發覺死亡是意外的時候。我也是如此,這群不知好歹的東西,毀掉了我的家,他們的後嗣竟還一臉天真地試圖與我共事,隻是路過,我都嗅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厭惡的味道。”

阿四愣了好一會兒:“是他的先祖害死了你嗎?”

“你說錯了一點,是他們害死了我們。”鬼差笑語,“年輕的女人都已經不記得了,我們的後……我們的首領、家園、子民,女人滿身荊棘死去,尖銳的槍、刀、劍遍布全身,以血淋淋的模樣死去,以這樣可怖的形態下葬,甚至作為勝者的戰利品、陪葬品。尚有良知的男人以血肉報償,利益蒙眼的男人沉默以對。族群的未來、我們年幼的女兒被穿透身軀,扣上枷鎖,耳朵上掛著的鈴鐺用以確保她無法逃跑。強盛時未曾設想過起因,微末之際也無從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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