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修)(2 / 2)

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看來府中雜物的最高管事還是自己,徐嬤嬤福了福身子要走。

她背後的年輕女子大獲全勝地哼了聲,注意到滿院子亂飛的雜草。

她停下腳步,“夫人,院子裡在乾什麼?”

孟歡剛來,人生地不熟,與人交往以和為貴,雖聽出語氣有點兒不善,但還是溫溫柔柔說:“我打算拔了草,種些其他的花。”

徐嬤嬤愣了一下。

她其實並不認為孟歡會在王府待多長時間。

但她笑了笑,也沒說話,倒是徐姐姐忍不住道:“夫人下次要動府裡的東西提前說一聲吧。你剛拔.出來的不是野草野樹,而是梅花!王爺喜歡梅,尤其是春日疏影橫斜水清淺的雅景,嬤嬤便讓府裡各處院子的角落都種下,討王爺的趣兒。長了五年,沒想到夫人不懂,竟然給拔了!”

被這通抱怨,孟歡好像被當頭潑了盆冷水,渾身冰涼,但頭皮卻泛起一股燙意,撓頭發:“是嗎。”

不管彆人說的對不對,孟歡是一被指責就容易難堪的人,耳朵燒得有發紅。

他慢慢低頭,不說話。

感覺有什麼東西,從心口重重沉了下去。

徐嬤嬤忙說:“夫人,沒關係,院子是夫人住的,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芳姑,你真多嘴。”

徐芳姑:“本來就是……”

孟歡唇角往下撇,輕輕吸了吸氣。

徐嬤嬤和徐芳姑轉過身去時,他們的背後,侍女們忽然爆發出一陣“夫人!”“夫人!”“夫人不必傷心!”的呼聲。

眼眶逐漸模糊。

孟歡揉著眼睛,眼淚吧嗒吧嗒下來了。

-

荷花池旁,薄暮冥冥,昏黃光線落入亭中。

山行收拾起桌麵的書卷,放入書箱中。藺泊舟堅持看書,二十多年孜孜不倦,不過眼疾複發時不宜用眼,便是山行和幾個清客一起念書中的內容,他光聽著。

今天的書念完了,山行說:“王爺,該用膳了。”

藺泊舟摘下了覆在眼部的薄紗,道:“嗯,今晚再叫一趟太醫過來。

“是。”

山行回頭要走,前方匆匆走來一個侍女。

藺泊舟認出她是孟歡的人,問:“怎麼?”

侍女噗通一聲跪地,哇哇大哭:“求王爺做主,我們夫人,夫人,讓徐嬤嬤和她女兒給罵哭了!”

“…………”

-

一路往孟歡住的院子過去。

鞋履踩在石板,山行偷偷望了望身旁一言不發的攝政王,心情十分複雜。

按照他以往對王爺的了解,王府中女眷男仆太多,經常會鬨矛盾,吵架,厲害時還有偷情被責罵後跳井的,但他從來都不會過問。

他的精力花在朝廷,花在大宗,花在內閣六部十三省,既要兼顧蒼生又要應對政敵,已耗儘了他的思慮,讓他經常頭痛,徹夜難眠,眼疾也時時複發。

可這次,藺泊舟聽見稟告,倒是意外地站了起身:“什麼地方。”

腳步紛遝到了院門外,孟歡頭深深地垂著,像朵小蘑菇似的一動不動。而他身旁的徐嬤嬤麵色尷尬,說著什麼,眉間已經隱約有些不耐煩。

但她看到藺泊舟的那一瞬間,“噗通”一聲,變臉比翻書還快地對著孟歡跪了下去,聲音淒楚:“夫人,是婢子的錯,婢子多嘴,求夫人息怒,求夫人息怒……”

她慌了。

她在這攝政王府當了六年的管家嬤嬤,一直以來自認府中主母,內事一手操辦,真沒想到說個小妾幾句能驚動王爺,也沒想到,王爺真的會來。

徐芳姑無不驚訝地看母親,道:“娘,他隻是個妾,你可是管事嬤嬤,為什麼要跪啊?”

藺泊舟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

徐芳姑“噗通”一聲也跪了。

孟歡低著頭,眼角汪著淚,腦子裡一片茫然。

他哭,單純就是有點兒難受吧,穿進一本人生地不熟的書裡,不管乾點什麼都有人管,有人譏笑,當個妾還被人看不起,就是覺得自己廢物,就是有點上頭就難受哭了。

那徐嬤嬤,也是一直勸:“夫人哭什麼呀?夫人有話直說呀,夫人真是個嬌貴脾氣,奴家任打任罵,可就是見不得夫人哭,你要是生氣,你打我的巴掌呀?”

孟歡就:“啊對對對,我就是廢物,我就哭。”

明裡暗裡,還不是說他心理脆弱,聽兩句罵就哭了。

咋了?許你陰陽怪氣,不許我哭?

孟歡也怪無語的,本想靜靜等情緒沉澱,誰知道眼前突然劈裡啪啦跪了一排。

他抬眼,看到幾步外的藺泊舟,接近傍晚,夜色從他背後一路燒來,將林間和屋簷染成昏暗的霞色,他高挑的身影站在陰影中,垂眸陰沉沉地看著他。

“……”

誰把他招來了啊!孟歡直接擦乾眼淚。

但他眼眶還是紅紅的,鼻尖也有點兒紅,睫毛讓眼淚沾的濕濕的,神色殘餘了幾分脆弱,揉紅的唇瓣也微微下撇著。

亭子裡,藺泊舟坐下了:“怎麼回事。”

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和壓迫感,尤其藺泊舟麵無表情往哪一坐,幾個參與者冷汗直流,雙腿打顫。

徐嬤嬤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藺泊舟抬眼,說了一個字:“打。”

徐嬤嬤雙手一顫,走到他女兒身旁,拎著衣衫將人抬起來,對著她的嘴巴狠狠一巴掌。

“啪!”

她打得很重,左右都驚了,眼看一個通紅的印子出現嘴邊,發髻頓時歪倒,可徐嬤嬤並不停手,揚手又是一巴掌。

藺泊舟再說了兩個字:“下去。”

徐嬤嬤連忙點頭,心疼地看著女兒,眼含淚說:“謝王爺開恩,謝王爺開恩。”

亭子裡的人散了,隻剩下孟歡有點兒驚慌地坐著。

他怕死了。

要是各打五十大板,馬上就該自己挨嘴巴子。

誰知道,眼前突然落下了陰影。

藺泊舟站了起身,身影垂落至孟歡身前,他的一隻手伸過來,骨節分明,扣住了孟歡的下頜。

那雙眼睛同時靠的很近,狹長的眼角,眸子凝著夜光,專心著孟歡的臉。

從少年泛紅的眼角,盯到還沾著淚痕的下巴,視線像掠食者的舌尖,緩緩地舔了過去。

孟歡被他盯得有點兒害怕。

耳畔,不輕不重,藺泊舟丟下兩個字。

“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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