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他把紙張放下了,抬頭,見藺泊舟陰沉沉似笑非笑目視自己。

……笑的很奇怪呢。孟歡後背一涼。

藺泊舟抬了下眉:“把信念一遍。”

念信?孟歡不解道:“為什麼?”

“念。”藺泊舟隻短短一個字。

雖然不解,但孟歡還是重新拿起方才的信紙,輕輕咳嗽了一聲,目光將信紙上下掃了一圈。

等候時,藺泊舟遲遲沒聽到聲音。

“嗯?”

身旁陰影落下,孟歡白淨的指尖貼著紙麵,小心翼翼點了點第一個字,跟個小貓似的歪頭:“夫君,這個字怎麼念啊?”

藺泊舟:“…………”

那隻是一個簡單的“犒”字。

如果連這個字都不認識,這封信完全讀不通的。

孟歡也在犯嘀咕:“我能不能不念了?不認識的字好多……”

藺泊舟歎氣:“那就不念了。

孟歡逛了這麼一會兒,也有點累了,在他身旁坐下後,撐著桌子打盹兒。

信封寫完,用火漆封口。

藺泊舟站起身,睡著的少年像隻蜷縮的小貓,輕輕發出呼嚕聲。

從袖口探出的手腕瘦伶伶的,顯然禮科給事中家的夥食一般,少年發育的也一般。身子看起來似乎很輕盈。

藺泊舟伸手,想拉他起來。

但拉著他的手腕,幾乎沒用力,少年便順勢倒進了他的懷裡。

孟歡趴著,額頭墊在他胸口,還找了個柔軟的地方蹭了蹭,繼續輕輕呼呼喘氣。

藺泊舟冷靜道:“起來。”

沒吵醒。

藺泊舟輕輕捏他的下頜。

孟歡總算醒了,模模糊糊的,但眼睛還閉著。

“要睡了嗎?王爺。”

“睡了。”

得到答複,孟歡輕輕拉著他的袖子,像隻夢遊的孤魂一樣回到了後寢。

然後一頭栽倒下去,陷入柔軟的被窩中。

“唔……”還發出了不舒服的夢囈。

藺泊舟垂眼,看他將床榻占了一半,自己反沒落腳的地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拉著孟歡的腿,推到了榻的裡側。

接著,有什麼圖冊從孟歡身下推出,色彩斑斕,厚厚一遝。

藺泊舟撿起來,先看懂了詩。

“小小壺中彆有天,鐵牛耕地種金蓮。*”

再看懂了圖。

“…………”

春宮圖被翻動過的痕跡明顯,藺泊舟手指搭著頁麵來回翻動,留意到其中一頁有嶄新的墨痕。

應該是孟歡在上麵畫了什麼,但又抹去。

這是他做的標記?藺泊舟垂眸。

是比較喜歡這一個姿勢?

將圖卷重新審視。乃是一個衣衫淩亂的男子,將一個男子抱在懷中,一個人站著,一個人腳完全不沾地,被他抱在腰間,雙腿纏著那人的腰,中間是兩人交.合的地方。

饒是藺泊舟沒有經驗,也能看懂,這就不是正常人被窩裡的娛樂。

……所以,他喜歡這一頁?

當時侍寢不過隻是藺泊舟一句話,稍微有點懲戒他的意思。沒想到這少年洗的乾乾淨淨,又帶了本春宮圖來,還選了個這樣的姿勢。

他準備的很認真嗎?

先前藺泊舟帶他回府,想的不過是丟在後院隨便養著罷了,倒沒想到這個人屢次三番出現在自己麵前,不斷占據他的視線。

先前破口大罵的公子。

現在乖乖軟軟的少年。

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視線從孟歡身上收回,藺泊舟再將春宮圖上下一掃,眼眸一垂,隨即合攏。

-

清晨的攝政王府,陽光朗照,空氣有些燥熱。

侍女們忙進忙出放冰塊降溫,動作很輕,生怕驚醒了榻上懶睡的王爺和夫人。

喲,地上還有本春宮圖呢。

昨晚夫人新侍寢,恐怕折騰了一夜吧?

膽子大的侍女悄悄往榻上望了一眼,見王爺雙臂摟著小夫人,將他緊緊按在懷裡,心裡嘖嘖稱奇。

王爺從來不近美色,這座偌大的王府,一直以來沒有夫人,王妃,甚至沒有任何內眷的氣息,侍女們平時聊天的談資都少了許多。

如今,府中終於有點兒活過來的感覺了。

侍女躡手躡腳出了門。

床上,孟歡被揉在懷裡,察覺到悶熱,不舒服地偏過了頭。

到底誰啊?抱著要熱死了。他推開靠著自己的身軀,揉著臉,意識有點兒清醒了。

垂頭,看到床鋪上的藺泊舟,似乎快醒過來,濃長的睫毛顫動。

“……”

孟歡重新躺回了床上,不動聲色、不著痕跡地躺回他懷裡,磨蹭到了肩膀的位置,確認和藺泊舟剛才抱他的姿勢一模一樣。

藺泊舟睜眼,便見孟歡眼眸清亮地望著自己,“王爺,您醒啦?”

好像一個無限戀慕著他的妻子。

藺泊舟又閉上了眼。懷裡的少年乖乖的,像個臥在他懷裡的貓兒,生怕動作不夠親密,還艱難地往他懷裡挪著。

然後……他就被孟歡蹭到了。

“……”

然後,孟歡默默又挪開了。

有來有回的小動作還挺可愛,藺泊舟喉頭滑出聲悶笑,輕輕一偏頭,將孟歡更緊地摟進了懷裡。

檀香味傳入了孟歡的鼻尖。

古人好熏香,藺泊舟的衣衫浸了薄香,下頜微仰,溫溫熱熱的,讓孟歡一扭頭就能蹭到他的頸。

孟歡扮演柔順的小妾,片刻後才問:“王爺,醒了嗎?”

“嗯。”藺泊舟聲音慵懶。

——他以為會體貼照顧自己的小妾,聲音驚喜地道:“那我們該用早膳了!”

“……”

得到藺泊舟一聲下旨般的嗯,孟歡從床上跳起來,準備往膳所衝——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本敞開著丟在地上的春宮畫冊。

斑斕的顏色,扭曲的肢體,刺激著他剛睡醒的神經。

“砰——”,孟歡抬腿一腳給春宮圖踹進了榻底,當做從來沒看見過,若無其事地擰帕子洗漱。

罪過,罪過。

藺泊舟應該沒看見吧?

——但那春宮圖大剌剌丟著,如果還看不見,這個人一定有眼疾吧?

不過……藺泊舟確實有眼疾。

孟歡用帕子用力擦了把臉,心虛得頭皮冒汗。

主要是,藺泊舟根本就對他不感興趣,這就顯得拿一本春宮圖想教他怎麼捅自己的孟歡很蠢……

不過,他對自己不感興趣,這是好事,至少不用走那條多災多難相愛相殺的感情線了TvT。

孟歡拿起了梳子,走到他麵前,“王爺,妾身想給你梳頭,可好?”

藺泊舟雙腿落到地上,神色懶散,太監正跪著給他穿鞋,聽見這句話,他懶得抬眼。

門外有人急匆匆跑來,撞倒了侍女端的一盆水。

“哐當!”

銅盆墜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攝政王府素來規矩森然,竟然有人這麼不體麵,所有人都意外了。

連藺泊舟也撩起眼皮。

王府的長史,也就是王府中最大的文官,陳安氣喘籲籲:“王爺,有要緊的事。”

藺泊舟眉頭一皺。

-

孟歡自己去吃了早膳。

他見藺泊舟很快地梳洗好,用玉冠束起頭發,換上殷紅的王服,背後跟著烏泱泱一大堆人離開了。

估計是去處理公事。

這也太好了,豪門寡婦生活現在開始。孟歡漫步這一路,發現侍女和下人對他的態度絕好,隔很遠就開始福身。

孟歡不解,扭頭問侍女風枝:“為什麼?”

風枝說:“夫人您昨夜陪王爺侍寢,現在王府傳遍了,以後說不準是王爺的心尖尖,他們當然高看你一眼。”

嘖嘖嘖。

這個勢利的封建社會。

不過你們放心吧,我是不可能成為他心尖尖的,成為他的心尖尖要倒大黴。孟歡邊想,邊在王府中閒逛,短暫地消消食。

不知道走到了哪兒,應該是一處偏僻的院子。

前方有人說話。

“那誰家孩子?”

“大膽,你知不知道這是王府?怎麼敢爬牆往裡跑啊?”

“哎呀,他要跳進來了!”

幾個婆子和老頭,對著牆頭束手無策,還有人拿著一根竹竿往上捅,似乎想把這孩子捅下去。

孟歡走近,果然看見牆頭掛著一個小孩兒,大概十來歲,白麵皮,偏瘦弱,但眉眼生的很綺麗漂亮,有種憂鬱深沉的氣質。

小孩兒站在牆頭,怒喊:“大膽!大膽!你們再捅一下,全都要掉腦袋!”

“……”

“你個小屁孩子才大膽!知道這是哪兒嗎!這是攝政王府!要玩滾去地裡要飯,不要來攝政王府討打!”

拿竹竿繼續捅。

孟歡仰著臉,背著手,本想看熱鬨,但眼前這個小孩兒局麵顯然很不好。

他玄色的衣衫弄臟了,顯然是爬牆進來的。

穿著又挺富貴,不知道是誰家的紈絝小少爺。

同時,他麵色糾結,明明想進來,但又不敢跳,有點兒前後為難。

看他急赤白臉,孟歡大發慈悲:“彆捅了彆捅了,萬一把這小孩兒捅摔著了,不太好。”

那老婦扭過臉:“你是誰?”很不服氣的樣子。

風枝:“大膽!這是王爺的夫人。”

“……”

受不了古代這該死的等級製度,但孟歡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婦神色緩和,孟歡仰頭,隔著熟透的李子樹蔭,問:“有沒有梯子,讓他先下來吧,萬一摔著就不妙了。”

婦人找來梯子,小少年沿著梯子爬,一腳踩在一位男仆的背上,顯然想帥氣地縱身一跳,但忍不住往前撲了一下。

“……”

這是在乾什麼?孟歡神色費解,不想管了,“麻煩你們看著他,要是哪位父母來領,就還回去。”

誰知道這小少年腰板挺直,走在他身前,說話氣勢十足:“我跟你一起。”

“也行,”孟歡點頭,“送你從正門走吧。”

小少年:“不行,我不去正門。”

孟歡:“嗯嗯嗯,那我帶你隨便逛逛。”

少年這才沒吭聲了。

孟歡嘻嘻一笑:逛正門算不算逛?

走了估計一刻鐘,少年看到正門,眉頭一皺;“你——”

卑鄙無恥四個字沒說出來。

再往前走了一步。

王府大門黑壓壓跪著一幫人,有穿緋服的,有穿碧藍色服的,還有人著官服,胸口繡著補子,顯然是大官。

但這會兒全跪在門口,前方有個太監,跪倒在地,額頭迸出鮮血,汪汪地到處流。

一群人中隻有藺泊舟站著,身影猙獰可怕,他似乎剛下馬,一手攥著馬鞭,眉眼陰鬱地敲著王服的下擺,神色暴怒至極。

這片死寂中,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暫時還是彆逛大門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孟歡拉著身旁的小少年:“我們快走。”

但小少年哼了一聲。

神色有幾分得意。

然後,孟歡就看見他往前一步,無比欣喜地喊:“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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