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
念到這個字孟歡手指一頓,後背發涼。
“完了。”
小老頭皺眉:“夫人。”
孟歡忍住想哭的衝動,留下一個空位:“先生念下一個吧,我一會兒再想想。”
再想也隻是拖延時間而已,一而再再而三地寫不過,孟歡心情變得極差。他落筆更加沮喪,唇瓣也往下撇了撇,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不過也就這時,門口響起動靜,是侍女的聲音。
“拜見王爺。”
孟歡側過頭,斜光的殘影正好落到院門,昏黃朦朧,將門口高挑的青年染出了陰影,有種油畫般的美感。
藺泊舟換下了蟒袍,穿著玉白色的常服,顯得極為深俊高雅,看見孟歡這張小苦瓜臉,沒忍住露出了點兒笑意。
藺泊舟?
……怎麼來了?
孟歡剛緊張,耳邊響起小老頭冷漠的聲音:“鱉。”
“……”孟歡連忙低頭。
趕在山樞起身作揖前,藺泊舟先道:“伯父不用拘禮,該忙就忙,本王隻是過來轉轉。”
接著,那聲音轉到了頭頂。陰影垂落,大概隔了兩三步,孟歡察覺到藺泊舟走到自己跟前,擋住夕陽的熱光,正垂眼看自己寫的字。
燥熱的餘溫中透過了他身上的檀香,熱熱的,讓孟歡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
孟歡字本來就寫的難看,被他一看,聯想到他高水平的文化素養,手裡的筆變得更加沉重,慢吞吞地鬼畫符,一筆一劃難看得不行。
“……”
耳邊響起藺泊舟的笑。
孟歡臉紅了,低著頭,心口繃的緊緊的,有一種不舒服的滿漲感隻覺得一股說不上來的羞恥。
讓他看見自己不會寫字,字還難看。
好丟攆啊qaq。
好丟攆……
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寫,小老頭念完字後給了檢查時間,孟歡拿著毛筆的手停在空格附近,撓著頭發始終想不起來,神色苦惱。
“什麼字?”藺泊舟終於問了。
“龜。”孟歡不情不願地回答。
“夫人不會嗎?”
“……”
悶悶的,孟歡還是:“嗯。”
尾音拖長,有點兒膩音。
藺泊舟看了看山樞,很有耐心:“寫不出來會怎麼樣?”
“打手心,打十個。”
小老頭很給他麵子了,第一次就該打的,但他硬是給了孟歡兩次機會,這次再寫不出來肯定要打他。
“還真是打手心啊……”藺泊舟拖長尾音,看了看孟歡的手。他老婆真用不來毛筆,白白淨淨的小手,此時手心手背沾滿墨漬,塗得漆黑。
藺泊舟想笑,抬眼又看向山樞。
山樞教學生很嚴厲,藺泊舟的聰慧資質幼年也被他罰站過,麵向牆壁頭上頂一張檢討書,站半個時辰無地自容了才準下去。
打手心他雖沒有經驗,但看過山行,親兒子,掌心都打腫。
換成孟歡的話,大概率也要打得通紅。
到時候……不會又要哭吧?
藺泊舟靜了靜,俯視著孟歡緩慢道:“這個字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還是某一部分記不清楚?”
“啊?”孟歡抬頭。
他表情有點兒發呆。
“問你,一點兒都想不起來?”藺泊舟聲音裡,極其明顯的暗示。
孟歡剛吸了口氣,耳畔一聲“王爺——”,山樞也注意到了,表情嚴厲。
“伯父不用緊張,本王絕不會告訴他字怎麼寫,”藺泊舟笑著將手指點在草稿紙,比劃什麼,隻是對孟歡說話:“回想一下烏龜長什麼樣子,頭,背上的殼,還有腳。”
孟歡垂頭,目光跟著藺泊舟的手指。
他似乎在畫一隻小烏龜,但筆畫什麼的,隱約讓孟歡覺得眼熟。
孟歡頭皮緊繃,猛地:“我想起來了!”
“聰明。”藺泊舟莞爾,“寫吧。”
孟歡連忙寫下“龜”字,寫完發現山樞臉都青了,顯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違規了好像又沒違規,但說沒問題吧,他心裡又有個疙瘩。
藺泊舟已拿過孟歡的稿紙,微笑著送到山樞麵前:“伯父,本王先看過了,夫人這幾十個字都寫對了,沒有什麼錯處。”
山樞:“……”
孟歡臉紅,有點不好意思,磨磨蹭蹭站起身。
山樞無奈,好像又忍了,說:“好。今晚夫人將每個字抄十遍,明日交給老夫檢查。”說完離開院子。
總算應付完了老師,孟歡扭頭著藺泊舟,意識到事情的關鍵之處。
氣氛有點兒沉默,他撓了撓頭發,目光清澈:“王爺怎麼來了?”
“本王不能來?”藺泊舟看他。
“不是……”
一連隔著好幾天孟歡都沒看見他,也沒受召見,心情似乎也沒有任何不快,或者空蕩蕩,隻是望著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撓了撓手。
孟歡安靜了會兒,乖乖的說:“我還以為我失寵了。”